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林遲疑着開口道：“你……”
“作甚！”
“我……”
猶豫了下，江林還好意思問，你爲什麼要脫掉裙子。
或許不是她的呢？
可那又能是誰的，總不能是衛爺的吧？
這時，黑暗深處傳來嘩啦一陣輕響，像糖豆掉在地上滾個不停。
砰——
又傳來了重物倒地之聲。
江林看不見裡面的情況，只能試探着問道：“你沒事吧？”
沒有迴應，黑暗中安靜的像只有死人。
江林心頭快跳，再三猶豫後，還是摸出個火摺子。
藉着那不算明亮的火光，他探頭向裡看去，所見一幕，頓時心驚肉跳。
只見廢墟深處，一名看不到面容的女子側趴在地上。
身上流出的血，不僅染紅了衣裳，更將周圍地面染的一片猩紅。
衣裙散亂，褻褲半褪，江林把火光向旁邊移了下。
他雖不認自己是個君子，卻也不會趁人之危。
何況那血糊糊的一大片，有什麼好看的。
血泊中，一大堆不知名的丹藥散落周邊，還有個青色葫蘆摔在地上。
看樣子，她是受傷太重，連拿藥都拿不穩了。
江林眼中猶豫之色更濃，此時最好的選擇，是拿把刀砍了此女的腦袋，然後去領賞。
運氣好，說不定真能被封個一官半職的，最不濟也有很多賞銀。
或者，去把苗傳福喊來，交由這位把總大人處置，也算給南嶺大營送個人情。
關鍵問題在於，她是不是裝的？
出於謹慎考慮，江林還是蹭了過去，輕喊着：“姑娘，姑娘，你沒事吧？”
依然沒有迴應。
江林緩緩伸手，將她慢慢拉起，整個過程謹慎到極點。
但凡對方有一點點動靜，他都會毫不猶豫的撒手。
當把女子拉起半身，江林纔看到，她的半邊身子幾乎都被打碎了，兩條胳膊扭曲彎折，破碎的骨頭從肉裡刺出來，血肉和破損的衣服混在了一起。
透過布條的縫隙，甚至可以隱約看到其內臟。
江林眼皮子直抽抽，這麼重的傷，還能挺到現在！
傷口周邊，隱隱有黯淡的金光遊走不定，仿若無數只細小的蟲子，不斷破壞女子的生機恢復能力。
再看她臉上，也是被血糊滿了，根本看不清面容。
江林松了口子，應該是真的昏過去了。
他當即要鬆手，去找苗傳福報信。
啪嗒——
輕響中，有東西從女子懷中掉了下來，江林下意識低頭看去，卻是一愣。
一塊小巧的玉佩，質地算不上多好，但那花紋和字樣，卻有些熟悉。
伸手拿起來看，玉佩上雕刻着“雨”字，周邊盡是花草鳥獸圖案。
整塊玉佩灰濛濛的，更像一塊半透的砂石。
“姐，爲啥你有，我沒有？爹孃偏心！”
“爹孃哪有偏心，這玉佩……哎呀，還給我，摔壞了！”
“嘻嘻，就不給，我也要戴！”
……
記憶中，那個“便宜姐姐”好像戴的就是這塊？
猶記得小時候自己很多次因爲沒有同樣的玉佩，各種哭鬧，還因此被爹狠狠揍過幾頓。
再三確定玉佩和記憶中幾乎沒有區別後，江林轉而看向重傷女子，眉頭緊皺。
這女人和姐姐有關聯？
是姐姐將玉佩送給她？
還是她搶來的？
以江林對道門中人的初步印象，應當做不出搶奪的事情，真要是什麼十惡不赦的壞人，先前就該直接捆了江林，硬逼着他把藥給吃了。
雖說對那戶人家並無太多感情，但終究是原身的親人，做人的原則，讓江林無法對相關事情無動於衷。
否則的話，太冷血無情，也不符合他做人的宗旨。
思索片刻，江林長嘆一聲。
“果然師父說的沒錯，我就是太心軟了。”
搖搖頭，江林暫時放棄給苗傳福報信的念頭，無論如何，得先問清楚這塊玉佩的事情。
低頭看了眼地上散落的藥丸，江林隨手抓起幾顆顏色不一樣的，然後掰開女子的嘴巴。
“看你的造化了，吃死了可不能怪我。”
說罷，他將藥丸一把全塞了進去，見女子不咽，便找了根還算光滑的細木棍，像填鴨子似的往裡面搗了幾十下。
直到喉嚨裡見不着藥丸了，這纔將其平放在地上。
摸索一陣後，從女子身下摸到了一瓶藥膏，蓋子已經打開了。
用鼻子聞了聞，味道和先前聞到的淡香相同。
江林用手捻出，在女子傷口處塗抹起來。
該抹的不該抹的地方，反正只要有傷，全都來上一遍。
當然了，這個過程中，江林自認是個君子，並未有不該有的想法。
只是仍忍不住感慨，確實波瀾壯闊，非同一般。
最後將女子的褻褲提上，江林嘀咕道：“盡人事，聽天命，伱就算要死，也最好先把玉佩的事情說清楚再死。”
做完這一切後，江林也沒拿玉佩，還是塞回了女子懷中。
畢竟他來南鐵匠營的時候，身無長物，突然多了塊玉佩，萬一讓人看到可不好解釋。
想了想，江林又抓起幾把草木灰，蓋在血跡上，免得味道太濃，雨後再衝出去。
趁着雨水，將手和身上的血跡洗了個乾淨，江林熄了火摺子，靠在邊緣處。
淅瀝瀝的雨聲，濃濃的水汽，使得遠處那璀璨的光柱有些模糊不清。
漸漸的，江林陷入了熟睡。
……
不知過了多久，耳邊傳來輕微的聲響。
睜開眼睛，外面的天已經矇矇亮。
江林轉回頭，裡面依然漆黑，看不到東西。
他亮起火摺子，打算看一眼情況就走。
結果火光一亮，正見女子咧開胸前的衣服，正在塗抹藥膏。
兩人的視線對碰，都愣在原地。
江林反應還算快，立刻吹熄了火，將身子也縮回去，
“我什麼都沒看到，你若藉此殺人，就太不講道理了！”
重新陷入黑暗的廢墟深處，並未有殺機。
過了十幾秒，傳來了女子的聲音：“多謝恩公出手相助。”
江林聽的頭皮發麻：“你可別亂說話，誰救你了，怎麼平白污衊人！”
女子似乎明白了什麼，又道：“是我失言。”
而後，一個小巧的袋子從裡面飄出，落在江林的衣襟上。
“此袋內有黃金美玉，數顆上品丹藥，聊表心意。”
黑暗中的女子臉頰發燙，睜開眼時，傷勢已經好了些，但她清楚記得，自己昏倒前本打算褪下褻褲的。
現在又穿上了，加上藥膏……顯然是那小鐵匠所爲。
雖覺得羞憤，卻也明白對方是好意，道門中人，豈能忘恩負義。
再怎麼羞恥，也只能感謝。
“算了，就當是先前對他無禮的賠罪罷。”女子如此想着。
耳邊傳來“嗖”的風聲，卻是那袋子被迅疾扔回，小鐵匠惱怒的聲音傳入耳中。
“你這人，怎就想着害人，拿了這東西，我渾身長嘴都說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