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陰沉沉的,不過多時便下起傾盆大雨,翻天覆地的雨絲切碎了層層烏雲,將這個世界劃分成不同的幾塊。雨,似乎又濃烈了些;黑,透徹的黑暗,在漆黑渾沌的虛幻裡,空氣似乎也帶着厚重的壓抑,壓的人難以呼吸。然而,黑暗只是那一瞬間,接着,天開始陰冷下來……
一道倩影如鬼魅般無聲無息的出現在將軍府上空,目標鎖定,向着憶雪閣而去。
此人輕功極好,幾下功夫便已輕鬆上至小樓。雖說閣樓只是四丈高,然而周遭除了池水卻是空無一物,通常一般的江湖人士,能躍上兩丈已是稀罕,但因足尖沒有借力之物,最終都只能落水。可那黑影卻絕不簡單,身形一躍,便已輕鬆飛至半空,最後盈盈落在房檐之上,絲毫不費力。
由此可見,此人輕功之高,當世少有。
黑影穩穩落在房檐,悄無聲息,墨黑的夜幕下,只見她一襲黑色夜行衣,與這般的黑夜融合在一起,顯得更爲陰鬱。不過黑影倒是不覺得陰冷,她迅速找準方位,掀開其中一片瓦片,然後俯身。瓦片之下,燭火明亮,蕭冰等人正在急急議事,各個面容嚴肅,無心顧它。
這到正和了黑影的意,去不料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纔剛掀開瓦片,瑟瑟陰風便迎面掃來,頓時天際邊出現一抹白色的身影,迅速朝黑影移來。劍光一閃,拔劍揮去,頓時劍氣逼人。黑影自知來者乃是高手,微微站起,兩人迎面而視。白衣清逸,黑影認出那是蕭冰身旁的隱士——殺。眼眸隨即一沉,目光似在燃燒着火焰,炙熱而興奮的火焰。
韓殺也輕易躍至檐前,單腳而立,拔劍與黑影相視。黑影一笑,隔着面紗輕輕彎起嘴角,接着二人紛紛提氣,相互攻來。憶雪閣原就孤單而建,此刻兩人又在至高點上激戰,這一幕別提有多壯觀了。
然而,黑影不敵韓殺手中的寶劍,不知是她故意示弱,還是根本就不戀戰,只是過來玩玩。十幾招過後,雙方對擊一掌,黑影便藉着塵的功力,輕身一躍,回眸冷冷嫵媚一笑,瞬間消失在茫茫夜霧中。
韓殺一愣,“那笑容……”他冥想着,然輕輕落於閣樓之上,看着自己的掌心,眼神有些渙散與深邃。
這時,門大開,蕭冰等人聽到響聲走了出來。“殺,何事?”他低沉問道。
韓殺一低頭,回答道:“回將軍,剛纔有人在屋頂。”
蕭冰冷冷道:“是什麼人?”
“她蒙着臉,不過依身形來看,應該是個女子。”韓殺惜字如金地說。
蕭冰的臉色驟然變差,冥想片刻,揮手沉聲道:“你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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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數日,一切照舊,蕭冰沒再派人去調查那晚的女刺客,只是專心忙於政事。
近日,朝上都在流傳這樣一則消息。說戰事初停,仁王有意收回散落在皇國四座重要城池——寧瀧、南昆、甫月、振川的兵權,然後將它們合併,組成一支二十萬的禁軍,以對抗日後三國之間爆發的戰爭。
但無論這個消息是真是假,現在皇國朝堂已是人心惶惶,衆說紛紜。因爲畢竟這是二十萬的軍隊,誰得到就等於得到皇國五分之一的兵權,事態的嚴重性可想而知。尤其是蕭冰,這個消息對於大將軍王蕭冰來說,更是重中之重。
雖然蕭冰手上已有三十萬的兵權,但二十萬畢竟不少,無論誰得到這個兵權,都對蕭冰至關重要。再加上外界一直都在傳,仁王會將這個兵權留給自己的心腹,到時候相對而言,蕭冰並不會佔得先機。只不過,如今還有一個坎沒有過,那就是早已年滿二十、卻遲遲沒有親政的皇國國君——東方傲。
這幾日,蕭冰總和一些謀士窩在憶雪閣,日夜不離,淡紫有時也會散步到那裡,遠遠看着,停留片刻。然而每一次,她總能遠遠看到公孫簡冷麪立在外面,也不像在欣賞風景。淡紫不明白,但心裡總覺得公孫簡是在有意針對自己,要不然怎麼可能一次例外都沒有。
又一次沮喪的回到別院,淡紫突然覺得,其實奢華的生活也很單調無味,有時甚至不如在悅揚歌坊來的輕鬆自在。
但這天下午,她無意中從侍女口中得知了一個總算讓人有點欣慰的消息,原來明晚正是皇國一年一度的祈月節。據傳,這祈月節在皇國已有近千年歷史。祈月,顧名思義就是向月神祈禱,尤其是對相愛的男女,祈禱婚姻的幸福與美滿,所以非常值得紀念。
淡紫初聽到時,心頭就癢癢的,可轉念一想,朝中現在發生那麼大的事,蕭冰又怎麼會有時間呢。但是次日,一盆開的正盛的金銀花突然出現在她的窗前,淡紫望着那小小的金銀花,久久的,眼眸忽地像是被點亮了般,彷彿有了新的動力。
祈月節,或許就這一次,小小的自私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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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隨着西落的斜陽,將軍府開始掌燈,淡紫一個人默默來到憶雪閣下,擡眸,靜靜望着。要上去嗎?她不止一遍的問自己,可是當她垂下眼眸,卻發覺自己已然站在閣樓的下面。“算了,既然來都來了,就不要有遺憾。”想到這裡,淡紫邁開腳步。
其實,蕭冰並不介意淡紫上憶雪閣,只是因爲公孫簡,和他那雙如鷹的眼神,淡紫每次都害怕的不敢靠近這裡。可是這一次她不會了,聽着侍女們一遍一遍說着祈月節,說着在祈月節發生的浪漫邂逅,淡紫發覺,她的心底真的有種莫名的嚮往。於是,她纔會鼓起勇氣,走上憶雪閣。
不過,都說了公孫簡對她存有敵意,這個時候他又怎麼可能不出現呢!果然,快到門口,突兀間一雙手直直伸在淡紫眼前,將她攔下。“公孫公子。”淡紫無奈的抿起脣角,默默說道。
“淡紫姑娘,在下還以爲上次已經和姑娘說的很清楚了。”公孫簡一挑鷹眉,冷冷道來。
“我……”公孫簡還真不夠客氣,說的那麼直接,淡紫頓時啞口無言,“我只是想來看看蕭將軍,其他……”
“將軍他很好。”公孫簡鐵着臉,一句話頂了回來。
淡紫尷尬,一時窘迫。“那好,不勞煩公孫公子了,淡紫這就回去。”知道今天肯定又見不到蕭冰,淡紫很沮喪的轉身,有些失神的朝下走去。
誰知,腳下一個不穩,踩着裙襬,竟讓她整個人朝前倒去,“啊……”一聲尖叫,連公孫簡都還來不及反應。
眼看淡紫就要跌下四丈高的閣樓,空中突的滑過一道白影,姿態輕盈,身手矯健,只見他輕身一躍,於半空之中穩穩接住淡紫,然身形一動,落在閣樓之上。
蕭冰等人聽到尖叫紛紛走了出來,韓殺將淡紫放下後便迅速消失在夜幕中。淡紫險險站穩,就感覺背後陰風掃過,擡眸一瞧,就見公孫簡冷面相視,不由心頭一顫。“淡紫,你怎麼來了?”蕭冰率先衝出屋子,他原以爲又是刺客,沒想到竟是淡紫。
“我……”淡紫很是尷尬,因爲剛纔險些墜落,現在衣衫頭髮都略顯零落,“我想……”一時間,她不知該說什麼,只覺得無數雙眼睛正齊齊的盯着自己,很不自在。
“算了,先進去再說吧。”蕭冰到是沒有怒意,看出淡紫的尷尬後,他招呼衆人回屋,然後拉着淡紫也要往裡走。
“將軍。”公孫簡又一次攔在身前,有種鐵面無私的感覺。淡紫稍稍後退,不敢正視他的眼,蕭冰卻將手握的更緊,眉宇一挑,說道:“簡,有什麼事進去再說。”蕭冰話中帶着不容抗拒的威信,公孫簡只好側過身子,讓淡紫進屋。
其實,屋內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擺設,就是牆上掛着一張很大的地圖。一進屋,淡紫頓時又感覺不自在起來,擡眸,發覺屋內站着七八個人,都齊齊盯着自己,不過不像公孫簡,都是很有禮貌的相視。漸漸的,淡紫也不那麼尷尬,相視一笑表示友善。“你先去裡屋,我一會過去。”公孫簡合上屋門,蕭冰輕聲在淡紫耳畔說道,一聽裡屋,公孫簡似乎又要發作,卻被蕭冰的眼神止住,只好作罷。
淡紫聞言,乖乖朝裡屋走去,一合門,她連忙靠着門框拍拍胸口。“剛纔好險啊!”她在心底默默說道,一看手心,原來早已盈滿汗珠。
靜下心來,外面似乎又開始討論,淡紫默默聽着,無外乎一些局勢和軍事,她聽了一會,覺得無趣,便開始在屋內走動。
這是一個很小的房間,裡面堆滿了書,應該是蕭冰的小書房。淡紫閒着無聊,隨意拿過一本書看了起來。不過,讀着讀着,淡紫發覺這裡的書也無外乎軍事地理兵法,她都不感興趣,便放下書,重新向四處張望。
外面,時不時傳來激烈的爭吵,淡紫知道蕭冰可能還要議事很久,自我解悶,她一個書架一個書架的翻着。突然,手伸向一本書,淡紫只感覺肩膀猛然一顫,接着便如火燒般撕痛起來。她茫然不解,拿起那本書,翻了兩頁,卻空空無一字。“無字天書?”淡紫默默笑想着。
然而,奇怪的卻是,這無字天書握的越久,淡紫就覺得左肩越發疼痛。這彷彿是一種無法用言語解釋的痛苦,源自她內心最深處的黑暗與邪惡,而左肩的撕痛更仿若是深深印在她的肉裡、血裡,只叫淡紫痛不欲生,無力的癱倒在地。最終,左肩瞬間如電擊麻過,淡紫的手猛然抽搐,將書重重甩到地上。
她皺着眉頭,迷茫的望着掌心。那裡火辣辣的燒紅着,掌心中更是無端紅起一塊,像一個星型的印記。“怎麼回事??紅心的印記,這到底……到底是怎麼回事?”
就在這時,蕭冰推門進來,見淡紫深鎖眉頭,滿臉細汗,他問道:“怎麼了?”
“沒……沒事。”淡紫頷首一笑,連忙握緊手,擦去臉上的汗珠,“事情議完了?”她輕聲問道。
蕭冰頷首一笑。“說吧,找我何事?”
淡紫從未見過他這般明朗溫暖的笑容,彷彿有淡淡光華自他眼底煥發,令她一時看得呆住,忘了言語,“我……我聽說……”
“你聽說什麼?”書房裡有一股若隱若現的墨香,彌散在夕陽中,恍惚似回到了柳媚花好的昔日光景。
被他這樣看着,淡紫越發有些侷促,“沒……沒什麼,蕭大哥,你忙你的吧。”最終,她還是說不出口。
蕭冰轉過身來,滿目笑意地望着淡紫,“是不是聽說今晚是祈月節,所以想出府看看?”
“你……你知道?”淡紫大驚,她原以爲蕭冰忙着朝廷的事,這種瑣事他應該不會放在心上的。
“當然,別以爲我什麼都不知道。”蕭冰淺淺一笑,一拍桌子,“好吧,反正也忙完了,是該出去輕鬆一下了。”淡紫一時愕然,被蕭冰牽了手,不由分說地帶出書房。迴廊庭院中那麼多的侍衛僕從,他也不顧有人在側,一路緊緊牽着她的手,泰然大步走過,驚得府中僕衆紛紛迴避。起初淡紫還羞窘,漸漸覺得莫名雀躍,輕巧好奇地跟上他步伐,不知他要將自己帶到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