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越過了山頭，江林看到了一片平地。
沒錯，足以讓元武境都被活活吹成白骨的高大山脈，也不過是平地的一部分。
江林飛身越過邊緣，當真正站在那塊土地的時候，他便有了完全不同的感受。
腳下的土地，更加堅硬。
如果原來的地面是普通的山石，那麼這裡便是堅硬的鋼鐵。
江林嘗試着揮出一道勁氣，本該隨手打出百米深大坑的力量，如今只不過讓地面出現小小的凹痕。
蹲下來仔細看了看那凹痕，滿打滿算，不超過一寸。
其堅硬程度，遠超想象。
江林回過頭，再看向山脈之下。
入眼皆是雲層，看不清任何東西。
但擡眼看去，四周盡是平坦。
只有很遠的地方，能模糊看到一些高大如山的影子。
最重要的是，江林感受到了熟悉的氣息。
幾乎不需要太多的辨別，他就分出了這種氣息的來歷。
偉岸之力！
與那巨人骸骨同根同源的偉岸之力！
雖然沒有直面巨人骸骨時的巨大沖擊，但四周無時無刻都存在的偉岸之力，依然給人帶來了極大的壓迫感。
望着自己上來時的地方，江林腦中不由想象出了一片平地中，出現的坑洞。
爲何會有這樣的坑洞？
而且如此巨大。
就在這時，一股難以想象的壓力襲來。
所有的靈能神體，都被徹底壓制，即便想釋放力量都無法做到。
而江林自己，更像是遇到了天敵的小白兔，被壓制的動彈不得。
他眼睜睜看着一座山從天而降，跨越自己的頭頂，重重砸在前方百里開外。
金色的光芒無比奪目，讓人難以直視。
【洞若觀火】技能在此刻自主顯化，讓江林透過那濃郁的光芒，看清了裡面的事物。
這一眼，他整個人都在發抖。
因爲光芒之中不是山，而是一條腿。
如人一般的腿，只是太過龐大，足足有百里長！
當視線繼續向上的時候，江林渾身的冷汗瞬間冒了出來。
那條腿上方，是完整的軀體，再往上，是胸膛，脖頸，乃至頭顱。
這哪裡是山！
分明是一尊數百里高的巨人！
第二條腿從頭頂邁過，颳起了狂風，把江林直接吹出十數裡遠。
他根本無法控制自己的身形，引以爲傲的力量和體格，根本沒有意義。
重重的摔落在地上時，能感受到的只有震撼，驚懼。
眼看着那數百里高的巨人就這樣邁步離開，消失在自己眼前。
這一刻，江林比任何時候都明瞭，自己真找到了傳說中的極遠之地。
“這就是馬凝煙和大幹歷代帝王看到的嗎？”
哪怕是天鱗甲，都被完全汗溼了。
雖然極力剋制，但內心深處涌現的恐懼感，依然源源不斷的散發着。
凝望着那尊無法想像的巨人就這樣遠去，一步踏出便是百里開外。
直到那身影徹底消失在視野中，起碼走出了上萬裡。
大口喘息，周圍一片寂靜。
之前總嘮嘮叨叨的靈能神體們，如今安靜到極點。
哪怕最喜歡冒頭的碎空刀，都不吭聲了。
在沉默之中，江林回到了山脈邊緣處。
掃視着周圍，當再次看向山脈之下時，他陡然明白。
這裡根本不是巨大的坑洞，外面的世界，龐大到難以想象。
曾經擊殺西夷第七祖的那根手指，或許只不過是巨人好奇，隨手點來。
但江林還是有些恍惚，那一指，真來自坑外嗎？
還是在更高的地方？
擡頭仰望，蒼穹依然高懸，不知有多高。
也許在真正的九天之上，還有其它更加恐怖的存在。
而那數百里高的巨人，實在太過令人震撼。
“難怪順帝一定要把巨人骸骨拼接起來，打造成兵器！”
“外面竟然有活生生的巨人存在，哪怕最頂尖的神兵，也是廢鐵一般。”
“巨人沒有進入我們所處的區域，原因不明。但如果有一日他們下來了，誰人能擋？”
所有的不理解，在這一刻都清晰明瞭。
寧願犧牲千萬人，也要打造出至強兵器。
馬凝煙沒有錯。
順帝也沒有錯。
真正錯的，只是那些未曾親眼看到外界的人。
他們猶如井底之蛙，哪裡懂得外面有多大。
“井底之蛙……”
江林忽然苦笑出聲，和這樣的巨人相比，自己等人或許連井底之蛙都算不上。
【人間如畫】的世界裡，自己已經凝聚了全身道骨，卻被巨人走動帶起的狂風颳飛，連反抗的機會多沒有。
那些神武境，元武境，又算得了什麼？
“螻蟻！”
江林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曾經提起過這兩個字的人，說的很對。
他們的確只是螻蟻！
再次望向巨人離開的方向，江林猶豫着要不要追過去看看，外面到底還有什麼。
他總覺得，這裡絕非僅僅一尊巨人。
還有，巨人在外面做什麼？
爲何沒有到坑洞裡來？
如果這個世界真正的主人，是這些巨人。
那他這樣的人，又算什麼？
“巨流。”江林出聲喊着。
江巨流冒出半顆腦袋來，聲音比從前低了許多，也不再那般沒個正形。
“主人……”
“你在害怕？”江林問道。
巨流臂鎧並未否認這一點：“主人，我也是他們的一部分……”
江林瞭然，巨流臂鎧中摻雜了巨人骸骨的粉末，它對類似本體的存在產生畏懼感，實屬正常。
“在這裡，你能撕開空間裂縫嗎？”江林問道。
“可以是可以……但就算利用空間裂縫，也未必逃的掉。”
這倒是實話，巨人一步跨出就是上百里，那還只是正常的行走。
若是奔跑起來，比空間裂縫的速度還要快。
想逃，根本沒有機會。
如果是現實世界中，江林或許會選擇避開危險。
但是當看到那尊巨人的時候，他便明白，只有在【人間如畫】的世界裡，纔是自己唯一的機會。
空間裂縫或許逃不脫巨人的速度，但脫離這個世界的速度，會遠超空間裂縫。
反倒是現實世界，纔是一丁點機會都沒有。
所以，他必須探明外面的世界究竟有什麼，否則將來萬一出現意外，根本沒辦法應對。
臂鎧江巨流似乎察覺到江林的心思，勸說道：“主人，他們或許也只是到了這裡就回去了，您雖然比他們更強，但又何必冒險呢。”
江林沉聲道：“馬凝煙他們或許的確到此爲止，僅僅一尊巨人的身影，便足以讓他們數百年不敢鬆懈。但我和他們不一樣，他們也許一輩子都走不出這個坑，但我可以。”
這可以說是江林的底氣，自己的成長空間，遠超其他人。
終有一日，自己要跳出坑外，甚至直上九天。
越早知道外面的事情，越有把握。
想清楚這一點，江林不再猶豫。
“暫時不要動用你的力量，但要時刻做好準備。”江林道。
見他堅持，江巨流也無話可說。
畢竟他只是靈能神體，是兵器的靈性化身，江林纔是主人。
外面的天地元氣，比山脈之下更加濃郁。
江林一步跨出，便有數十里。
雖然看起來好像要追上那巨人行走的速度，但要知道，人家好像並未動用力量，僅憑肉身的高度便做到了這一點。
如此強大的存在，江林不信沒有所謂的修爲。
真動用了力量，怕是萬里之遙也不過一念之間。
隨着修爲的施展，路程越走越遠。
不知前進了多少萬里，或許幾十萬，或許又是上百萬。
江林再次看到了巨人的身影。
那是數萬裡外，驚天動地的聲音，震耳欲聾。
江林驚愕的看到，兩尊巨人正都爭鬥。
他們隨手打出的拳頭，便讓空間震動。
哪怕數萬裡之外的餘波，都能輕易摧毀道武境以下的生命。
在這樣的威懾下，江林甚至無法再繼續前進。
他只能用盡全力穩住身形，驚駭的看着那兩尊巨人的鬥爭。
並沒有想象中更加強大的力量，只有街頭互毆一般的手段。
只是雙方的肉身過於強大，哪怕最原始的手段，也非常的駭人。
“巨人果然不止一尊……”江林想着。
正當他猜測這兩尊巨人爲何爭鬥的時候，忽然聽到了聲音。
“宣良國，你們莫要欺人太甚！你我兩國向來井水不犯河水，爲何要驅使神體一再挑釁！”
那聲音如天雷一般，又好似無數人在同時吶喊，很是怪異。
而這聲音，正是從其中一尊巨人身上傳出，可他的嘴巴，卻未曾張開。
隨後，另一尊巨人也發出了同樣怪異的聲音。
“青玉國何必明知故問，既然動用神體，自然是要將你們拿下！”
“神體動用代價極大，看來你們宣良國休養千年羽翼已豐。但我青玉國又何嘗不是，想同時得到兩尊神體，你們是在自尋死路！”
兩尊巨人你一言我一語，邊打邊喊着。
僅僅是聲音，便聽的江林頭暈腦脹。
巨人肉身對抗的餘威，更是讓他七竅都在滲出血跡。
巨流臂鎧發出輕微的聲音：“主人，我們還是快走吧！”
江林哪裡肯放棄這個機會，他咬牙催動自己的感知力，朝着前方繼續探去。
巨人的聲音，聽起來實在太古怪，讓江林有種好像在哪聽過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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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很確定，自己絕對沒經歷過這樣的場面。
想要搞清楚真相，就只能冒險。
雖距離對抗的中心還有數萬裡，但偉岸之力的濃度，顯然比其它地方更強。
感知力在這裡被壓制的很厲害，哪怕江林再怎麼努力，也只能探出百里左右，便不得寸進。
而區區百里，根本沒有意義。
片刻後，江林悶哼一聲，一口血直接噴了出來。
“主人！”巨流臂鎧再次喊着。
江林已然明白，自己的實力在此刻連接近的機會都沒有。
他沒有再強求，而是轉身便走，很是果斷。
但江林並沒有選擇離開，當遠離兩尊正在爭鬥的巨人後，他便開始輾轉其它地方。
許久後，江林像感受到了什麼。
擡起頭，只見一尊巨人的軀體從九天之上墜落下來。
江林心中一動，立刻朝着巨人墜落的方向飛掠而去。
等他找到地方，才發現巨人已經把地面砸出一個巨坑。
“不！不對！這坑不是砸出來的！”
江林明顯看到，巨人的身體已經在下陷，而身下的土地也在不斷減少。
看起來，就像土地自動分解，爲巨人的軀體留下了一片空白。
“這是規則的力量！”
在規則之中，時間，空間，都彷彿消失了一樣。
江林不禁想到自己第一次看到巨人從天而降的畫面，心中不禁想着，也許對自己來說，那是第一次看到。
可對這尊巨人來說，卻已經存在了很多年。
就像自己在【人間如畫】的世界裡，沒看到的地方，便不會發生變化。
當自己看到了，纔會依據已經發生的歷史繼續走下去。
巨人的軀體，似乎也有這樣的影響。
眼看着那坑洞越來越大，越來越深，江林保持着沉默。
他知道，自己所處的地方，恐怕也是這樣誕生的。
那這坑洞之中，也會出現和自己一樣的人類嗎？
還是說，人類並非天生，而是被別人“播種”下去的？
咬了咬牙，江林忽然縱身一躍，跳了下去。
他要親眼看看，這坑洞之中究竟會發生什麼。
周圍盡是濃郁的偉岸之力，甚至遠遠超過那兩尊正在爭鬥的巨人。
這種感覺，就好像一個是剛死不久，還保留了些許活力，一個是死了很久，徹底失去一切活力。
隨着身體的下降，偉岸之力濃郁到如同實質。
所有神兵，包括巨流臂鎧都無法再言語。
就連江林自己，也已經感受不到時間和空間的存在。
猜測得到了驗證，這裡的一切，被規則的力量所影響。
時間和空間，都是不存在的。
江林沒有慌張，只調動着力量護住周身，以最大的能力保持不被偉岸之力侵蝕。
好在他曾經多次直面偉岸之力的衝擊，也算有了不少經驗。
加上如今凝聚全身道骨，還有更高一層的烘爐法護體，總算能勉強支撐住。
感知力被壓制的很死，連一米範圍都延伸不出去了，但視力並未受到多大影響。
江林與巨人的軀體一同下落，他的視線不斷掃視着周圍的一切，想要尋找出變化的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