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毒殺真相
豫州，西陽郡，錦香山。
密林深處，荒草蔓生，雨勢雖然漸小，但因着夜晚降臨，光線開始黯淡。
兩個落單的暗影跌跌撞撞，從密林的荒草中一路疾行而出，直到臨近一處溪水，這才停了下來。
此二人並非旁人，乃是侍衛元齊，與其攙扶着的中毒的主子謝湛。
眼見着冷水在前，謝湛推開元齊，踉蹌上前，“咚”一聲直直栽進了初冬寒涼的溪水裡。
好一會後，待身上因毒而來的熱意褪卻，感官恢復大半清明，謝湛才拖着後背一個大血窟窿的身子上了岸，就地坐了下來。
忽覺臉上有熱意，謝湛擡手抹了抹，一見抹了一手血，他朝身後人沉聲吩咐道：“先來看看，我臉部可有傷。”
若是細聽，還能聽到語氣有些慌張。
元齊剛替他褪下透溼的外袍，正要上金創藥，聽得問話，目中露出不解。
自他跟着這位主子，雖不及石總領那般隨侍在側，但多少了解些這位的脾氣，按說，非是個在意外表的人，可今日，竟是放着背部頗爲嚴重的傷勢不管，讓人去查看面部。
這又是爲何？
雖是心中有疑，但既得主子吩咐，元齊自不敢違令。
他放下手中物品，起身繞到謝湛身前，認真查看後，道：“主子，非是面部，是右側頭頂，劃出了一道口子。”
謝湛點頭，心下默默鬆了一口氣。
他還能不知麼，那人別的都沒看上，卻是看上了他這張臉而已。牀笫之間情深時，皆是撫着他的臉，誇六郎模樣真好看。
若是真給傷出口子，留下疤痕，以她的脾氣，回頭怕得閉着那雙好看的眸子，勉勉強強地敷衍他了。
要說爲何這武藝不俗的謝少卿會再一次受傷，便真能稱得上一句“深入虎穴，以身飼虎”了。
因着事先便派了人來在西陽郡蹲守，終於從那死去的李茂親人處順藤摸瓜，查到了謀害他的兇手。而這殺害他的人，乃是西陽郡郡守家的小公子，姓陸。
經謝湛一番審問，年紀尚輕、膽子不大的陸小公子很快便全數招認下。
正如先前所懷疑的那般，李茂便是那位真正謀害扶以問的人。扶以問考察豫州時正值炎夏，確實是染過一次熱症。而這熱症本也不是大病，按扶以問的吩咐，是不召醫員治療的，當地官員自然不敢強迫他，照常每日公辦，與其商討辦學之事。
然那李茂卻“無意間”提了一句，這次的熱症非同小可，西陽郡的百姓染上此症的不在少數，且病死之人不少，勸說扶以問以身子爲重，服藥以防病情加重。
這般刻意安排的“說者無心”，目的自然是讓“聽者有意”。
果不其然，因這一說法，素來頗爲關注民生的扶太尉心下生出緊張，特意遣人去了西陽郡最大的藥肆進行覈實，甚至親自去了兩回。待他認爲李茂之言真爲實話，那李茂便趁熱打鐵同他再提了一次喝藥之事，這回心有擔憂的扶以問便未再拒絕。
這便中了兇手的圈套，給了以毒草謀害他的機會。
餘翼任寧州刺史多年，浸淫官場數載，行事十分縝密。命江喬送來鉤吻草後，又果如江喬招供的那般，是命餘浩接了下。便是說，此草當真從餘浩手中過了一道。
彼時餘浩在建康城有“癡傻兒”的太醫證明，餘家將此事落在他身上，便是做了留出一手、減少損失的準備，畢竟，這事放在任何一個餘家親兒子身上，也比不得放在這個養子身上穩妥。
餘浩突然木僵，此事不提。至少，在查到餘家時，可犧牲餘浩一人保護其他人。
而餘翼殺李茂，理由不難猜，殺人滅口罷了。
又或者說，那李茂本就是被餘翼老早選中、註定會被棄掉的一顆棋子。
至於爲何是這位陸小公子出手，又不得不嘆一句色令智昏。
餘靖妍乃是一介縣主，爲人自信張揚，長相不俗，家世優越。於餘翼在西陽郡修養的三年期間，在這小小的一個郡裡，這位貴女早就被各家男郎爭相喜愛，是衆星拱月般的存在。陸小公子便是她的追慕者之一。
六月十五，陸小公子接到了餘靖妍遊玩的邀請，本就是對餘靖妍存着心思，遊玩之後，在餘靖妍提出賞月對酌時，陸小公子喜不自勝，欣然應下。按其說法，因他不勝酒力，便在醉酒後，強迫餘靖妍，成了事。
之後，餘靖妍便提出要他替她解決李茂，作爲對她的回報，且還向陸小公子承諾，不予追究，還會與其父親商談她與他的婚事。解決一個一無背景、二官職微小的李茂並非難事，是以，陸小公子設計，輕易便害了李茂。
這回抓了陸小公子後，謝湛命人大張旗鼓地宣揚兇手已潛逃，建康城那頭知曉有所暴露，這便迅速派了人前來。
待人到了，他穿着陸小公子的衣裳，在當初與餘靖妍喝酒的地兒等人，在光線十分昏暗之處，接了一杯餘靖妍的酒，這才因中了藥，使得餘靖妍放下警惕，對他句句逼問。
見他藥效發作，又言未曾向大理寺的人吐露任何，餘靖妍徹底不再僞裝，承認了罪行。
“想要麼？可是怎辦呢，今日未安排花娘前來，無人能給你折騰了。”——彼時餘靖妍尚且如是道。
想到這裡，謝湛輕嗤一聲。
可憐一個陸小公子，那魅心的媚藥一中，那時與誰成的事都不知曉，竟還當真以爲是得到了餘靖妍，心甘情願地爲她殺了人。
這餘家人倒是真能算計，一個二個全被捉來作了棋子。
待他亦是不再隱藏，示意屬下燃燈抓捕之時，那廂餘靖妍見敗露，狗急跳牆，直接叫人放火燒山莊。且真是不敢料想，在本是療養勝地的錦香山上，竟有餘家數以萬計的私兵藏着，今日得令出動，欲要將山上的非餘家人趕盡殺絕。
好在他與石清提前做了分頭行動的計劃。追殺中，他與元齊帶着一隊人引開火力，想必石清那頭已是護着證據安全下了山，只是可惜了一隊殉職之人。
眼下元齊替他包了傷口，毒也漸漸消退，謝湛回頭對元齊道：“回罷。”
他是指回建康城。
有些事，是時候該了了。謝湛如是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