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手裡有一把神赤古鐵打造的刀，或者錘子，江林真想毀了這裡，看看孔洞後面，到底藏着什麼古怪。
可惜的是，他沒有。
視線只能移到腳邊的石槽上，流下的血水，都順着石槽進入更深處。
“那裡面有什麼？”江林問道。
中年男子搖頭，道：“未曾聽聞過，但幽海門既然刻意收集血水，想必是有用的。”
江林沒有再多問，快速將一具具屍體挑入孔洞，引誘那些血蟲出來。
大量的靈液被採取，灌滿了一個個竹筒。
直到再無其他可利用的屍體，竹筒紛紛落在地上。
江林拎着刀：“我去裡面看看，你們可以先行離開。”
“晚輩在此等候前輩。”少女率先開口道。
隨後那年輕男子也連忙拱手，說出了同樣的話。
至於中年男子，雙目黯然，低着頭不吭聲。
江林沒有言語，提到順着石槽往更深處走。
這裡很狹長，但走了沒多久，石槽便進入石壁。
江林彎下身子，順着石槽往裡看，入眼一片血紅，非常的濃郁。
不知道爲什麼，當那片血紅映入眼簾後，江林便有種裡面存在某種活物的感覺。
“莫非，這裡面也是血蟲？”
江林伸手取下逐日弓，將一支白澤聖兵箭搭上，而後對着那血紅之處一箭射去。
神兵之威，哪怕是空射，都能震傷普通的神武境，何況搭了一支聖兵箭呢。
金紅色的流光環繞在白澤聖兵箭上，將石槽內部映照的清晰明亮。
江林看到，那石槽內的血紅之色，正在快速蠕動。
真是活物！
白澤聖兵箭的威能爆發，混沌特性不斷同化周圍的一切。
但石槽內的東西實在太強了，僅僅聖兵箭的混沌特性，並不足以將其摧毀。
反倒一箭射進去後，好似激怒了對方。
整個空間都在劇烈顫動，一股極其晦暗，卻又讓江林感到些許熟悉的氣息散出來。
雖然僅僅只有一絲，卻比神武境巔峰還要強大的多。
那氣息衝出來的瞬間，便如利劍一般狠狠扎進江林體內。
道心瘋狂跳動，凝結着體內的玄氣，在體內佈下上百層防護。
可這氣息卻只需要一剎那，便把所有防護擊碎，隨後透體而出。
江林悶哼一聲，喉間一甜，差點直接吐出血來。
他臉色微微一變：“好可怕的力量！”
好似年邁的猛虎，於睡夢中打了一道鼾聲，卻如雷霆震碎了世間。
如此偉力，江林並未見過多少次。
他立刻想起來了。
是和虛監道後山相似的力量！
被虛監道道主送來幽海前，江林曾感受過相似的氣息，只是沒被攻擊而以。
另外，虛監道後山的氣息，要比這裡顯得更有活力。
“相同的東西？”
不等江林確定，外面就傳來了驚呼聲。
隱約間，還有許多東西爬行的聲音。
江林嗅到了熟悉的味道，看了眼石槽，將心中的驚疑暫時按下。
此刻就算用盡所有辦法，都不可能破解這裡的秘密，只能下次再說。
背好逐日弓，江林提刀回去。
只見原來待的地方，此刻從各個孔洞中，不斷爬出大量的血蟲。
這些血蟲有大有小，小的不過相當於剛入武道，體型也只有一尺多長。
大的卻超過一丈，氣息直逼神武境五品！
它們的數量實在太多，幾乎佔據了大部分空間。
江林立刻明白，自己往石槽內射的那一箭，怕是引發了某種未知變化，才讓這些血蟲無需引誘就自己跑出來。
沒有太多時間思考，此刻那年輕男子已經率先逃了出去。
少女被一隻血蟲堵在角落，中年男子不知從哪撿起一把刀，縱然修爲被廢，依然強忍痛苦朝着血蟲砍去。
他的力量大幅削弱，雖傷到血蟲，卻也被輕易拱飛出去。
那血蟲被他吸引了注意力，轉頭朝着這邊爬過來。
中年男子拄着刀從地上爬起來，不顧嘴角溢血，衝少女大叫出聲：“快逃！”
明明他逃走的機會更大，卻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看起來完全沒想過逃走。
少女咬牙，從地上撿起一把劍，就要衝過來救他。
剛要邁步，一道驚天刀光便從她面前掠過。
七八隻血蟲，不管體型大小，盡數被劈的粉碎。
各種粘液，濺的到處都是。
江林從天而降，一手摟住少女的腰，沉聲道：“抱緊我！”
少女沒有絲毫猶豫，雙手用力抱住他的脖子。
“抱腰！”江林又道。
少女愣了下，隨後纔有些尷尬的把雙手移到結實腰部。
江林再次揮手斬出，數十米的強橫刀氣，在有限的空間裡肆虐。
中年男子身前的血蟲，也被盡數斬碎。
不等他開口，江林已經到了跟前，一把抓住他的衣服，扭頭見孔洞中爬出的血蟲越來越多。
他沒有再遲疑，立刻帶着兩人向外掠去。
大量的竹筒被勁氣拉扯，在後面緊緊跟隨。
血蟲緊追不捨，奈何江林的速度太快。
等他到了幽海與這處空間的分界線時，那年輕男子都還沒跑到地方。
見江林從身邊飛過，年輕男子連忙大叫出聲：“前輩，還有我！”
江林卻是看都不看他一眼，不指望你幫什麼忙，但臨陣脫逃的慫包，豈能再救你一命。
帶着少女和中年男子，江林一頭撞進幽海中。
冰冷的海水，被勁氣排開。
少女朝着洞府看去，依稀看到年輕男子的身影高高飛起，像是被什麼東西打中了。
數息之後，大量的血蟲從洞府中噴涌而出，將附近的海水都染的一片血紅。
少女神情駭然，轉頭看向江林，很想問問前輩進入深處後，究竟做了什麼。
怎麼會引發如此大的變故？
江林也扭頭朝着後方看了眼，卻見那洞府並非只有一個，而是一連串不知多少。
此刻大量的血蟲從各處洞府噴出，還有許多人影慌張逃竄，想必都是來取靈液的。
他們的運氣很不好，這次怕是沒幾個能活着回去了。
至於幽海門損失多少，江林只希望越多越好，省的他以後再來這裡，還要費勁多殺幾個。
離的越遠，視野中能看到的範圍就越廣。
江林終於看到，那無數洞府連接在一起，向後延伸的，是數十上百里的狹長海底山脈。
他越看，表情越是古怪。
這海底山脈，怎麼看着好似一根巨大的骨頭呢？
嘩啦一聲響，三人從幽深海水下鑽出。
少女剛鬆了口氣，正要說話，卻發現身前抱着的身影，正在變得模糊不清。
她愣了下：“前輩……”
江林感受到了離開虛監道後山相同的變化，知道應該是那位道主出手，要把自己接回去了。
“我要回去了。”江林道。
少女手裡越來越空，她頓時焦急萬分：“還不知前輩名諱，日後該如何報答？”
江林對這少女印象還算不錯，知道她起碼是個知恩圖報的人，便道：“可去尋坐望樓，便知我是誰。”
話音剛落，他的身形徹底消失。
少女和中年男子撲通一聲落回海里，好在他們識水性，不會被淹死。
少女一把拉住面色蒼白的中年男子，齊心協力朝着海岸游去。
許久之後，兩人爬上岸，已經累的不行。
少女只感覺懷中有些硌得慌，拉開看了眼，頓時一愣。
只見一個竹筒，不知何時塞進了懷中。
她拿出來打開蓋子，神情無比複雜。
裡面裝着的，自然是血蟲靈液。
這是她一直想向江林討要，卻始終沒好意思開口的東西。
誰能想到，江林在離開之前，竟然主動給她留下一筒。
中年男子看到了，感嘆道：“那位前輩真是重情義，只與你一面之緣，不但救了你我性命，還留下了靈液。坐望樓，我好似聽說過，看樣子前輩有意招攬你。”
少女稍微猶豫了下，而後將竹筒遞到他跟前，道：“這靈液我只是想用來給父親療傷，用不完那麼多，你……”
中年男子明白她的意思，毫不猶豫的搖頭拒絕。
“我既然已經向前輩悔過，此生便不會再用這種東西，否則與那畜生又有何異。至於你，也莫要貪圖靈液便利，需知此物背後的血腥與惡毒。”
少女點頭，道：“我明白。不過你現在修爲被廢，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找那坐望樓？”
“我一個廢人，去了又做什麼呢？”
中年男子苦笑一聲，道：“還是不去給前輩丟人了，好在年輕時曾跟我爹學過一段時間鐵匠。如今沒了修爲，便回去再把手藝拾起來，倒也不至於被餓死。”
見他主意已定，少女也不好多說什麼，只道：“我叫丁玲，住在懷西城，若有一日需要我幫忙，可去那找我。”
“黃旭，紅葉城人士，日後想必也不會勞煩丁姑娘什麼。”
話音頓了頓，中年男子黃旭嘆聲道：“只希望有一日丁姑娘見了前輩，能告訴他，黃某已改過自新，老實本分的做個普通百姓。”
丁玲看着他，點點頭道：“若能見到前輩，我會轉告的。”
黃旭拱手行禮：“就此別過。”
目送黃旭捂着胸口，咳嗽着離去，丁玲知曉他就算回去做了鐵匠，怕也難以終老。
即便往日的仇家不上門討債，被廢了修爲，傷了身體本源，又能活多久呢？
十年八年，都算上天恩賜了。
想到家中受傷的父親，丁玲再次看向手中的竹筒。
她咬咬牙，打開竹蓋，倒了一半在地上。
猶豫了下，又倒出些許，只剩三分之一左右。
任由那被無數人爭奪過的靈液滲入地面，消失不見，她才輕吐一口濁氣。
“這樣的話……前輩應當不會怪我了。”
她蓋好竹蓋，起身朝着家的方向飛奔而去。
幽海之中，有着大量海島，但幾乎沒有誰會住在這裡。
因爲幽海太冷，沒有修爲支撐，住在這裡活不久。
但其中部分海島，還是有人住的。
一座面積最大，堪比整座城池的島嶼上，數百米山峰被開拓出一個個洞府。
諸多人影來回穿梭，而最大的洞府中，數道身影佇立。
“副門主，此次血蟲暴動頗爲蹊蹺，疑似有人作祟，但目前尚未查清是誰。”
“損失如何？”端坐於高位上的黑袍老者，面色陰沉。
他的氣息無比強大，達到了神武境六品。
下方數名神武境一品或者二品，跪倒在地，迴應道：“至少兩百餘名元武境，還有兩名神武境長老來不及撤離。”
“廢物！”
黑袍老者一巴掌拍在石頭扶手上，聲音陰冷道：“門主閉關，正需要大量靈血的時候，出這樣的事情，你們真是罪該萬死！”
底下幾人都不由渾身發抖，連聲求饒。
黑袍老者並未真做什麼，只道：“立刻去查！究竟是誰引起血蟲暴動，另外，多找一些人前來獻祭！”
“死些人沒什麼，但靈血缺失，門主怪罪下來，誰也擔當不起！”
“滾！”
幾人慌不迭的從地上爬起來，出了洞府，一個個面色陰沉。
他們互視一眼，都看出了對方的決心。
想不被牽連，讓副門主一巴掌打死，就必須儘快查清真相。
實在查不清……那就找幾個替死鬼來頂罪好了！
但如果查出是誰做的……
“就算他祖宗死了一百年，一千年，也要挖出來挫骨揚灰，讓他全家死光！”一人咬牙切齒道。
此時的江林，已經回到了符文天地中。
再次看到那雲霧之後的身影，他卻覺得有些恍惚。
一來一去，所見識到的東西，讓他對這個世界產生了極大的懷疑。
自己所看到的，是真的嗎？
這個世界，究竟還有多少秘密是自己不知曉的？
“此番造化，可還滿意？”
江林盯着道主郭九行的身影，大量竹筒落在地上：“這就是你說的造化？”
“倒不如說，你是想讓我看清這世間的惡。”
“我看到了，卻依然不能理解，你爲何要掀翻這天地。”
“你想做的事情，皇帝陛下就能做。”
“若真爲了改天換地，爲何不與皇帝陛下聯手？”
一連串的問題問出來，雲霧後的身影不曾動搖半分。
過了許久，纔有聲音傳出。
“順帝要的，是天下。”
“而非天地。”
“他不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