第155章 曲終人散

次日清晨,七星寨里人馬熙攘熱鬧非凡。天塹關的大門洞開,焦通騎着他的蒼雲寶馬一騎奔出,身後跟着一隊追隨他多年的彪騎,還有許翰派來的使者與十幾個軍士。

駐馬回望,巍然屹立的天塹關一如往日。可是今日一別,焦通知道再也不可能重回這座凝聚了他半生心血與光陰的地方。

“哎——”一長聲嘆,嘆蒼海桑田與人事變遷。

“焦寨主,走!”使者上前來,催促了一聲。

焦通沒有答話,鳳眼微眯的盯着天塹關,勒馬不動。使者不敢再催,只能靜靜的站到了一旁。

不久,一身銀甲白袍的薛玉,騎白馬挎寶刀縱馬奔出,遠遠的就大聲呼喊:“二哥,且留步!”

焦通心莫名的酸楚,翻身下馬。

薛玉疾速奔來翻身下馬,焦通身前單膝一跪,“二哥,爲何行色如此匆匆?就不能等兄弟們拜別一場嗎?”

焦通心大慟,上前扶起薛玉,嘆息了一聲道:“焦某是不肯生受與兄弟們就此分別,因而早早動身先行一步。不料出了這天塹關,心仍是割捨不下,卻又停了下來。”

“二哥……”薛玉緊緊抓着焦通的手,“不如三思!”

“我意已決,不必相勸。”焦通擰了擰眉頭,側目瞟了一眼身側不遠處的使者,說道,“按大哥意思,你與白詡可去西山。後事如何,你們見機行事。白詡智慧過人深謀遠慮,凡事你可與他計議行事……焦某無能,終究沒能保全七星寨。此行去太原,我就是去向大哥請罪的。時至今日焦某總算明白,這些年來是我辜負了大哥的寬容與大,一直都放縱我的傲慢與無禮。如果我能放下私心謙讓幾分,七星寨也不會是今日的境況。哎——”

“二哥,過去的事情就不必說了,我們從來沒有怪過你。我們心,你一直都是受我們敬重的兄長。”薛玉道,“事到如今,還不是不可挽回。不如我等共去西山,聯合青雲堡的力量一同想辦法搭救大哥。孟德是個大氣仗義之人,楚天涯目光長遠可成大事,如果二哥肯去,他們一定……”

“不必說了。”焦通打斷了薛玉的話,緊緊的握了幾下他的手,“天下無不散之宴席,你我……就此別過!”

“二哥!!

焦通一把甩開薛玉,翻身上了馬大喝一聲,“走!!”

薛玉木訥的站原地,目視焦通與湯盎還有使者們,帶着七星寨的三千騎翩然而去。

偌大的天塹關前,只留下薛玉一人。煢煢孑立,形單影隻。

大風忽起,薛玉悽愴的長嘯幾聲,拔刀怒斬一陣狂舞,碎石飛裂樹倒枝散。

……

時近午時,焦通一行人馬已經下了太行山,踏上了前往太原的官道。前方有林有河,焦通便叫人馬那裡稍歇,吃些乾糧歇歇馬,再行趕路。

剛到了河邊小林處,驀然林驚起飛鳥一羣。焦通鳳眼一瞪將馬鞍上的黑角巨弓綽手,“人馬且住——前方有埋伏!”

隨行的使者頓時大氣都不敢出,衆騎兵也紛紛綽弓手拉箭上弦,嚴陣以待。

焦通藝高人膽大,獨自策馬上前數步,聲如奔雷的厲喝,“何方肖小擋我去路,藏頭露尾豈是好漢所爲?太行焦通此恭候,來人答話!”

一聲吼罷,真如驚雷滾滾,平地起了一陣旋風。把他身後的使者與宋兵軍士都嚇得有些臉皮變色了。

這時,山林深處緩緩走出一騎,甲如玫瑰紅,烈焰金絲袍,臉上戴着一個獠牙猙獰的夜叉面具,手提一竿太寧筆槍。

“飛狐兒?!”焦通頓時面露喜色,大喝了一聲,“可是我那飛狐兒妹子?”

來人策馬奔近摘下了面具,正是蕭玲瓏。

身後的騎手們連忙放下了弓箭,各自驚訝的議論。

“飛狐兒,你怎麼到了這裡?”焦通按下了巨弓,拍馬上前問道。

“二哥,這裡不就是七星寨前往太原的必經之路麼?”蕭玲瓏輕擰着眉頭,臉上的神色是既喜又憂,帶幾分悽迷神色。

焦通已然明白了蕭玲瓏的來意,他輕撫長髯的凝視着她,“你是來阻攔於我的?”

“沒錯。二哥,你不能去太原。”蕭玲瓏語氣淡淡的答了一句,驀然將手的太寧筆槍握緊持平,直指焦通身後的太原使者,“許翰,不懷好意!”

“不可造次!”焦通急忙大喝一聲。蕭玲瓏的性格,他再瞭解不過了。

話未落音,蕭玲瓏突然厲喝一聲策馬上前,太寧筆槍靈動如蛇,直指太原使者的咽喉!

那使者頓時嚇得魂飛天外倉皇落馬滿地亂爬,嘴裡大叫,“寨主救我!”

焦通大吃了一驚,急忙綽弓手搭箭上弦。千鈞一之際,他一箭出,不偏不倚正射了蕭玲瓏槍頭纓環之上!

“當”的一聲,蕭玲瓏一槍刺偏,使者身邊三寸之地上的一塊頑石被擊作粉碎!

使者嚇得面無人色當場就尿了褲子,滿地亂爬大聲呼救。那十幾個與他同來的軍士倒是都拔刀手了,卻沒有一個敢亂動,個個呆若木雞面如土色。

“小妹不可造次,否則爲兄真的怒了!”焦通拍馬上前來一把拽住了蕭玲瓏的槍竿。

“二哥!你要我如何來說,你才肯改變初衷?”蕭玲瓏奮力的掙扎,太寧筆槍卻是紋絲不動。山林之,陸續走出數騎來,阿達阿奴還有耶律兄弟,都遠遠的觀望,沒有輕易上前。

焦通回看了一眼,雙眉一沉,“你還帶了兵馬,莫非是想跟二哥打鬧一場不成?”

“二哥若不依我,我便將你綁走!”蕭玲瓏銀牙緊咬。

“你放肆、胡鬧!”焦通大喝一聲,單手力,一把就將蕭玲瓏手的太寧筆槍拽了過去。

蕭玲瓏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痛得抖的一雙手,頓時愣了!

焦通悶哼一聲,單手一揚,蕭玲瓏的那竿太寧筆槍宛如疾電的就朝前飛去,嗡嗡作響的插了阿達的馬前。

“誰敢上前半步,焦某手雕弓必定不留情面!”

阿達嘆息了一聲,擡起手來,“衆軍不可上前!”

阿奴急了,“若是郡主傷了怎麼辦?”

“你糊塗!縱然是自己粉身碎骨,焦通也萬萬不會傷了郡主!這是他們兄妹間的私事,外人不可攙合。”

這時,蕭玲瓏已是束手無策,心又是傷感,因此萬般無奈的站那裡,只是怔怔的看着焦通,嘴脣都快要咬出血來。

看到她這個樣子,焦通心也是一陣酸楚。當着衆軍的面,他嘴上卻又不能軟下來,因此道:“你回去!從此跟着楚天涯,過你該過的日子。此後你不要再像以往那般任性胡鬧……二哥,不能再時時護着你了。”

後這句話,讓蕭玲瓏的眼淚奪眶而出。

“就要胡鬧!就要任性!我偏要你護着我!”

焦通的眉頭深深皺起,嘴脣抖卻說不出一句話。

“飛狐兒,聽話……你該長大了!”

“我不要!不要!不要!!!”

“回去!!”焦通怒喝!

蕭玲瓏跨下的馬兒都嚇得要蹦了起來。

“阿達阿奴,將郡主請回去!”焦通厲喝道,“再敢擋我,休怪焦某大義滅親了!”

阿達和阿奴頓時大駭,他們知道,焦通從來都是言出必行的!

二人慌忙下馬跑上前去,死死的拽着蕭玲瓏的馬就往回走。

“你們這兩個天殺的孽奴,放手!”蕭玲瓏氣急敗壞的大哭大叫,奮力的拉扯疆繩,把馬兒的臉嘴都勒出血來,一陣痛苦的大叫。

“郡主,事已至此,不可強求,還是回去!”二奴苦口婆心的勸,拉着蕭玲瓏就往回走。

“放手!快放手!”蕭玲瓏前所未有的暴躁,揮起鞭子就朝阿達與阿奴一陣抽打。二人生生的抗着眉頭都沒皺一下,就是死也不肯放手。

焦通閉上了眼睛仰天長嘯,狠下心來將手一揮,“走!!”

一行人馬轉道迂迴,繞過這處山林繼續朝前奔去。

“二哥!!”蕭玲瓏悽愴的大叫一聲,直接從馬上摔了下來,撲倒地上伸着手痛哭大叫,“不要走!你回來!”

焦通策馬前行回頭朝她望去,終究是溼了眼眶。

“飛狐兒……保重!”

十幾里路,焦通走得心悸神亂,恍若大醉。

驀然前方響起一片鼓點聲響,迎面排開一隊兵馬,大旗招展煙塵四起。

“是姚經略相公來接我們了!”隨行的使者總算是長吁了一口氣,心有餘悸的直抹冷汗。

“有勞貴使引薦。”焦通也輕輕的嘆息了一聲,勉強將薛玉、蕭玲瓏的事情拋到了腦後。

正當他要拍馬上前時,前方的陣列之奔出一騎。

熟悉的身影,關山。

焦通頓時喜出望外,“大哥!——小弟來也!”

關山勒馬停住,獨臂拉着繮繩表情分外的凝重。看着朝他奔來的焦通,關山先是搖了搖頭,然後露出了一抹釋然的微笑。

“我就知道……你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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