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約定

一直在洞中消磨到暮色暗沉,那人方纔離開,來到一條小巷的深處,將那門鎖按節律叩了七聲。

門開了,露出一張驚喜的臉:“主子。”

此人正是以前同緣客棧的掌櫃,不過是戴了另一張人皮面具。自從上次蘇淺出事,他們便及時捨棄了原來的據點,換到此處聯絡。

兩人進得內室,那掌櫃爲夜騏端來清茶點心,立於一旁:“奴才本就在猜測,前夜之事,是否主子所爲,只是沒想到,主子真的來了帝都。”

“此次事急,沒有預先告知你們。”夜騏抿了口茶:“近日還有無其他動向?”

“據我們的人密報,在花樓衚衕,有一處人家,從不見有人出入,甚爲神秘。”掌櫃稟報。

夜騏略略沉思片刻,笑了起來:“只怕那就是金屋藏嬌之處,今夜我倒想去看看究竟。”

他和封璃,的確約定過不探究對方隱私,但是多掌握對方一個秘密,日後自己便能多一份籌碼,既然已有線索,怎肯輕易放過。

到了夜深人靜之時,他便出發,在掌櫃的帶領下,來到那處宅院之外。

揮了揮手,那掌櫃立刻從袖中放出數只鳥兒,撲騰着翅膀往上飛。

守院的瞎奴,立刻覺察,躍身而起,直撲響動而去。

當他抓住其中的兩隻,發現不過是夜鳥,鬆了口氣,卻不知道已有人藉着這亂響,潛上了屋樑。

夜騏的輕功,本就出神入化,再有了飛鳥掩飾,更不易覺察。

他藉由移開的瓦縫,看向房內。

只見孤燈之下,坐着一個小腹微隆的女人,正是鳳歌。

他微微一笑,將一片羽毛,自那縫中放下。

當鳳歌察覺那悠悠而落的輕羽,擡頭向上看,正好看見縫隙之中,那雙幽深的眼睛。

她立刻想喊,但又馬上便將自己的嘴捂住,屏緊了呼吸,一動不動地和他對視。

此刻,鳳歌的心砰砰疾跳,無法判定,屋頂之人,是敵是友。

然而,無論如何,這都是她在這數月之間,見到的第一個外人,難免會心存僥倖,希望能帶給自己一線生機。

但只是一瞬之間,那雙眼睛卻消失不見,縫隙還原如初。

鳳歌的肩膀垮了下去,重新陷入頹唐,卻又在心中,留了絲希望……

夜騏暗探鳳歌,封璃不知,但是夜騏也不知道,此刻的封璃,正在幽寧山的洞中。

他們果真是同一類人,連彼此之間的算計,都如此不約而同。

封璃也同樣想知道,夜騏究竟藏着什麼秘密,所取何物。

當他躍入山洞中,看見果然有人來過的痕跡,微微笑了笑,便點燃了牆上的松香,察看四周有沒有留下什麼蛛絲馬跡。

然而夜騏也是極謹慎之人,將帶來的東西,又幹乾淨淨地帶走,封璃一無所獲。

正待離開,忽然聽見外面傳來輕微響動,像是又有人進了山洞。

立刻用指風滅了燈火,到暗處躲避。

過了片刻,來人也進入這石廳,卻並未點燈,而是直接躺倒在那石牀上,似在低聲呻 吟。

封璃凝神細聽,發現那聲音很耳熟。

是那個嬤嬤。

當他分辨出是誰,猶豫了一會兒,聽見那呻吟聲越來越痛苦,像是受了重傷。

他終究還是走了出去,當於嬤嬤察覺有人,立刻繃身坐起,蓄勢待發:“誰?”

“是我。”封璃沉聲回答,感覺對方長長舒了口氣。

“你怎麼了?”他問,揮手將松香點亮。

“沒事,受了點小傷。”於嬤嬤側着身體,躲避他的視線。

他卻仍然看到,她的右肩附近,染了大片血污。

“有毒麼?”他冷然問道。

“可能……有。”於嬤嬤遲疑了一下,終於還是如實回答,此刻她的嘴脣,已經泛出烏青。

封璃看了她一眼,走過去,在她身後坐下。

“不用……”於嬤嬤明白他的意圖,着急出聲,可他的掌心,已經抵至她背上,真氣緩緩進入她體內,她的頭頂,逐漸冒出白色的毒煙,最後又慢慢散去。

“謝謝。”於嬤嬤的聲音裡,已經有些許哽噎。

“我不過是爲了她。”封璃冷冷地丟下一句,又從懷中摸出瓶特製的傷藥扔給她,便頭也不回地離開。

飛身上了崖頂,封璃看見不遠處有兩個人影,正在崖邊向下探望,料想是於嬤嬤的追兵。

本不想多管閒事,可那二人,發現有人自崖底上來,竟圍了過來。

找死。封璃冷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出手,那兩人的身形猛地一滯,隨後便直直墜落入背後的深淵。

封璃如同什麼也沒做過一樣,轉身下山。

於嬤嬤一個人虛弱地躺在洞中,手裡一直緊緊攥着那瓶傷藥,眼中酸楚和欣慰交織。

她今日,也是被追得走投無路,才冒險藏進此處,卻未曾想,會在這裡遇到他,還得他相助。

儘管他幫她,不過是爲了蘇淺,她卻仍是那般感激上天,施捨給她這樣一幕,溫暖的回憶。

她閉上眼,淚流滿面……

封璃下了山,並未回府,而是直接去了鳳歌處。

他去的時候,夜騏自然早就離開了。可是鳳歌卻還在恍神中,當身後的門突然閃開,她嚇得身體一顫。

“怎麼了?”封璃本就多疑,頓時覺得她有些異樣。

鳳歌回過神來,忙用手按住小腹,聲音虛弱:“今天也不知道怎麼了,老覺得肚子隱隱作痛。”

現在,孩子是封璃最關心的事,立刻過來察看:“還有其他感覺嗎?”

鳳歌搖搖頭:“其餘還好,就是覺得特別乏,人也恍惚。”藉此將自己剛纔的失神掩飾得合情合理。

封璃把她扶起:“那還坐着,快去牀上躺下。”

鳳歌聽話地躺到牀上,合上眼睛。

封璃伸手探了探她的額,又不放心地去找啞奴,囑咐她一定要更加悉心照料鳳歌。

鳳歌在封璃出門之後睜開眼,輕輕呼出一口氣。

那天晚上,封璃抱着鳳歌,許久,長嘆一聲:“等再過些時日……”

她心中頓時升起希冀,凝神等待他的後半句話。

可到最後,他卻什麼也沒有再說,只是擁緊了她入眠。

鳳歌的一顆心,又悠悠盪盪地沉了下去……

第二天早上離開之前,他對她再三叮囑,若是不適,一定要儘快告訴啞奴,他得到消息,便會馬上趕回來。

“好。”鳳歌乖巧地答應,心中卻不屑之極。

若說以前,這世上她還信封玦和封璃,到如今,天下已再無她可信之人。

所有人於她,都是負她之人。

再無區別。

尤其是封璃,將她的尊嚴踐踏在腳底,若是有一天她得以翻身,一定會讓他嚐盡她今日所受的屈辱,千倍萬倍。

而夜騏,雖然思妻心切,但見大驪朝中,局勢如此動盪不安,也沒有急着離開。畢竟那東西,他纔拿了三份,剩下的兩份之中,還有一份不知下落,他也想趁着這亂世多打探,看能否儘早得手。

既在此暫留,他自然不介意爲他的盟友,幫點小忙,多留幾分人情。

因此這日晚上,他便又約了封璃,在酒館見面。

而此次的封璃,尤其顯得行色匆匆,來了不久便告辭,說改日有空再敘。

“何事如此掛心?”夜騏問。

“鳳歌這幾日,有些不太舒服,我須儘早回去陪伴。”封璃如是回答。

夜騏心念一閃,便笑着擺手:“那你快些走吧,妻兒事大。”

“妻兒”?封璃在聽到這個詞時一愣,隨即心中生出一點暖意。

從小便失卻親情溫暖的他,其實對家,很嚮往。

若是那女子,真能心甘情願做他的妻,以後再有個精靈可愛的孩子,也的確能圓滿,他人生的缺憾。

“那我便先告辭了。”他微笑,拱手離開。

夜騏坐在那裡,看着窗外樓下,那穿行的人羣,心中卻有絲悵然。

他想淺淺了。

不知道此刻的她,在做什麼,有沒有想念他。

應該不會吧,她並不知道,留在府中陪伴她的,不是自己。

若沒有俗事纏身,他真想立刻就回到她身邊,好好疼那個淡如素梅的可人兒。

而且他也希望,他們能儘快如鳳歌和封璃,有個屬於自己的孩子。

可不知爲何,在一起已經這麼久,他也夠勤力,她卻一直沒有懷孕的動靜。

等這次回去,要找個大夫爲她看看,再帶着她去拜拜送子觀音。他正在走神,忽然看見不遠處的拐角,有個熟悉的身影一閃。

於嬤嬤?他微怔,即刻下樓。

當她察覺有人跟蹤,立刻警惕地回望,看見了他。

雖然二人皆已改頭換面,但他們還是能確定對方是誰,相視而笑,假裝無意地隔着兩三步距離同行。

“她還好嗎?”於嬤嬤低聲問。

“挺好,就是常常思念你。”夜騏嘆氣,每次看見蘇淺撫摸着玉鐲時的傷感,都覺得心疼。

於嬤嬤嘆了口氣:“無奈我這邊的事還沒辦完,不能去看她。”

“有需要我幫忙的,一定不要客氣。”他還是那句話,爲蘇淺做任何事,都是發自真心。

“好。”這一次於嬤嬤沒有多加推辭,她重傷未愈,又被人追殺,說不準真有需要他幫忙的時候。

夜騏爲她留了聯絡地址,便先行離開,以免惹人注意。

於嬤嬤隨後也往相反的方向而去……

就在那天深夜,夜騏位於小巷深處的那個暗宅,大門被人輕輕拍響,掌櫃在門上的洞眼處張望,當認出於嬤嬤那雙熟悉的眼睛,立刻開門,將人讓了進來,又迅速關上門。

不久外面起了一陣嘈雜,有人在壓低聲音說話:“剛纔我看見她逃進了這條巷子,怎麼突然不見了。”

“該不會是躲進哪個宅子了吧。”另一個人說。

“挨個翻進牆裡去找。”又是先前那人的聲音。

掌櫃立刻拉着於嬤嬤,藏入了門旁的柴垛。

隨即便看見兩道黑影,從牆外掠進來。

掌櫃從地上摸起一顆小小的石子,往門另一邊的狗籠彈去。

頓時,一條三尺餘長的狼狗,直躥而出,狂吠不止。

那二人怕動靜過大,不得已只好迅速離開,去下一家尋找。

待巷中終於重新安靜下來,掌櫃才鬆了口氣,而這時,發現身旁的人,已經不動。

“醒醒,這是怎麼了?”他忙將於嬤嬤扶起來,半攙半拖入裡屋。

燈下,他看清於嬤嬤的現狀,嚇了一跳:面色煞白,滿身是血。

忙去找了傷藥,卻又忌於男女之防,不好爲她上藥,只得去叫了丫鬟翠兒下來,自己則去外面迴避。

而於嬤嬤一直昏迷不醒,直到清晨,才勉強睜開眼。

當看清牀邊守了一夜的掌櫃,抱歉地笑:“給你們添麻煩了。”

“不必如此客套,主子早就吩咐過了。”掌櫃擺手,隨即問:“爲何會傷得如此嚴重?”

“一言難盡。”於嬤嬤搖搖頭。

掌櫃見她不願明說,也不便追問,只是又爲她把過一次脈,讓翠兒服侍她喝藥,自己先回房休息。

到了那天晚上,夜騏回來,聽聞於嬤嬤來了,過去探視,並讓她安心在此養傷。

於嬤嬤致以感謝,夜騏只是微笑以應,說無需多慮。

但是第二天,她卻還是堅持要離開,走之前將一封信給了夜騏,讓他轉交蘇淺。

夜騏知道,她有她的秘密和驕傲,所以並未強留,只說這裡她隨時可以回來。

他用了“回來”,於嬤嬤感動,輕輕頷首,身影漸行漸遠,消失在巷子的盡頭……

大驪王朝風起雲涌,北越的太子府,也並不平靜。

本來自夜騏離開,假扮成他的魑魅就藉口事忙,既未回房陪伴蘇淺,也儘量避免跟皇帝碰面。

可這一日,他還在外面,突然有人來報,說皇帝藉口染病,竟單獨傳召蘇淺進宮探望侍奉。

心中一驚,他立刻回府。

蘇淺正當着急之際,見到他,立刻過來捉住他的袖子。

魑魅尷尬,假裝咳嗽,擡起胳膊,不動聲色地將衣袖從她手中抽出來。

此時的蘇淺,尚無暇在意,只問他該怎麼辦。

“我陪你去。”魑魅沉吟着回答。

主子離開之前,特意囑咐過,皇帝居心難測,因此必須謹慎提防,絕不能讓太子妃落了單。

聽聞他陪自己去,蘇淺鬆了口氣。

畢竟皇帝是長輩,無論真病還是假病,傳自己前往探望,都不好推辭。

但想起他之前怪異的舉動,又讓她惴惴不安。

眼下由夜騏陪着去,總算安心許多。

兩人隨即進宮。

當他們在宮門口下了馬車,“夜騏”只是和她並肩前行,卻再沒有像前幾次一樣,硬要揹她。

說不出來爲什麼,蘇淺覺得心中怪怪的,倒不是因爲她非要夜騏背,而是覺得這不太像他平時的性格。

不過她轉念又想,或許是夜騏在專注想今日的對策,所以未像以往一樣玩鬧。

但最近的夜騏,真的比以前,溫文爾雅許多,原本就忙,偶爾見上一次面,也十分規矩。

習慣了他又壞又痞的性子,這樣突然變文雅的他,她還真是不適應。

思緒繁雜之間,她聽見旁邊的人開口:“待會兒不要慌,我會幫你。”

“好。”蘇淺點頭,心中暖了幾分,止住自己的胡思亂想,專心應對今日之事。

到了春暖閣,皇帝不在外廳,宮人領着他們進了內室,見他果真一臉虛弱地躺在牀上。

當他的眼神,瞥見“夜騏”,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你怎麼也來了?”

“夜騏”走上前,微笑答道:“聽聞父皇生病,兒臣心焦不已,特地放下公事,與琴雅一起前來探望。”

“你倒真是孝順。”皇帝以手掩着額,看似疲倦,眼中卻閃過一點暗芒。

蘇淺也走上前,微微福身,輕聲說:“琴雅見過父皇,父皇好些了麼?”

皇帝見琴雅開口,立刻又換了一張親切慈愛的面孔:“唉,這人一老,生病了就特別想找個貼心細緻的人陪伴,偏巧朕又沒有女兒,就想起了你。”

蘇淺恭順微笑,心中卻有絲疑慮,那些妃嬪們,若知道您生病,還怕侍奉得不比女兒更貼心麼?

皇帝如同看穿了她的心思般,嘆了口氣:“後宮裡的那些女人,都是虛情假意,口蜜腹劍,還是自己的親人最真心,你說是不是?”

蘇淺只好答“是”。

這時,宮人端來一碗藥,蘇淺忙往旁邊撤開,好讓她給皇帝喂藥。

豈料,皇帝突然一擡手推開:“看你便粗手粗腳的,讓琴雅來喂。”

頓時,“夜騏”和蘇淺都愣住,面面相覷。

皇帝則是一臉理所當然地望着他們,似乎對自己的要求,一點都沒覺得過分。

“父皇,還是兒臣喂您吧,琴雅最近身體不適,聞不得藥味。”“夜騏”說着,便直接從宮人手中接過藥碗,在牀邊坐下。

皇帝眸光閃動,隨後彎脣一笑:“對,朕怎麼忘了,琴雅有喜了,朕前些時,還特意送過青梅呢。”

聞言,蘇淺垂着眸,看似平靜,心中卻更是彆扭萬分。

“夜騏”假裝沒聽見,將一勺藥吹涼,喂到皇帝脣邊。

皇帝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將藥喝下。

就這樣一口一口,直至整碗藥喝完,皇帝伸手拍了拍“夜騏”的肩膀,意味深長:“你今天,跟平時不一樣,似乎對朕格外有耐心啊。”

“父皇病了,兒臣自當更孝敬您。”“夜騏”回答得不疾不徐,起身站到蘇淺旁邊:“父皇還是躺下多休息,我們就不在此煩擾了,先告退。”

皇帝卻又一擺手:“你要是忙着公事,就趕緊去吧,琴雅不急,在這多陪我說說話。”

接着他把臉轉向琴雅,言語間似有淒涼落寞:“唉,這老人生病,就總想兒女陪,琴雅,你說是也不是?”

一席話下來,叫人進退兩難。

室內陷入僵持的沉默。

眼見自己將不得不留下,她忽然想起方纔他說過的話,腦中一閃,一隻手半捂着嘴,另一隻手直襬:“對不起父皇。”說着就衝到門口,扶着牆乾嘔。

“夜騏”忙走過去察看,她對他使了個眼色,他頓時會意,隨即轉過身來,臉色歉疚:“父皇,你看琴雅最近害喜,想要照顧您實在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罷了,回去休息吧。”皇帝笑了笑,目光盯在蘇淺的身上,叫她即便不回頭看,也能感覺得到,背脊上輕微發涼。

當他們終於出了春暖殿,兩人都不禁長長吁出一口氣。

自此,魑魅更加相信夜騏當初說過的話,皇帝對太子妃的意圖,的確不尋常。

爲防止皇帝再找藉口宣蘇淺進宮,從那日回府,“夜騏”便讓她臥牀休養,假裝真的體虛神怠。

皇帝之後,倒也識趣,沒再找她,但是那青梅,卻是每日必送,甚至還專門讓年老的宮女,來給蘇淺講懷孕中要留意的諸多事項,叫人尷尬不已。

魑魅也越來越擔心,只盼着夜騏能早日返回,以免夜長夢多,出什麼差池。

而那日探望蘇淺的老宮女回去,被皇帝單獨叫進內室,冷笑着問:“你看她真懷孕了麼?”

老宮女戰戰兢兢:“從面相上看,太子妃臉色尚好,害喜……像是……不甚嚴重……但每人體質……各有不同……說不好……”

“罷了,退下。”皇帝不耐煩地將她摒退,望着帳頂那交纏的龍鳳,笑了笑:“懷孕了,會不會更有趣味兒?”

遠在太子府中的蘇淺,忽然不自覺,打了個寒噤……

此刻,夜騏在帝都,對家裡發生的事,尚一無所知。他正在極力打探,那樣東西的下落。

根據暗報,禮部侍郎餘啓,當年也與那件事淵源頗深,只是不知,會不會拿了其中的某一份。

夜騏決定先去探上一探。

而他去的這晚,可真是湊巧:朝中的那幾位大人,又恰好聚在餘啓家中密謀。

最義憤填膺的,依然是那位陳大夫:“如今這大驪王朝,還真是他們封家的了,別人都沒有說話的餘地。”

“沒錯。”王御史也嘆氣:“今日我剛提了一句軍中費用過多,便立刻被壓制到底。”

旁邊的一人冷笑:“軍隊乃封玦所握,是他們封家掌握天下的根本,怎可能減少開支,你也是盡往人痛處戳,莫怪人家壓制。”

“如此下去,兵權政權,全部被奪,可如何是好?”王御史痛心疾首。

林肅搖頭:“如今,他封家,便是天朝王法,即便再囂張,別人也無可奈何。”

一片唉聲嘆氣間,餘啓開口,不愧是衆人之首,他倒依舊能保持冷靜:“封家兄弟看起來一致對外,可他們之間,未必不內訌。一個天下,總不能一直由兩個人來坐,遲早要分出主次,而那兩人,又有誰願意屈居於另一個人之下?”

“這倒是。”林肅點頭:“封玦霸氣,但是封璃的實力,也不容小覷,你看他往日決斷朝綱,無論智謀魄力,絕不在封玦之下。”

“所以兩虎相爭,必有一傷,我們現在應該靜待時機。”王御史也附和,表情略微欣然了些。

其他人也覺得,似乎又有了些希望,但餘啓又是一盆冷水潑下去:“但是即便封家兄弟內訌,那也是在將異己排除乾淨之後,凡是擋他們路的人,仍舊活不到那一天。”

衆人又覺得頹然:“那現在,我們到底當如何自處?”

餘啓笑了笑:“面上保持中立,暗中傾向於他們其中的一個,慢慢煽動他們內訌。”

此刻正伏在樑上的夜騏,微微一笑。看來大驪王朝,倒也還剩下了一兩個明白人。

“那麼傾向於誰呢?”有人又問。

餘啓沉吟片刻:“封璃爲佳。相應處於弱勢的人,更需要助力,也更容易接納投奔他的人。”

“的確,封玦其人,一路由他父親封濯扶持庇護,狂妄不羈,恐難以取悅。”林肅也贊同餘啓的看法。

其餘的人,細想之下,也都加以附和,隨後又商談了一陣,各自散去。

餘啓又獨坐了片刻,也起身去了臥房歇息。

四顧無人,夜騏輕巧地滑下,開始在書房中翻找,但並未找到他想要的東西。

正當離開之際,眼神忽然落到那堆畫軸之中,似乎有一卷,格外小巧陳舊,將其抽出打開來看,裡面卻是一副半開的蘭花,並無落款,只題了四個字:幽蘭惜蕊。

夜騏的眼神,瞬間凝結,但怔了片刻之後,又將那畫按原樣捲起放好,悄然隱去……

第二天,夜騏又約了封璃見面,將昨日所聞,一一告知。

封璃仰面大笑:“好,很好。”

夜騏舉杯:“祝你馬到功成。”

封璃笑着言謝:“你幫了我大忙,要我如何謝你?”

夜騏眼中,流光一轉:“餘啓的命,日後留給我。”

封璃微怔:“爲何?他與你有仇?”

夜騏只笑不答,又與他乾杯,一飲而盡。

封璃便也識趣地不再問,將心裡疑慮,盡抿於酒中。

過了半晌,封璃又問夜騏:“你打算何時回北越?”

“不瞞你說,歸心似箭。”夜騏微笑,眸中思念,毫不避諱。

封璃的心中,自然還是免不了苦澀,但時至今日,他也已釋然許多,畢竟已有鳳歌母子。

“聽說夜垣也死了,你的天下,已指日可待。”封璃的話,夜騏只是輕嗤了一聲:“我從來未將他當過對手,但是……”

想起皇帝,他眼底升起些陰翳,不知道最近蘇淺有沒有被爲難。

“怎麼?”封璃敏銳地問。

“沒有。”夜騏立刻垂下眼瞼,避開他的探究。

“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便言明,在所不辭。”封璃和夜騏之間,始終保持着最恰到好處的距離,往前跨一步,可合二爲一,往後退一步,又互不干涉。

這樣纔是最安全可靠的盟友。

而就在此時,忽然有人敲門,是他們熟悉的節律。

兩人對視一眼,封璃輕咳,有人入內,急匆匆地在他耳邊低語。

他聞言,臉色立刻發白……

第十九章 最需要他第五十六章 命運殘忍如斯第四十九章 破釜沉舟第一百二十五章 該嫁人了第二十四章 折騰第三十九章 雨夜噩夢第四章 恨之入骨第六章 落款第四十五章 隱情第五章 我只要你第六章 落款第四十章 冷笑第四十章 鐵漢柔情第四十七章 責任第九十六章 我願意等第四十九章 淋浴第五十八章 滑落第二十二章 霸道封玦第三十六章 嗜殺的魔第五十六章 蛛絲馬跡第一章 愉悅第二章 獲救王府第二十四章 夜半纏綿第九十一章 無恥到底第七十八章 我是蘇淺第十八章 痕跡第一百二十八章 玉石俱焚第二十八章 怕失去她第十二章 凝視第一百一十章 殺人滅口第三十一章 密室第一百二十六章 午夜溫暖第一百零四章 生離死別第七十一章 賜婚詔書第一百二十八章 玉石俱焚第三十一章 殺了夜鷲第三十七章 人質第二十九章 我在這裡第四十章 冷笑第八章 傳言第六十章 昏迷第五十九章 勝出第二十一章 撞破姦情第二十七章 爲他試毒第一百三十九章 天生一對第三十五章 畫中之人第四十九章 淋浴第二十三章 她在身邊第二十八章 怕失去她第一百零四章 生離死別第九十八章 身陷火海第四十一章 強撐第六十七章 無字牌位第三十七章 難以取捨第一百一十三章 寧可毀滅第十九章 最需要他第二十八章 嘆息第五十六章 效力第一百一十章 殺人滅口第五十九章 愛你永不背棄第一百四十六章 洶涌情潮第二十章 桂花樹下第二十八章 怕失去她第三十九章 都是妖孽第六十六章 一片真心第十六章 你會選誰第六十七章 無字牌位第二十一章 撞破姦情第一百零九章 安之若素第五十二章 衣衫不整第三十三章 表明第三章 必有蹊蹺第十章 籠中囚鳥第十七章 因果報應第十六章 你會選誰第一百二十一章 心神恍惚第四章 失魂落魄第四十四章 鴉雀無聲第二十五章 遭遇突襲第四十九章 破釜沉舟第三十六章 嗜殺的魔第五十五章 駐紮第四章 甘願爲婢第四十八章 約定第二十章 尋常第二十五章 不願背叛第四十三章 大悲大喜第一百四十二章(上) 隱約不安第一百三十一章 娶我爲夫第十二章 凝視第九十三章 溫暖的夜第十八章 漸行漸遠第一百零九章 安之若素第四十二章 想要她死第二十五章 不願背叛第五十四章 決戰第十章 戲詞第四十一章 強撐第四十五章 又見封璃第十七章 狀似無辜
第十九章 最需要他第五十六章 命運殘忍如斯第四十九章 破釜沉舟第一百二十五章 該嫁人了第二十四章 折騰第三十九章 雨夜噩夢第四章 恨之入骨第六章 落款第四十五章 隱情第五章 我只要你第六章 落款第四十章 冷笑第四十章 鐵漢柔情第四十七章 責任第九十六章 我願意等第四十九章 淋浴第五十八章 滑落第二十二章 霸道封玦第三十六章 嗜殺的魔第五十六章 蛛絲馬跡第一章 愉悅第二章 獲救王府第二十四章 夜半纏綿第九十一章 無恥到底第七十八章 我是蘇淺第十八章 痕跡第一百二十八章 玉石俱焚第二十八章 怕失去她第十二章 凝視第一百一十章 殺人滅口第三十一章 密室第一百二十六章 午夜溫暖第一百零四章 生離死別第七十一章 賜婚詔書第一百二十八章 玉石俱焚第三十一章 殺了夜鷲第三十七章 人質第二十九章 我在這裡第四十章 冷笑第八章 傳言第六十章 昏迷第五十九章 勝出第二十一章 撞破姦情第二十七章 爲他試毒第一百三十九章 天生一對第三十五章 畫中之人第四十九章 淋浴第二十三章 她在身邊第二十八章 怕失去她第一百零四章 生離死別第九十八章 身陷火海第四十一章 強撐第六十七章 無字牌位第三十七章 難以取捨第一百一十三章 寧可毀滅第十九章 最需要他第二十八章 嘆息第五十六章 效力第一百一十章 殺人滅口第五十九章 愛你永不背棄第一百四十六章 洶涌情潮第二十章 桂花樹下第二十八章 怕失去她第三十九章 都是妖孽第六十六章 一片真心第十六章 你會選誰第六十七章 無字牌位第二十一章 撞破姦情第一百零九章 安之若素第五十二章 衣衫不整第三十三章 表明第三章 必有蹊蹺第十章 籠中囚鳥第十七章 因果報應第十六章 你會選誰第一百二十一章 心神恍惚第四章 失魂落魄第四十四章 鴉雀無聲第二十五章 遭遇突襲第四十九章 破釜沉舟第三十六章 嗜殺的魔第五十五章 駐紮第四章 甘願爲婢第四十八章 約定第二十章 尋常第二十五章 不願背叛第四十三章 大悲大喜第一百四十二章(上) 隱約不安第一百三十一章 娶我爲夫第十二章 凝視第九十三章 溫暖的夜第十八章 漸行漸遠第一百零九章 安之若素第四十二章 想要她死第二十五章 不願背叛第五十四章 決戰第十章 戲詞第四十一章 強撐第四十五章 又見封璃第十七章 狀似無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