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春暖殿的人,發現太上皇不見了,慌忙去報告夜騏。
他迅速起身出了內室,命全面搜索,但是當來人走了,他卻又神色悠然地回去繼續睡覺。
魑魅在一邊,眼中有抹深思。
次日早朝,他在羣臣尚未開口之前,一臉凝重地宣佈了太上皇失蹤之事,囑各方力量,共同尋找。
尤其是李玉,夜騏讓他動用禁衛府全部人力眼線,查探太上皇的下落。
李玉領旨。
隨即,夜騏又嚴令,不許任何閒雜人等,靠近春暖殿半步,裡面的人,也要在搜身之後,全部肅清。
衆人疑惑地暗暗對視,卻猜不透其中的含義。
而那天李玉下朝之後,並未如平時一樣回禁衛府,而是七彎八繞,來到一處很隱蔽的院落,悄然進門。
剛走到廂房門口,就聽見裡面傳來聲音,似是孩童在鬧脾氣:“我就不吃,我不認識你,不吃你喂的飯。”
李玉推門進去,微笑着說:“那我餵你好嗎?”
牀上坐着的人,擡起頭來,正是失蹤的太上皇。
他望着李玉許久,終於沒有再吵,看李玉接過丫鬟手中的碗,又舀了粥吹至微涼,再喂到他脣邊,卻沒有張口,只是發怔。
李玉使了個眼色,讓丫鬟退下,然後又先吃了一口,語氣溫柔:“你看,粥裡沒毒。”
太上皇又看了他半晌,才張嘴吃下他餵過來的第二口粥。
就這樣默默地吃完半碗粥,太上皇突然一扭頭,表示不吃了。
李玉便將碗放下,又拿了帕子,給他擦脣邊殘存的飯粒。
太上皇不動,任他擦完,又低下頭去玩手中的帕子。
李玉也不言語,只坐在一邊安靜地看着他。
突然,太上皇冒出一句話:“爲什麼帶我到這裡來?”
“因爲這裡……嗯……”李玉沉吟了一下:“這裡沒人會給你吃毒藥。”
太上皇將手中的帕子翻來疊去,折成各種形狀,忽而擡頭衝他咧嘴一笑:“其實我後來吃的不是毒藥,是糖丸,對不對?”
李玉微怔,隨即微笑着點頭:“是,我給你換成了糖丸。”
“你對我真好。”太上皇靠過來,神情天真地握住了他的袖子:“可是你爲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因爲……”李玉的眼神中,升起些悲傷的情緒:“因爲若是我父親活着,應該也是您這樣的年紀,我不忍心,看着你們到了這個年歲,還這樣受苦。”
太上皇愣愣地看了他半天,又是咧嘴一笑:“你真是個孝順的好孩子。”
“那以後……就讓我孝順您吧,您還記不記得,曾經說要收我坐義子?”李玉笑着反握住他的手,殷殷看住他。
他卻又低下了頭,還抽出自己的手,繼續折手帕,彷彿剛纔的對話,沒有發生過。
李玉也不再說話,依舊只是微笑着靜靜地看着他,偶爾還會加以指點,教他將手帕,折成一隻小老鼠。
他似乎也歡喜得緊,玩鬧了好一陣,才揉着眼睛說累了。
李玉便扶他躺下,爲他蓋好被子,坐在牀邊,一直看到他睡着,才悄悄離去。
在院子裡,他又吩咐丫鬟,一定要盡心盡力照顧屋裡的人。
屋內牀上躺着的人,忽然翻了個身,睜開眼睛,望着那方白牆……
而就在那天深夜,守衛春暖殿的兩班侍衛輪崗的空隙,一條黑影,潛入了太上皇曾住的內室,牀底牆縫,四面翻找,大約未果,隨後又翻入另一側的書房,也是將案上櫃中,翻了個遍,最後失望離開。
他自以爲,這一切做得神不知鬼不覺,卻不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一直被另一人尾隨。
當看見他的身影,消失在院牆之外,跟蹤的那人,微眯起眼,冷笑着說了句:“果然如此。”
第二天早朝,夜騏又是焦急詢問各位臣工,有沒有打聽到太上皇的下落,但是衆人皆是神情茫然,一無所獲。
問到李玉時,他也是一臉無奈。
夜騏便又發了一頓脾氣,說皇宮的守衛都是幹什麼吃的,偌大一個人出宮,居然一無所知。
臺下一片寂靜,無人敢出聲。
可當夜騏下了朝,回到寢宮,卻依舊笑呵呵地陪伴照顧蘇淺,一派輕鬆,似乎根本不擔心此事。
最後連蘇淺都忍不住問:“聽說太上皇失蹤,到底會去哪兒呢?”
夜騏玩着她的手指,毫無所謂:“自是去他該去的地方,不用擔心。”
一旁的魑魅,眼神一閃。
蘇淺卻理解錯了,瞪大了眼睛,以手掩口,壓低了聲音問:“你該不會是……”
“你放心,都到太平盛世了,我不會傻到背弒父這種壞名聲。”夜騏勾勾嘴角。
蘇淺看了他片刻,決定不再問,反正他做事,總是詭異難測,她也管不了。
眼下她最關心的,便是腹中的孩子。
“我們給他取個名字好不好?”她興致勃勃地拉着他的手。
“這麼早就取名字?”他失笑地刮刮她的鼻尖:“你真心急。”
“取了名字,就會更感覺到他真的來到我們身邊了,你不覺得嗎?”她噘嘴。
對她而言,這個孩子太來之不易,她常感覺幸福得像是在做夢。
“那……就叫寧兒吧。”夜騏的眼中,浮起些悵然:“希望孩子的這一生,都能安安寧寧,不像你我,半生苦楚。”
“好。”蘇淺靠進他的懷中,輕輕地嘆了口氣。
功名利祿雖好,但她最希望的,也是他們的孩子,能夠平平安安出生成長,一世幸福無憂。
她的手,按在腹部,在心中說:“寧兒,爹孃的祝福,你聽到了麼?”
而這時,夜騏眼角的餘光,瞟到站在一邊的魑魅,便擡眸問了句:“魍魎呢,怎麼還沒回來?”
魑魅一愣,隨即回答:“路上有些耽擱,今天夜裡應該能到。”
夜騏點頭:“嗯,那就好,你們兄弟二人都在朕身邊,朕就安心了。”
蘇淺聽着他的話,心中好奇,自始自終,她都未見過魍魎的真實樣貌,就連魑魅,也是經由奪宮一役,她才認清真面目。
夜騏身邊的人,似乎個個都不簡單,除了她自己。蘇淺自嘲地笑,不過她也甘願,只做他身邊,平凡安心的小女人。
只是她不知道,命運之輪,在不久的將來,又將再次無情地逆轉……
果然,在那天夜裡,魍魎如約回到了皇宮。
那時,蘇淺已經睡了。夜騏起身,在隔壁的廂房中,召見了他。
魍魎依然是普通得能沒入人堆的扮相,一雙眼睛,也溫和平靜,外人根本看不出來,他的底細。
他對夜騏跪下:“主子,奴才此次,耽誤良久,請主子恕罪。”
夜騏擡手讓他起來,沉聲問:“交代你的事,查得如何?”
魍魎面有難色:“說來奇怪,奴才在西桀,四處打聽,仍無半點線索。”
“這夜垣,事情倒也真做得隱秘,居然沒漏出一絲半點痕跡。”夜騏摸着下巴:“若不是你當初暗中跟在他身邊,只怕還不容易拿到他的把柄。”
魍魎哂然而笑:“是啊,夜垣這個人,有時候愚笨,有時候倒又像是很精明。”
夜騏擺了擺手:“也罷,反正現在人已經死了,倒也無需太過計較,眼下最要緊之事,是拿到那第四份東西。”
“可聽魑魅說,太上皇已經失蹤,這東西要如何找?”魍魎反問。
夜騏神秘一笑:“失蹤?那是外人如此看,我自然知道他的去處。”
“原來是主子設下的計謀,主子的英明,真是無人能及。”魍魎讚道。
夜騏往後靠進椅背,雙手攤在扶手上,神態極爲自得:“手邊上的東西,朕豈會失手?”
“是,只要主子出手,無往不利。”魍魎仍是盛讚不已。
“你倒會說話,這點比魑魅強。”夜騏大笑:“長途顛簸,你也累了,下去歇息吧,其他事,明日再議。”
“謝主子。”魍魎躬身告退。
夜騏又獨自在黑暗中坐了一會兒,才起身出門,經過大廳時看見魑魅魍魎,還打着呵欠揮揮手:“都去歇着吧,如今這宮裡已經安寧多了,也不需要你們夜夜親自守着。”
待他進了內室,殿內又重新安靜下來,魑魅深深地望了一眼魍魎,也轉身回了自己的廂房……
第二天早上蘇淺發現宮中多了個新侍衛,而且看似和魑魅頗爲相熟,估摸着大概便是昨日他們口中所說的魍魎,和善地點頭微笑。
魍魎便也對她笑着致意。
這時,魑魅匆匆過來,對魍魎耳語了幾句,兩人一同向蘇淺告辭離開,過了片刻,魑魅回來了,魍魎卻一直到晌午時分,才重新出現。
剛進門不久,夜騏也回來陪蘇淺用午膳,對那二人出門之事,似渾然不察,而蘇淺只以爲他們是去爲夜騏辦事,也未多嘴……
而當日,李玉下了朝,又再次去了那個小院。
那天的陽光,出奇地好,穿過雕花木格,映到屋中的青石地面上,有種溫暖幽靜之感。
而那屋中,有一人正在甩着水袖,用低而嬌膩的聲音唱戲,依然是那兩句:“良辰美景誰人伴,孤月對影空餘歡……”
唱着唱着,起了嗚咽,李玉忙推門進去,柔聲問:“太上皇,您怎麼了?”
“我想她。”他的眼中,竟然真的含着淚。
李玉一怔,問他:“她是誰?”
“她就是她。”他一下子跌坐到地上,將臉埋進雙膝之間,肩膀顫抖,明顯在抽泣。
李玉走過去,蹲下身來,去扶他的肩膀:“您別傷心。”
“我真的好想她。”他擡起臉來,滿眼是淚,驀地捉住李玉的袖子:“你不知道,她長得好美,聲音也好美,最愛唱戲,我的戲,就是她教的,可是我太笨,只學會這兩句。”
李玉輕輕“哦”了一聲,也坐了下來,和他並肩,側過頭輕聲問:“那你願意跟我說說你和她的故事嗎?”
太上皇望着窗外的陽光,眼神漸漸變得空靈,講述也如同夢囈;
“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她站在荷花池邊,月光照在她的身上,很像仙子。”他的臉上,出現虛幻的微笑。
李玉屏息聆聽。
“我以爲她是在賞花,可是,她卻突然……”他比了個姿勢:“跳進了湖裡。”
“是你救起了她嗎?”李玉低聲問。
“是。”太上皇連續點了兩次頭,眼中又出現悵然之色:“可她並未感謝我,反而罵我,不該救她。”
“爲什麼?”李玉又插了一句。
他卻突然惱怒起來:“究竟是我講故事,還是你講故事?”
李玉立刻笑着道歉,隨即噤聲。
他似又陷入回憶之中,許久纔再開口:“後來,我便經常偷偷去看她,開始她不理我,後來,會跟我說話,對我笑,還在空房子裡,教我唱戲。”
李玉凝神看着他,只見他的神情,逐漸悲傷起來,卻不再言語。
等了半晌,李玉終於還是問出了口:“後來呢?”
他卻垂下眼瞼:“沒有後來,她不見了。”
“哦?”李玉眸光閃動,卻沒有繼續追問下去。
而他過了片刻,又忽然興奮起來:“但是前不久,我又看見她了,還是那麼美。”
李玉眼神一滯,試探地問:“您是說……皇后娘娘?”
他偏着頭想了一會兒,然後點頭:“對,她就是皇后。”
李玉微怔,又聽見他說:“如果我再看見她,我會送她一樣寶貝。”
李玉的眼中,立刻劃過一點光芒,反問:“什麼寶貝?”
“不告訴你。”他笑嘻嘻地搖頭:“我只給她一個人看,其他誰也不告訴。”
李玉垂下眼瞼,再擡起時,又已只剩下憐憫,哄着他:“好好好,誰也不告訴,餓了吧,我喂您吃粥好嗎?”
“好。”他轉眼間,也似完全忘了剛纔的事,一骨碌爬起來,拉着他直嚷餓。
當李玉喂他吃完飯,又將他哄得睡着,便又匆匆返回宮中,去找夜騏……
“老東西,果然還在打歪主意。”夜騏聽完,咬牙恨罵。
李玉長長嘆了口氣:“只怕皇后娘娘不去,他是絕不會開口說出那樣東西的下落的。”
夜騏拂袖:“那便不要了。”
李玉只望了他一眼,便垂下眸去,再未言語。
夜騏過了片刻,重新冷靜下來:“試試別的辦法。”
李玉搖頭:“只怕很難。”
夜騏的胸膛,微微起伏,其實心中也同樣明白,若是撬不開那人的口,或許就算等到他死,自己也休想拿到那樣東西。
而眼見勝利在望,他又如何甘心?
李玉也看透了他的不甘心,輕聲說:“其實……陛下若是往開了想,讓他見一次皇后娘娘,也未嘗不可。”
“不行。”夜騏直覺地排斥,又想起當初,皇帝看蘇淺時,那種狂熱露骨的眼神。
李玉一嘆:“那臣再試試其他的法子吧,看能不能讓他開口告知。”
話雖這麼說,可僅是聽他的語氣,便能感受到其中希望的渺茫。
夜騏沉吟不語。
李玉頓了片刻,又出言勸他:“其實若是你我在場,他對皇后娘娘,也不至於造成傷害,即便他說了什麼,你也可以告訴娘娘,那不過是瘋人誑語,亦不會有大礙。”
夜騏聽了他的話,眼神稍有鬆動,但仍有遲疑。
李玉嘆息着告退,給他留下考慮的時間……
傍晚,夜騏回到寢宮,看見蘇淺迎上來的笑臉,心中本來想說的話,又吞了回去,假裝無事地與她聊天談笑,可仍止不住,偶爾走神。
蘇淺敏感地發現了他的不對勁,關心地問:“怎麼了?有心事?”
“沒有。”他笑笑,攬着她:“我們一起到園中散散步吧,御醫說你要多走動。”
蘇淺抿嘴笑:“你現在開口閉口都是御醫說,將御醫當夫子了。”
夜騏好笑地捏捏她的鼻尖:“小東西,又嘲笑我。”
兩個人的笑鬧,正好落在暗處一個人陰鷙的眼中,他的手在身側慢慢攥緊。
夜騏也感覺到了身後的目光,但是沒有回頭,徑自帶着蘇淺離開。
“再過兩天,便是除夕了。”蘇淺看着滿園的暮色,輕輕說了一句,不禁又想起去年除夕夜的煙花。
今年,不知道還能不能看到,同樣美麗的煙花。
可無論煙花同否,她的身邊,已是另一個人。
這便是光陰開的玩笑,沒有永遠,只有物是人非。
但是現在身邊的他,會陪她走到最後吧?她仰起頭,看他的側臉,卻發現他眉頭深鎖。
“夜騏,你今天到底怎麼了?”她搖搖他的手,又問。
夜騏轉過頭來,笑了笑:“或許,我太貪心。”
既怕傷了她,卻又對那樣東西,放不下。
他攬了攬她的肩膀,又安慰:“別擔心,我真的沒事。”
可說出方纔那樣的話,怎麼可能沒事?
蘇淺在他面前站定:“是不是有什麼事,又與我有關?”
與她無關的事,他不會在她面前,表現得這麼猶豫。
夜騏嘆氣,她現在,倒是越來越能看穿他的心思。
“說吧,你我是夫妻,本當同舟共濟。”她眼神認真堅持。
“淺淺……”他開口,卻還是遲疑,可在她那樣的眼神中,最終還是說出了口:“父皇他……想見你。”
蘇淺頓時一愣:“太上皇?”他在哪兒?爲何要見她?
夜騏接下來的話語,十分艱難:“他要求見你,才肯說出……那樣東西的下落。”
蘇淺的思緒,回到了當初破城前夕,曾經的皇帝派人求和時提出的交換條件。
“是那樣……你夢寐以求的物件麼?”她輕聲問。
夜騏微閉上眼,點了點頭。
“那便去吧。”蘇淺的笑容平靜。
只要是爲他,做什麼她都願意,她不想他爲難糾結。
“可是……”夜騏握緊她的肩。
“你會保護我的,不是嗎?”她的眼神中,並無太多擔憂。
“是。”他沉重點頭,有自己和李玉在旁邊,皇帝並無能力傷她,他最擔心的,是那個秘密。
於是,夜騏事先點明,以防萬一:“他現在瘋瘋傻傻地,我們此去,也不過是去試試,所以你對他的言行舉動,不要太當真。”
“嗯。”蘇淺自是相信他的,乖巧地點頭。
次日晚上,兩頂軟轎,悄悄將蘇淺和夜騏擡出了宮門。
到了約定好的地方,李玉已經在那處等待。
“將後面的尾巴引開。”夜騏低聲吩咐。
他們即刻進了旁邊的院子,再出來時,仍是同樣的軟轎,只是坐在裡面的,已不是先前的人,順着某條路悠悠離開,果然,有人追蹤而去。
而這邊,李玉則帶着夜騏和蘇淺,從另一處暗門出去,經隱秘小道,到達太上皇所住的院落。
剛進院子,便又聽見了裡屋的唱曲聲,夜騏扯了扯嘴角,拉緊蘇淺,又強調:“你看,他真的瘋了。”
蘇淺沒說話,只輕輕嘆了口氣。
皇家自古涼薄,命運跌宕難料。或許今朝還是萬衆之尊,明日便淪爲階下之囚。
但現在,不是感慨的時候,她收斂心神,隨夜騏走到門外。
李玉先進門,太上皇看見他,嘻嘻一笑:“只有你對我最好,天天來看我。”
李玉微笑:“今天我還帶了另一個人來看您。”
“誰啊?”太上皇一臉好奇。
原本站在蘇淺身邊的夜騏,忽然鬆開了她的手,低低地說了一聲:“對不起。”
下一刻,蘇淺只覺得臉上微微一疼,人皮面具已經被揭掉。
“娘娘,進來吧。”李玉轉頭喚道,眼神中有鼓勵。
蘇淺轉頭,望了一眼身影隱在暗處的夜騏,深呼吸了一口氣,慢慢擡起腳,踏過了那道門檻。
夜騏在那一瞬間,咬緊牙,眼中滿是愧疚。
而屋內的太上皇,在看到她的那一刻,手中原本拿着的絲帕,就悄然滑落在地,兩眼定定地看着她的臉。
“蕊……”他喃喃自語,如同癡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