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你們剛說對面牢房那女的是誰?是王妃?是那個相府千金胡大小姐嗎。這會不會是弄錯了呀,相府大小姐一向是聰明賢淑,怎麼會給抓進來了,莫不是代她那個好妹妹受過吧?”說這話的是一下剛坐牢不久的人。
“切。”一個今天才被關進去的犯人倚着牆根,用一根稻草剔着牙,漫不經心地說道:“什麼呀,真是牢坐得久了,一點見識都沒有了,你們這坐了幾天牢,外面的天地都換啦!對面這位,可是能追着咱王爺跑三條街的相府二千金,大名鼎鼎的胡琺素小姐。”
“啊!怎麼可能!”先前說話的那個人回過頭來,問剔牙的那個犯人:“難道王爺又娶了二千金。不會吧?這皇上不是賜婚到來年開春嘛!這丫頭真是,喜歡就喜歡嘛,也不能這麼心急呀,像什麼樣子!不過唉,王爺可要糟罪啦,這皇帝也是,自個兒的兒子也不心疼,居然把胡琺素也配給他了,哈哈哈哈……”
“看來做王爺也沒那麼順心如意嘛……”
胡琺素手裡的筷子啪嗒掉在了桌子上。
那剔着牙的犯人問道:“你們知道這位王妃娘娘爲什麼像咱們這些賤民一樣坐了牢嗎?”
“爲什麼!爲什麼!”這些坐牢的漢子們向那個剔牙的犯人圍攏過來,追問有關胡琺素坐牢的原因。坐牢的日子實在太過無聊,男人們沒事兒乾的時候也會變八卦的。
“因爲呀……”那男人吐出剛剛投出來的穢物,齜着大黃牙道:“這位胡家二小姐因不滿被咱們的王爺退婚,在王爺和胡大小姐的大婚當晚迷暈了自己的姐姐,替她姐姐嫁了過去。”
“咦……”漢子們一聲高調的嘲笑:“這世上竟還有這等不知廉恥的人,哈哈哈哈,今日可當真是大開眼界。”
“哈哈哈哈……”衆人附和着大聲笑着,大家都把目光轉向對面的牢房。
胡琺素難堪地坐在滿桌的山珍海味前,已經完全沒有了胃口,看着色香味俱全的飯菜卻吃不下也咽不下。
沒坐牢之時被市井人嘲笑,坐了牢,還被一羣犯人嘲笑,真是……丟人!
“王妃娘娘!”對面一個犯人高着嗓子衝胡琺素喊道:“您怎麼不吃了!來來來,您在王府沒少騙吃騙喝,來,讓牢頭把您的飯菜送來給我們這羣已經不知道肉是什麼滋味的人吃吧。”
“是啊王妃娘娘,您就當可憐可憐我們這些窮苦人吧。”這些所有衝胡琺素喊話的人都故意地把“王妃娘娘”四個字咬得極重,胡琺素臉上一陣青一陣紅,居然會感覺到自己在一羣犯從面前也擡不起頭來。
“哈哈哈哈……”對面傳出來一陣轟堂大笑。
牢頭舉着鞭子走過來對着胡琺素對面牢裡的漢子們嚷道:“吵什麼吵什麼!想吃山珍海味是吧?想吃肉是吧!再吵吵連饅頭都沒得吃了!”轉而又賠着笑臉對胡琺素道:“王妃娘娘,您甭跟他們這些無賴潑皮們計較……”牢頭這話還沒說完,對面的牢房裡又傳出一陣轟堂大笑,一片“王妃娘娘”“王妃娘娘”此起彼伏。
眼淚順着面頰流下來,胡琺素咬了咬脣。一句話沒說,轉身走到牢房角落的牀上坐下,對面那牢房又是一陣鬨笑:“來,讓我們看看我們的王妃娘娘的睡姿是不是也很動人啊。”
“哈哈哈哈……”
輕風醉月,王府落霞亭,沈夜痕喝得酩酊大醉,舉頭望月,眼前倏忽間是胡琺素在牢裡與劉英嘻笑瘋打的情景,倏忽間又是紅香帳內胡雅蓮的婀娜多姿……
緊緊地抱着頭,他都做了些什麼啊!都做了些什麼啊!
看到胡琺素與別的男子那樣親密的那一刻,從心底升騰起的怒意燒昏了他的理智,他不是有意的,真的不是有意的……
胡雅蓮自亭外拾級而上,走至亭中,將一件黑色的披風披至沈夜痕的身上,沈夜痕擡起頭,看到胡雅蓮的笑容,不由得一陣厭惡,他揮手擋開胡雅蓮,胡雅蓮的幸福笑容立時消失在了九天雲外。
“夜痕。”胡雅蓮帶着泣聲委屈地說道:“是蓮兒做錯了什麼嗎?”
“沒有。”沈夜痕站起身準備離開,他淡淡地說道:“你沒有做錯什麼。”
胡雅蓮撕心裂肺地喊道:“那你爲什麼不喜歡蓮兒!你爲什麼討厭蓮兒!就是因爲素素嗎!”
“閉嘴!”沈夜痕指着胡雅蓮怒喝一聲:“不要跟本王提起那個女人!”
“夜痕……”
沈夜痕一個轉身,揮臂將石桌上的一堆酒罐掃到地上,胡雅蓮慌忙跑上,心疼地抱着沈夜痕的手,道:“夜痕,你到底怎麼了,你有什麼不開心可以跟蓮兒說說啊,不要傷害自己,好嗎?”
“哼。”沈夜痕準哼一聲,道:“不要用這樣的語氣跟本王說話!本王不需要你同情!不需要你可憐!”
“夜痕!”胡雅蓮傷心地喊道:“蓮兒沒有同情你!沒有可憐你!蓮兒是心疼你啊!”
“哈哈。”沈夜痕自嘲地大笑起來,道:“心疼本王?走開,你這假惺惺的女人。”他推開胡雅蓮,跌跌撞撞地朝落霞亭外走去。
胡雅蓮從身後抱住沈夜痕,哭道:“夜痕,你不要這樣好不好,蓮兒是真的心疼你,真的心疼你啊,你爲什麼不相信蓮兒呢?”
“好!”沈夜痕猛地轉過身,他捏起胡雅蓮的下巴,問:“本王相信你。本王問你,你愛本王是嗎?”
“嗯。”胡雅蓮含着淚點了點頭。
“那本王問你,你能愛本王多長時間。”
“一輩子。”胡雅蓮深望着沈夜痕的眼睛,堅定地說道。
“一輩子有多長,你知道麼?”
胡雅蓮的淚珠順着臉頰滑落下來,她定定地望着沈夜痕的眼睛,道:“王爺,你說你愛了蓮兒十幾年的時候,你知道蓮兒有多高興麼?雖然蓮兒知道那是假的,可是蓮兒依然很高興,因爲你把那個愛了十幾年的角色給了蓮兒。可是王爺,你知道嗎?其實那個愛了十幾年的角色是蓮兒,蓮兒已經愛了你十幾年,等了你十幾年,王爺說,人的一輩子能有幾個十幾年呢?難道蓮兒會不知道
一輩子有多長麼?”
“你不是在騙我嗎?”
“蓮兒可以騙你,可是騙不了自己的心。”
沈夜痕長長地嘆了口氣,他把胡雅蓮攬在懷裡。對風沉默。
良久,沈夜痕幽幽地說道:“咱們的大婚,快到了吧。”
“嗯。”胡雅蓮偎在沈夜痕的懷裡,甜蜜地點了點頭:“已經入冬了,開春便是我們的大婚了。”
“嗯。”沈夜痕沉重地點了點頭,道:“蓮兒,本王不會辜負你的。”
大牢裡,一場惡夢把胡琺素猛地嚇醒過來,夢裡,一張露着尖牙的大嘴正要把她吞下去,她望着幽漆漆的牢獄,不由得感到一陣無力的悲哀。
牢獄裡的時間是極其漫長難熬的,胡琺素每日坐在牢中,聽着來自各個牢房的謾罵和嘲笑,譏諷和侮辱,幾乎都已經習以爲常,包括牢頭都懶得再來呵斥。
每日充斥於耳的便是那無邊無際的大笑聲,胡琺素已經開始麻木。每當心中難過的時候,她也只能這樣安慰自己,沒關係,反正這不是真正的自己,不是自己原來的相貌,可是萬一她永遠也不能變回自己,要做一輩子的胡琺素呢?
胡琺素每天唯一能與人交流的時間便是有人送餐的那短短的幾分鐘,可是來給她送餐的偏偏還是個連看都不敢看她一眼的愣頭小子,更別說會與她說話了。
在牢中,不經日曬,不經風吹,還好吃好喝的被人伺候着,爲什麼,還會覺得日子難熬呢?直到現在,她才終於明白,自由是多麼重要的一個東西。
沈夜痕呢,他自從她上次入獄時來看過她一次,已經有三個多月沒有露面了,他在做什麼?他很忙嗎?爲什麼不來看她?是在與別人周旋早日把她放出去嗎?她給這些問題想過千千萬萬種答案,事情的真相卻往往是人們想不到的那一個。
在她坐牢的這中間,只有王府的管家劉磊帶着素影來給她送過一次衣服,然後,王府就再也沒有人來過了。那天她問劉磊和素影,問沈夜痕爲什麼不來看她,劉磊和素影都搖頭,說不知道。
胡琺素每日在這些周而復始的問題裡煎熬着時間,想着沈夜痕便是她在坐牢的這些日子裡的唯一安慰,她想他在做什麼,在想什麼,吃得好嗎?睡得好嗎?
胡琺素也想他那日爲什麼要生氣?他看到她在牢裡過得好,難道不開心嗎?是怪她坐牢也沒有個坐牢的樣子嗎?她現在很有坐牢的樣子了,他爲什麼不來看她呢……
每天的日子,周而復始,看不到心裡想的那個人,一百多天,就像過了一百多年一樣。
門口傳來久違卻熟悉無比的嬌笑聲,一個扭動着纖細的小蠻腰的女子婀娜多姿地款款走來。她徑直走到胡琺素的牢房前,嬌滴滴地掩嘴笑道:“看來,妹妹在牢裡過得還不錯嘛。”
胡琺素心裡猛地一驚,擡起無神的雙眼看向這個久違了的姐姐,二十多天了,終於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孔,雖然這個人並不友好,但是,胡琺素卻依然有種欣喜若狂的感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