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蕙心紈質
扶萱話落,因心疼,謝湛握她手的力道便大了些。
可就在謝湛握緊的當口,扶萱痛呼出聲:“嘶——”
謝湛立刻往她一雙軟若無骨的柔荑仔細看去,這一下,方纔那點心疼便直接蔓延到了四肢百骸似的,使他心臟驟然縮緊,口中發酸。
是凍瘡……
兩手皆有。
謝湛將她的手翻來翻去地看,雪白滑嫩的肌膚上,好幾個紅腫處。不用他問也能猜到,自小嬌養的女郎,哪能受的住嚴寒冬日裡的風霜雨雪搓磨?數十日在那粥棚處熬着,就是男郎也不一定受的住,她卻是還倔強地守着。
前幾日他去幾個近處的粥棚巡視過,沒有一家女郎在外“拋頭露面”,扶萱怕是衆家粥棚唯一的女郎罷。
這個身嬌體軟的小女郎,內裡有一顆極爲堅硬的心,正直大義、直內方外、蕙心紈質。
勸她回家歇着,他也知,是勸不動的。
故而,謝湛只捉了她的手捂在手中,邊用指腹輕輕撫着,邊道:“我會給你尋藥,莫擔心。”
這種話他不止說過一回,在戈陽郡時她在大腿上落了個疤,他也曾說回頭給她尋白玉膏。可他在鶴園幾回給她抹藥,最終卻是將她壓在了身底下。
想起那些畫面,扶萱刷一聲抽回手,“我自個有。”
扶萱能想到的,謝湛自然也想到了。
手中一空,謝湛半眯了眯眸。
呵,對他這般警惕。
扶萱垂眸不看他,對他打在自己臉上的或慍怒或陰鷙的目光視若無睹。
說真的,在阿父出獄當日謝湛便火急火燎地去扶家下聘,於她而言,多少有些逼迫的意味在裡頭。
她承認,他是幫了她不少,他於她而言也不同於旁的郎君,可讓她現下就決定嫁她,她還做不到。因此,她一時不知如何與他相處,下意識做的便是迴避着他,哪知,又在這裡見到了……
想及此,扶萱腦中“咚”一聲回神,是啊,她來此可不是來見他的!
見她睫羽一顫,美眸大睜,謝湛扯了扯脣角。
就這般形勢,人在屋檐下,她就是不想理他,也得被迫朝他低頭不是。
他再次抓起置於桌上的摺扇,於手掌中有一搭沒一搭地輕敲,一副神色平靜的模樣,等着小女郎主動找他開口。
可扶萱站在原地,垂眸盯着自己身前交握的紅腫的手,一動不動,唯有胸腹因呼吸有所起伏。
無人開口,空氣就這麼靜了下去,漸漸地,氛圍便一降再降,幾乎陷入凝滯。
謝湛微嘆,十幾日不見,她就是這般對他的!
可再見她臉色有些蒼白,手背也腫起,眸色便漸漸沉了下去,“還不給本官過來。”
淡淡的語氣中隱藏着急迫,扶萱心中微酸,喉間漏出一聲哽咽,倏地打起了嗝。
謝湛神色霎時頓住,蹙起來眉,丟下摺扇,傾身上前,將人拉至腿上,擁入自己懷中。
“又在置什麼氣?”
被他突然一扯,扶萱身子失了平衡,下意識地就攀住了他的肩,她“隔”了聲,“我、我纔沒置氣。”
“哦。”謝湛挑眉,微頓,輕聲問:“那能自己止住麼?”
扶萱被他這句話問地頓了頓,在熟悉的雪松味包裹中,忽然想起什麼,可還沒來得及拒絕,那人便附首下來給她“止嗝”了。
脣齒糾纏之間,泄出幾聲不堪細聽的聲響,霎時便將陰冷的牢獄點了熱。
謝湛貪婪地品着懷中嬌嬌。
曠久難熬,此間,旖旎的心思再一起,便是火上澆油,如一隻關久了的惡狼,雖然閉目遮住了眼中灼人的火光,腦中卻抑不住地忖度起來,何時能吃人,又從哪裡開始吃。
他吻的力道愈發重了,一手在她身上游移着,扶萱愈發招架不住,難耐地嗚嗚兩聲。
可郎君充耳不聞,隔着衣衫,手背青筋暴起。
好一會,他才放開她。
脣離開後,謝湛深深吐了口氣,與她鼻尖相抵,手在她後腰處不住摩挲,暗啞着聲音道:“今晚去鶴園好麼?”
靜謐之中,郎君磁沉的聲音磨人耳扉,使人心間酥麻,筋骨軟下,肝膽顫顫,每每這樣的時刻,扶萱就覺得腦中嗡鳴,神智不甚清晰。
她口中低低地應了聲好。
得了承諾,謝湛往她脣瓣上輕輕啄了兩下,這才離了她的面,直起身子。
闔眸好半晌平息下來,再睜眼時又是神色不辨的謝寺卿。
他聲色沉穩地問:“粥棚處發生了何事?”
一說到此事,扶萱便氣得牙癢癢,她哼了一聲,將今日被老嫗們誣陷的事講了一遍,末了,眼中亮着狡黠的光,道:“不過我們已提早有準備了!”
謝湛輕笑一聲。
扶家男郎們敢讓她獨自入獄,自然是有十足把握她能脫身。
他面上裝作不知,配合地“哦?”了聲,“什麼準備?”
於是,他便如願地看到扶萱紅脣開開合合,嬌糯糯的嗓子仔細地朝他講了一遍手中證據。
扶萱講完,蹙眉道:“王艾知曉鶴園在我名下,我覺得事有蹊蹺。你還記得先前我去辦估稅的事麼?當真丁點兒消息都沒打聽出來。”
“我會派人去查。”謝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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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華桐苑。
王艾抱着手爐,大步邁入王芷怡的閨房。
見王芷怡一個人在窗邊書桌上寫寫畫畫,王艾極快地撇了下嘴,繼而高聲驚慌道:“堂姐,不好了!扶家和那羣人沒去京兆郡,去了大理寺了!”
大理寺有誰自不必言明。
王芷怡握筆的手一頓,好端端的澄心紙上落了個難看的墨點。
她乾脆擱下筆,看向王艾,“爲何去大理寺?扶家那幾位又沒有官職在身。”
“聽說是涉及人太多了。”王艾嘆道,“早知道你安排的那幾個人便莫要參與進去。”
王芷怡臉上白了又白。這算什麼?人算不如天算麼?
王艾口中急道:“現下該怎麼辦啊?這……落到大理寺手中,那位,可不一定秉公辦理的罷。”
這話無疑便是活生生地往王芷怡心口上插刀子。
她能不知謝六郎的偏愛麼?當初一幅畫便較真無比,迫使她和謝心姚雙雙妥協,如今連極好的一座宅子他都能送出去,那顆心不知能偏到何處去。
王芷怡定了定神,撐起一絲笑意,“無事,成敗皆不打緊。”
入獄不成,還有別的法子。
蕙心紈質:心靈如蕙草芬芳,品質似紈素潔白。比喻品行高潔。
——
謝湛:看老婆自然是哪裡都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