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傑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老酒鬼的身上。
老酒鬼打着酒嗝,拿着酒瓶,喝一口,走三步。
龍華打量老酒鬼,眉頭微微皺起。
“你是誰?”史威問。
“你們闖進我家裡,還問我是誰?”老酒鬼搖頭,“這話應該是我來問你們——你們是誰?”
“城主麾下三傑。”彭斯卡回答。
“不管是誰,要吵到外面去吵。”老酒鬼指着院門說。
“我們奉城主之命,前來緝拿要犯。”史威說,“不相干的人退開,不要多管閒事。”
“事情發生在我家裡,怎麼是閒事?”老酒鬼問。
“你想死嗎?”彭斯卡轉向老酒鬼,揚起了棍子。
“你呢?”老酒鬼認真地問,“你想死嗎?”
“算了吧,和這種人一般見識幹什麼?”史威搖頭,“做正事要緊。”
“也對。”彭斯卡點頭,轉向那十。
可就在這時,三人卻如同早就商量好一般,同時向着老酒鬼衝了過來,龍華自正面攻來,轉身一腳後旋側踢,威力幾如汽車猛撞。
史威掠向老酒鬼後方,利爪對準了老酒鬼的後心。
彭斯卡一躍而起,舉棍向着老酒鬼頭頂砸落。
三人一出手便是殺人技,方纔說的話卻只是爲了麻痹老酒鬼。
三人對老酒鬼相當忌憚,出手便毫無保留,不但盡全力,而且還是全力互相配合。
老酒鬼打了個酒嗝,張口噴出一個大火球,瞬間就將一腳踢來的龍華點燃。
龍華驚恐慘叫着,那一腳哪裡還能使出什麼力氣,直接摔在地上,不住翻滾。
“我家的草坪呀!”那九在門內叫得痛心疾首。
那十望着門裡翻白眼:你哥我方纔被打得那麼慘,也不見你叫一嗓子。
人不如草啊!
此時,老酒鬼的身子一晃,門裡的那九就覺得老酒鬼由一個變成了三個,只以爲自己眼花,急忙揉眼。
那十眼中,老酒鬼的身影也變成了三個。
他明白,這是高速運動產生的殘像。
但正因爲明白,所以纔不由駭然。
這得是多快的速度?
晃動中,老酒鬼出手。
那殘像彷彿是三個人同時行動,一個在喝酒,一個伸手抓向空中,將砸落的棍子抓在手中,一個回身一把揪住了史威的領子,將史威拉過來摔在地上。
三影歸一,老酒鬼握着棍子砸落,空中的彭斯卡被甩飛出去,金屬棍則直接砸在史威後腦上,將史威的腦袋自後方砸出一個大窟窿。
老酒鬼擡頭,反手一甩,棍子筆直地飛了出去,將尚未落地的彭斯卡胸膛刺穿。
彭斯卡的屍體摔在地上,壓倒一片小草。
龍華還在火中掙扎,撲在地上,痛苦地擡起手大叫:“饒我一命,我是龍家的人!”
“什麼龍家蟲家。”老酒鬼嘲諷地一笑,又喝了口酒。
“你殺了我,龍家不會放過……”龍華痛苦地叫着,但話只說到一半,便發不出聲音,因爲那火已經順着他張口的嘴,直接燒進了他的身體裡。
他蜷縮成一團,很快變得焦黑,散發出香味之後,再飄起臭味。
那九驚慌地關上了門,大叫:“快弄走!薰死人了!”
老酒鬼向前走去,腳下不斷踢着,將史威的屍體踢向龍華的屍體,又將兩人的屍體踢向彭斯卡的屍體,最後一起踢出門去。
“大半夜的亂放槍。擾民啊!”他皺眉望向黑暗深處,突然之間消失不見。
那十瞪大眼睛,勉強看出他是以極快的速度向遠處奔去。
老酒鬼所去的地方,正是槍聲密集處。
隨着他的消失,那些槍聲也漸漸止息,最後再不可聞。不片刻後,老酒鬼晃悠了回來,衝那十一笑:“給我留個門,我出去處理一下屍體就回來。”
說着,拎起了那三具屍體,轉身走遠。
那十看着那半塌的大門,心說:想不給你留門也不成啊。
他過去擡起了那半扇大門,舉起來立於破開的洞上。
回頭,只見金甲少女又立在窗前,在向外看。他衝她笑了笑,進屋關上了門。
身上好多地方都在疼,他靜靜坐下,慢慢地運轉內力療傷。
“沒事吧?”肖婷關切地問。
“我的草坪……”那九哭喪着臉站在窗前望着外面。
“草可以再種,你哥要是死了怎麼辦?”那十氣憤地問。
“可是……它花了我好多錢呢……”那九嘀咕。
“小財迷!”那十惡狠狠地說。
“那錢可是我哥辛辛苦苦賺來的呢,可不容易了……”那九繼續傷心地嘀咕着。
那十一腔悲憤化爲繞腸柔情,真想把妹妹摟過來親兩口。
半個小時後,老酒鬼進了屋,徑直到自己屋裡去了。
“那些屍體你怎麼處理了?”那十問。
“埋了。”老酒鬼說。“垃圾山上到處有地方埋人。”
說着關上了門。
那十沉默着起身,進了屋。
許多事情,他需要靜下來好好地思考。
此事已經驚動了城主,便沒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可能,更何況現在城主麾下另三傑都間接地死在了自己手中。
他還想起了龍華死前的話。
龍家?
那又是一股什麼樣的勢力呢?
多半也不算什麼吧。否則,他也不會來荒蕪城這種小地方,混在城主麾下討生活了。
有老酒鬼這尊大神在,自己自然不用怕城主。但……
他想起了老酒鬼出手殺四臂人的那天。
老酒鬼曾以爲四臂人是衝他來的,就說明確實有許多這樣的高手在追殺老酒鬼。
老酒鬼到底是誰?
他又招惹到了誰,纔會來到這破敗的城市裡不走?
我呢?
我又是否應該離開這裡?
胡思亂想中,他漸漸睡着了。
夜風起,吹得那金屬門一搖一晃。
老酒鬼走出屋,過來將門扶正,張口噴出一道火焰,很快熔化了金屬。
他以極嫺熟的手法,將大門一點點修補好,有些破損的地方經他用火與手洗禮後,卻變成了美麗的花紋和小裝飾。
破敗的大門又恢復了英姿,而且比先前更精緻漂亮了。
“我們是要走了嗎?”金甲少女來到院中,站在他身後問。
“再看看吧。”老酒鬼說。
“您不應該出手。”金甲少女說,“這將讓您的行蹤完全暴露。”
“怕什麼?”老酒鬼笑,“先前他們不是已經找上了門來?”
“不同。”金甲少女搖頭。“他只是碰巧在這裡遇到我。他死之後,再沒了動靜,說明他貪功,沒將消息分享出去。他的屍體必是被城主得到,那樣的身體……城主應該不會捨得讓別人領走,所以才壓制消息。可這次……”
“我殺了城主的人,一切就不同了?”老酒鬼一笑。
“您比我更睿智,應該想得更明白。”金甲少女說。
老酒鬼一時沉默。
半晌後,他說:“這樣一直逃,要逃到什麼時候呢?”
金甲少女不說話。
“你累不累?”老酒鬼問她。
金甲少女搖頭:“不知道。”
“我有些累了。”老酒鬼笑笑。
“不想尋找那個世界了?”金甲少女問。
老酒鬼反問:“你說,找得到嗎?”
“既然有守門人,自然就有門戶。門戶後,自然有另一個世界。”金甲少女說。
“有時候,我會突然感覺失去動力。”老酒鬼感嘆,“不知自己爲什麼非要去那裡不可。”
金甲少女不說話,只是目光有些閃爍。
“住在他這裡,天天跟他鬼混,就有了動力嗎?”她問。
老酒鬼笑笑,搖頭:“不知道。”
父女兩人各自沉默着。
然後,金甲少女大步向外走去。
“去哪裡?”老酒鬼問。
“想辦法讓您能在這裡呆得更久,讓他更安全。”金甲少女說。
黑巖區的大莊園中,燈火通明。
園林中,有一個個改造人在巡邏,有健壯如小牛的黑色巨犬被改造人牽着,警戒四方。
黑巖城堡裡,城主打開陽臺的門,從臥室裡走了出來。
衣袍在夜風中飛揚,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夜裡的涼氣。
他回頭向屋裡望了一眼。
那美麗的女人倒在牀上,已沉沉睡去。他一笑,對自己的表現很滿意,一時豪情滿懷,覺得天下捨我其誰。
接着,他便看到了她。
她穿着一身白色的長裙,蹲在陽臺圍欄上,垂着雙手,靜靜地看着他。
城主感覺身上的汗毛豎起,但卻並沒敢高呼。
“要試一試嗎?”她問。
城主打量着這纖細的少女,看着她那纖細的手臂,以及手臂上那些如裝飾一般的連接機關,然後搖了搖頭。
“不……不必了。”他低聲說,“您這樣的人物,怎麼會來到荒蕪城這樣的小地方?”
“探親。”她說。
城主瞪大眼睛,不敢相信。
“不可以?”她問。
“不。”城主搖頭,“只是有些意外。”
“你派出去的人都死了。”她說,“已經替你將他們安葬,你就不用爲他們的後事操心了。”
城主看着她,體內的金屬心臟開始劇烈跳動。
“你不用怕。”她說,“只要你不再糾纏這件事,忘掉他們四個的死亡,不要再去尋找什麼奇怪的少年,我們就可以相安無事。”
“多謝。”城主緩緩點頭。
“我能相信你嗎?”她問。
“當然了。”城主露出真誠的笑容。
於是她便自陽臺上躍下,很快消失在黑暗中。那巨大莊園中的黑犬與改造人,直到她離開這裡,也不知曾有人在他們眼皮之下從容入侵,又從容而去。
城主站在陽臺上,不斷做着深呼吸。
冷汗如雨而落。
“這是我的城市,我的……我不用怕,不用……”他喃喃自語着。
但說話時,心裡卻沒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