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逸鬆開在她腰上的手,眼眸依然凝望着她,身體卻閃開了適度的距離。 說出了心底的話,有些衝動,也用了很大的勇氣,也許會給自己和他們帶來困擾。可是,他不後悔。這一次的重逢,未來又會面對什麼離別,他不能預料。他突然就想要她知道,他心裡最真實的情感。就是這麼簡單,不求結果,不要回報,只是,要讓她瞭解而已。
笑語低下頭來,默默走到一塊山石前面坐下,什麼也不說。
這就是命運啊!命運是它可以左右你,而你永遠不可能掌握它。在她想要握住羽逸的手跟着他遠走躲開子璃的時候,羽逸說:你等我!於是,她錯過了,放棄了,乖乖接受命運的安排。在她專心等待子璃,不去看不去愛任何男人的時候,羽逸又對她說,一直在愛着她,從未改變。而幼稚的她,甚至還曾經以爲,這個她曾經想要牽手寄予希望的男人,愛着的是她牽過手至今不曾放棄希望的那個男人。
羽逸沒有上前,沒有靠近,仍舊站在原地,靜靜的凝望着她瘦削了很多的背影,心,已經痛的只剩下了嘆息。
早就知道,說也許不如不說。不說,還是那麼親暱的朋友,可以讓她撒嬌、耍賴、欺負,可以讓她氣個半死,也可以讓她一個笑容逗得心花怒放,看着她笑,再苦都是甜的。說了,也許,她會怕、會躲、會糾結、會疏離,甚至,有可能會悄悄溜走,再別天涯。
可是,什麼樣的感情,是可以一輩子壓在心底的呢?子璃不在的日子,他多想可以用自己的胸膛,爲她撐起一片天,讓她不迎風、不淋雨、不受驚、不受苦,即便是顛沛流離,只要她眼睛裡有的,是溫暖和踏實,就好……
笑語沉默了很久,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羽逸不靠前,他怕他越是向前,她便躲得越遠。
笑語回過頭來,拍拍身邊的石頭,淡淡一笑:“羽逸妹,過來坐。”
羽逸的臉青了又白,白了又紅,紅了又黑,笑語恢復了俏皮的本色,笑着揶揄道:“羽逸妹,你好像變色龍,臉一會紅一會黑的。嘖嘖,可惜了,多俊俏的美人兒…..”
羽逸咬着牙威脅道:“大妹,別忘了,子璃現在可不在,沒人再護着你了,不要以爲我還會像上一次那麼饒過你…….”
“上一次你也不過是嚇唬我而已,我纔不怕呢!”她蔑視的瞪了他一眼,伸伸懶腰:“讓你坐,你不坐,休怪我不懂禮數了,站着吧你!”
羽逸大步走了過來,一撩衣衫,一屁股坐在大石頭上,又擠擠她:“屁股真大,這麼大的石頭都被你佔滿了。”
“嘁,我倒是忘了,羽逸妹你倒是想做女人呢!可惜…..”笑語的目光毫不羞澀的落在了羽逸的胸前,羽逸雙手抱胸,一臉驚恐:“往哪兒看呢?色女!”
笑語呵呵笑了起來,眼眶一酸,又想起了初見時,她被那個胖大嬸潑了一身的水,被羽逸撿回去換了乾淨的衣服,他一眼就發現了身着男裝的她,其實是個女子,因爲女子的特徵被水淋溼之後,是藏也藏不住的。
“羽逸妹,說說吧!你的真實身份、你的目的,你到底是誰?想幹嘛的?我離開六王府之後的經歷都告訴你了,你可不能不告訴我。”笑語笑着說,似乎是忘了他方纔的表白。其實,不是忘了,而是另有打算。
她什麼都對蕭羽逸說了,包括田皇后的威脅、包括她不想離開,唯獨隱瞞了葉悠揚的身份,她只說是自己偷偷藉機逃跑的。葉悠揚對她的好,對她的救命之恩,她永生難忘,他是她的師傅,她對他有感情,怎麼會出賣他呢?即便是對自己最好的朋友,也不行。
“我的故事很久遠,長的可以追溯到近二十年前了。”羽逸也收了玩笑的表情,認真的說。
“我就知道你是個有故事的人,子璃知道嗎?”笑語問道。
羽逸點點頭:“從前不知道,但是他心裡隱隱約約的可以猜到一些,不是那麼全面,後來,他離開京城,給我留了一封信,說了很多的話,我回來以後,追上了他,和他談了很久,把什麼都告訴他了。”
笑語撇撇嘴:“羽逸妹,你太不夠意思了,果然愛子璃比較多一些,肯告訴他,不肯告訴我…..”
話未說完,手臂上捱了一巴掌,她吐吐舌頭,擡頭下巴:“快點老實交代,你到底是誰家的小姐,裝扮成了翩翩公子…….”
一聲痛呼,毫不意外的又捱了一掌,她惱怒的說:“羽逸妹,你現在越來越像我了?怎麼也開始直接動手了?”
羽逸無奈的搖搖頭,滿臉滿眼都是藏不住的寵溺:“你還知道你自己的德行?你呀,該拿你怎麼辦?認真的時候,比誰都較真,調皮起來,能氣死人!”
“哎呀,快說快說…..”笑語那胳膊肘捅捅他,催促道。
羽逸的神色變得凝重了起來,沉默了片刻才低低開口:“我是南理國原五王爺的孩子。我父王當年是皇爺爺最中意的皇位繼承人,可是,我的大伯父覬覦皇權,在皇爺爺去世的時候,用陰謀害死了我的父王,又想要斬草除根,血洗五王府。我的母妃去世的早,當時的五王妃是大盛朝和親的宜陽郡主沈羽陵。父皇很愛她,而她也很善良,對那時尚年幼的我,一直視如己出,我也喚她做母妃。父皇在宮中的心腹得到父皇遇害的消息,馬上將我和母妃悄悄救出了王府,並在大家的拼死護衛下,逃到了京城之外。我們原想到母妃的故國,也就是大盛朝求援,可是,大盛朝有人想要致母妃於死地,和南理暴君合謀,在和大盛朝的邊境設卡攔截我們。”
羽逸的神色變得悲憤和哀傷了起來,口氣也愈加低沉了:“好在父王生前的屬下們都忠心耿耿,護着我和母妃在山上隱匿了起來。後來,母妃生下了父王的遺腹子,也就是我的妹妹,當今大盛朝的皇后——洛翩翩,不,其實,她應該叫蕭翩翩纔對,只是爲了報答她養父母的恩情,她一直沒有改姓而已。妹妹還沒有滿月,我們被敵人發現了,而敵人當時並不知道妹妹的存在,他們的目標是母妃和我。爲了救我和更多的人,母妃將他們引開,自己因爲不想活着受辱,跳下了萬丈懸崖…….”
羽逸說起往事,喉間忍不住就開始哽咽了起來,笑語伸出手,握住他的手,咬着脣,淚光閃動着。
“而父皇的侍衛許力,爲了救我,徹底讓敵人放棄對我們的追蹤,用自己的兒子,代替了我…..可憐他,還是那麼的小……”羽逸的頭低了下來,霧光在眼底閃動。
笑語忍不住了,伸出手握住他的手臂,輕輕靠在他的身邊,想要將自己的溫暖傳遞給他。
“母妃死了,許伯伯的兒子也死了……敵人的追蹤力度漸漸小了下來。南理宮中的太醫林子路林叔叔,曾經在東平生活過一段時間,他說東平民風淳樸,和南理的交往極淺,利於隱匿,便派人將我送到了東平,託付給了信任的人,一直在這裡,以一個普通人的身份長大。但是,我的身邊,其實有很多很多對父王忠心的下屬們,在暗中保護着我。小霜,就是他們中的一位長輩的孩子,她是我的侍婢,其實,更是我的妹妹。”
笑語點點頭:“小霜對你很忠心,可以看的出來,是那種發自內心的忠心,可以爲你去死的感情。”
羽逸點點頭:“不止她,每個人都是,他們都對我傾注了很大的希望,希望我有一天長大成人,能夠爲父母和冤死的人報仇雪恨,奪下南理本應該屬於父皇的皇位。所以,我的命,不是我一個人的,是那麼多人的希望和寄託。”
“那你的妹妹怎麼回事?”笑語又問。
羽逸搖搖頭:“說來話長,她也受了很多苦,她的生命也是很多人用生命換回來的。她是曾經死過兩次的人,所幸,她遇上一個視她如生命的、對她忠貞的男子,將她捧在手心裡寵愛着,所以,我也放心了。”
“你若復國,拿回本該屬於你的東西,大盛朝也一定會相助的吧?”笑語想了想,問道。
“是的。有一點,你也許不知道。母妃生前是大盛朝的宜陽郡主,同時,也是大盛朝先皇,也就妹妹的皇帝公公最愛的,或者說是唯一愛過的女子。他們之間,有過很多的故事,卻又被命運硬生生的分開。她的仇,大盛先皇曾經立誓要報,如今新皇靳宇墨爲了給妹妹報仇,也定然不會放棄。大盛出兵,是肯定的,只是,還要等到南理國內時機成熟,裡應外合,才更穩妥。”羽逸認真的說。
羽逸說起國事時的堅決和認真,甚至有些冷肅的表情,讓笑語覺得很意外。她一直覺得,羽逸就是那種不食人間煙火的飄逸如仙的男子,溫文爾雅又有些書生氣息,沒想到,在遇到大事的時候,他潛藏的強者風範,居然也是那麼的強烈,甚至讓人感覺有些震撼。
“那國內的時機還沒有到嗎?”笑語又追問道。
羽逸搖搖頭:“沒有,但是局勢越來越好了。國內有許多對父王忠心,一直隱忍的大將和臣子,他們一直在暗中幫助着我們。但復國奪位是一個漫長也很危險的過程,也許幾年,也許十幾年,也許幾十年,沒有百分百的把握,是不能妄動的。一動,也許二十年的隱忍都會白費了。”
笑語點點頭,羽逸轉過頭來,聲音透着遺憾,幽幽的說:“笑語,這也是當初你來找我,想要逃婚跟着我走,而我卻讓你等我的原因。我那時對自己的路和前途並沒有把握,我看到的,是更多的艱難和危險,若是沒有十足的把握,我不敢將那樣的危險帶給你,因爲…..因爲…..我喜歡你,我要你平安和快樂。所以,我要你等我。只是,我沒有想到,這樣的等待,便是錯過了一輩子…..笑語,你不知道,當我去祝賀子璃新婚,卻看到他的王妃是你的時候,我有多痛苦……”
笑語低下了頭,不敢去看他痛楚的目光,一直一直的沉默着,而握住他的手,卻並未鬆開。
羽逸的感情是沒有錯的,她不是也曾經微微動過心嗎?只是,也許前世的緣分修的太淺,她和他,終究還是錯過了,這一錯過,便是一生……
可是,她也相信,羽逸的愛,和夏梓洵是不同的。梓洵是執着的想要一個結果,讓她又憐又恨的,而羽逸不。若是沒有那次生死離別帶來的遺憾,她想,他至今也不會將他對她的感情說出口。上一次的離別,讓他有些怕了,他纔會在這樣她專門爲他和另外一個女子營造的浪漫氣氛中,開口說出了自己的愛。
她相信,聰明如羽逸,善良如羽逸,完美如羽逸,一定比她更懂得,該怎麼去面對和處理他們三個人至今的關係和感情。她信他,從來都信他,發自內心的依賴和信任……一生都不會改變!
笑語笑了,將她握住他的手,又握的更緊了一些,目光坦然的迎向他,開口問道:“羽逸,你是我和子璃最好的朋友,永遠的朋友,我希望這輩子是,下輩子也是。”
羽逸明白她話中的意思,也相信她是真心的,便淡淡一笑,點點頭:“是。”
笑語將頭靠在他肩膀上,笑着打趣說:“羽逸妹啊,你若是做了南理的皇帝,那我可不可以做南理的公主?我是你的好姐妹的嘛!留一個好位置給人家嘛!人家還是想過吃香喝辣的好日子來。行不行?”
羽逸心底有些酸楚,卻又明瞭的笑了笑,假裝皺皺眉頭,惡狠狠的呵斥道:“雲笑語,你又皮癢癢了?再姐呀妹呀的,當心我踢死你!”
笑語咯咯笑着,眨眨眼睛說:“你不會的!我要是被你踢死了,子璃多傷心啊!你那麼愛子璃,怎麼捨得他傷心呢!放心吧,我不會告訴別人你喜歡我相公的事……往事不堪回首,感情要走上正途啊,羽逸妹……”
羽逸抽出被她抱着的手臂,在她臉上狠狠捏了一把,假裝兇狠的威脅道:“說了不讓你叫,你還叫?”
羽逸收回手,想了想,又問:“哎,笑語,有個問題我比較糾結,我得提前問問你。”
笑語忙說:“好,你說。”
羽逸笑着說:“你說是我的妹妹,要做公主,可是,子璃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我的兄弟。如果我奪回了王位,他到底是王爺的身份,還是駙馬?而你,到底是王妃,還是公主?”
笑語咬咬脣,有些糾結,想了想,點點頭:“這個問題有點難以抉擇。公主啊!多大的誘惑,很難拒絕呢!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既然子璃嫁給了我,就讓他做駙馬吧!”
羽逸伸手點點她的小腦袋,笑着說:“當心我回頭告訴子璃,他一定會揍扁你。”
笑語笑着說:“羽逸妹,不如以後我生了兒子,娶你的女兒吧?咱們做親家。”
羽逸眼一瞪,搖搖頭:“憑什麼我的就是女兒,還是我生個兒子娶你家女兒吧!”
笑語點點頭:“好,我給我女兒招個上門女婿。”
羽逸吐血:“你聽說誰家的太子爺可以做人上門女婿的?”
笑語冷哼一聲:“蕭羽逸,你得了,你先娶了老婆再跟我討價還價吧!哎,樑小姐你不喜歡,我也不勉強你,畢竟認識的比較晚,小霜不錯啊!人漂亮,又懂事,還對你那麼好,考慮考慮吧!”
羽逸的臉微微有些紅了,撿起地上灑落的花瓣,顧左右而言她:“梔子花好香啊!”
子璃喝住了身下的駿馬,回頭看向程峰和玲瓏夫婦,又扭頭望望路旁,翻身下馬,走向一個柵欄圍成的小院子。
滿院的梔子花啊!隨着夏日的微風,送來陣陣的芳香。
“婆婆,您院中的花好香啊!都是您自己種的?”子璃慢步走到正在院中洗衣的老婆婆身邊,蹲下身子,微笑着問道。
老婆婆點點頭:“嗯,是啊!我兒媳喜歡呢!”
子璃的心中有些酸楚,輕聲問:“爲您兒媳種的?”
老婆婆點點頭:“對,兒媳喜歡,老婆子在家閒着沒事,就種了一點。”
子璃輕輕嘆息着:“您真是一位好婆婆啊!我娘子也喜歡,可是,卻沒有人種給她,就連我,也不曾。”
老婆婆笑着說:“公子這是趕路去哪兒?”
子璃忙客客氣氣的回答道:“去找我娘子,她出遠門了,至今沒有回來,也沒有消息。”
老婆婆又問道:“那快找到了嗎?”
子璃點點頭,目光投向看不到盡頭的前方,低聲說:“快了,一定快了!”
老婆婆站起身,擦擦手,折下一簇芬芳的花枝,遞給他:“送給你娘子,願你們相親相愛,永遠不再分離。”
子璃笑了,那是這麼久以來,最舒心的笑意了。
“謝謝婆婆,一定會的,永遠不再分開!”
子璃手執花枝,抱抱拳,大步出了小院,翻身上馬,回頭看向玲瓏,有些猶豫的問道:“玲瓏,大哥想這幾天連夜趕路,繞開京城直接去南方,那邊有可以聯絡上羽逸的人,旅途勞累,你能堅持的住嗎?”
玲瓏乾脆利落的點點頭:“放心吧!妹妹我絕對不拖後腿。”
程峰接過話說:“大哥放心,玲瓏這半年來磨練的,可不是當初那個嬌氣的小丫頭了。”
子璃嘆了一口氣,擡頭望向前方,幽幽嘆道:“是啊!玲瓏的進步很大,不知道我的那個小丫頭,是不是也變得更加強大了。”
程峰和玲瓏對望了一眼,玲瓏連忙勸道:“大哥放心吧!王妃一定沒事的。”
子璃笑着回頭說:“你是我的義妹,都改口叫我大哥了,怎麼還叫她王妃?我不是王爺了,她自然也不是王妃了,叫大嫂吧!”
玲瓏撇撇嘴:“那可不行,我寧願叫小姐呢,她可一直視我如姐妹,我們可是認識在您之前就好的不得了了,不如我叫您姐夫得了!”
程峰捂嘴偷笑,子璃有些挫敗的瞪了她一眼:“玲瓏,你果真也真是個白眼狼,說到底,你還是和她那個小白眼狼親。怎麼這話聽起來,好像是我倒插門一樣?”
說完,無比鬱悶的揚起馬鞭向前衝去,玲瓏忙笑着策馬跟上,程峰斷後跟隨。
笑語和羽逸回到樑家,樑小姐還趴在牀上傷心的抽泣,笑語怯怯的坐到牀沿,推推她的手臂,小聲說:“琦慧,對不起,這不是我的本意…..我也不知道會這樣……”
琦慧的抽泣聲變得小了一些,肩膀卻還在不停的抽動着。
笑語握住她的手,有些動容的說:“琦慧,其實我真的很喜歡你,你沒有一點點富家小姐的架子,脾氣又好,對人又真誠熱情,我真的把你當成好朋友。我的朋友不多,你是最投緣的一個,我……羽逸是我的表兄,我也是第一次知道他對我的心思。我真的很羞愧…..覺得對你很歉疚,當初我是真的想要撮合你們的,可是…...但是,我也只是將他視爲兄長,從前是,將來也是…….”
樑琦慧漸漸停止了抽泣,又趴了一會兒,緩緩爬了起來,抹去臉上的淚水,小聲說:“你也不用這麼抱歉,感情的事,勉強不得……也許是我們的緣分不夠……我不是怪你,真的,就是…..有些丟面子……唉,八成是你表兄看到我太美,過於自卑了。不敢接受我而看上你,是他的損失、你的悲哀、你倆的失算。”
笑語狂抖,拍拍她的肩說:“咱倆果真投緣。”
樑小姐也是個沒心沒肺的主,一轉眼又呵呵笑了起來,坐好了,伸腿給她一腳:“我還以爲你被他拐跑了,馬上就走了呢!居然還知道回來?”
笑語點點頭,有些哀傷的說:“我是要走了…….”
樑小姐一聽,撇嘴要哭,笑語忙又說:“可是,我捨不得……”
樑小姐轉悲爲喜,笑語接着說:“捨不得我的包袱,還捨不得你娘答應給我教你功夫的酬勞……所以我又回來了。”
樑小姐一腳踢了過去:“你個死大妹、臭大妹,沒良心的……”
笑語和羽逸又在樑府停留了一天,和樑小姐說了一宿的知心話,天色黎明的時候,才依依不捨的告別。樑小姐送了又送,眼淚汪汪的陪了幾里路,纔不得你揮淚而別,笑語跟隨着羽逸一路向北而去。他們不知道,此時的子璃,也已經繞過了京城,正馬不停蹄的向南而來。
還有一個人,正在幾名侍衛的陪同下,也悄悄來到了距他們不到百里的地界,不是別人,正是喬裝的西藺新君——夏梓洵。
“皇上……不是,公子,前面不足百里就是水雲縣的地界了。”一名僕人打扮的侍衛低聲稟報道。
梓洵點點頭,沉思了片刻,又問道:“那個老太婆說六王妃逃走的地方,是不是就在附近?”
侍衛回稟道:“就是和水雲縣相隔二百多裡的地方,王爺,您認爲,她會向北逃,還是向南逃?”
梓洵點點頭說:“應該是向南吧?如果向北,總有一天會返回京城去的,陸子璃被廢的事,鬧得那麼大,她若是得了自由,一定會知道,回京城,不是自投羅網嗎?我們姑且先向南去尋找,其他幾路人馬去了別處,若有消息,自然會通知我們。”
侍衛得令,翻身上馬,跟在梓洵後方。
梓洵縱馬跑上高坡,坐在馬上,擡頭眺望向遠方。
他一身銀色紗衣,山坡上有風,吹的他衣袖鼓起,黑髮迎風飛舞,同色絲帶也同黑髮一起飄拂,整個人比起去年,更加冷肅了幾分,也更加妖孽了幾分。那越來越俊逸的面容上,卻緊緊皺着眉頭。他微微眯起如水的眸子,定定的望向遠方,心情的如這夏日的風一樣,有些躁動,有些凌亂。
雲笑語,你逃到哪裡去了?你過的好不好?你遇上了誰?你又在想着誰?可曾在思念那個人的間隙,也偶爾會想起我?哪怕是恨我,哪怕是怨我,也勝過生生將我忘記。
你可知,我這一次來,是鐵了心要帶走你?無論你在哪裡,無論是在誰的身邊,誰的懷抱裡,我,一定要將你帶到我的國土。
我,要你做我的皇后!唯一的皇后!
他放下了剛剛奪過來的皇位,放下了繁忙的朝政,只因爲在和老太婆想要談交易的時候,卻聽說了小丫頭逃走的消息。他不甘心,更不放心,喬了裝、放下了一切,潛入對自己來說危機重重的東平。甚至爲了來這一趟,不惜和他的母親——西藺的楊太后,大吵了一架。最終,他還是來了,因爲,他擔心她,不捨得她,更是…..思念着她。
有誰知道,若是思念一個人入了骨髓,腦中便無時無刻不是她的影子。看到奏摺,上面好像是她的笑臉;聽到流水,那裡似乎有她的笑聲;繁華盛宴,又想起了她翩翩的舞姿;洶涌人海,又憶起了她悽楚的淚眼…..雲笑語,爲什麼,不在一個國度了,而你,卻依然藏在我生命的每一個角落裡?
越是繁華的日子,越是身邊鶯鶯燕燕圍繞,那思念便越是如瘋長的野草,在血液裡喧囂,讓他整個人,從骨子的最深處開始慢慢痛起來,直痛到窒息。想念,而見不到,那是無法無法忍受的煎熬。
雲笑語,爲什麼我會這麼想念你?又爲什麼我會這麼的想要你?你,到底給我下了什麼藥?讓我,放也放不下,忘也忘不掉?
我要帶你走,不惜一切代價,不管用什麼手段,都要你在我的身邊,我不能再忍受我在天涯的這一端,而你卻在天涯的那一端了。不計後果、不惜代價,就是要帶你走!
“去水雲縣,和我們的人會合。”他低低的囑咐了一句,揚起馬鞭,帶着人從高坡上衝了下來,沿着山路,向縣城方向疾馳而去。
子璃擡頭望望前方,有些疲憊的臉上現出幾分期待。
程峰笑着說:“王爺,再向前走二百多里路就是水雲縣城了,咱們進了城,可得好好歇一歇了。但凡是縣城,就會有皇上的人,咱們是和他們聯絡,還是不聯絡?”
子璃搖搖頭:“不了,還是一如既往的隱瞞着行蹤吧!既然說要離開,就離開的堅決一些,若是父皇有笑語的消息,應該京城也早有動靜了,沒有動靜,說明就是沒有笑語的行蹤。我們歇息一下,等進了水雲縣好好休息一下。”
三人下了馬,程峰走到玲瓏身邊,小聲問:“玲瓏,你沒事吧?還吃的消嗎?”
玲瓏搖搖頭:“沒事,我能行。”
子璃有些歉疚的說:“算了,也不知道笑語到底在哪裡,不急在這一時,先在前面鎮子住下歇息一晚,今天不連夜趕路了。是我太心急了,連累了你們。”
程峰和玲瓏忙推拒,子璃心有愧疚,還是堅持在前面的鎮子裡住了一晚,第二天凌晨開始出發趕往水雲縣城。
水雲縣比較大,也比較繁華,也說不定小丫頭會藏匿在那裡吧?
有的時候,你停下一時的腳步,可能,錯過的便是一年、十年、半生……甚至是一生。有時,一個耽擱,也許會讓人懊悔終生。
命運就是這般無情,常常將有情的人反覆捉弄。
笑語擡頭望望客棧,喃喃的念道:“清風客棧。挺文雅的啊!”
羽逸回頭瞧瞧一身男裝的她,笑着說:“一個毛頭小子,還知道什麼文雅不文雅的?”
笑語給他一個白眼,不服氣的說:“小爺有的是墨水,你還別不服氣,小爺會畫烏龜,還是帶面具的烏龜,你會嗎?”
羽逸笑着搖搖頭:“我還真不會,你肯定比我會,因爲你比較熟悉。你和它們長的像。”
笑語伸腿給了他一腳,大步走進了店堂。她忽略了店堂的角落裡,有人在聽到她那句“帶面具的烏龜”時,微微愣了一下,還特地多看了她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