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仁十五年國旦】
離開一月,皇國還是老樣子,在喜慶的氣氛中迎來了它改號後的第十五個國旦日。
皇域寒夜的蒼穹裡,孤月憐憫地灑落着稀疏的月光。
御街是皇域標誌性的地方,長長的御街,可同時容下四十六匹馬並排同行,十分寬敞。兩側擠滿了從各地趕集而來的攤商和應景搭建的各種棚子。燈火下,市井一片氤氳,人聲鼎沸,人們幾乎無法在一個地方停留太久,而後的人潮就會自覺的推着牽頭的人們往前走着。
不過,就在這普天同慶的日子裡,玉溪江上還是一片平靜,只有孤帆幾縷,迎着夜風緩緩晃動。但是,若誰能在今夜泛舟玉溪江上,恐怕除了地位極其顯赫之人,沒有人能再做到。
茫茫江面,漆黑無垠,碧綠清澈的江水在如此黑夜的籠罩下,彷彿冒着陣陣黑霧。
水天之間,一艘巨大的畫舫在江面上孤帆搖晃着,畫舫之上燈火通明,從遠處望去,恍如在水天之間形成的一道天幕,萬家燈火彷彿都聚集在那裡似的,照的玉溪江面格外通透。
畫舫外,稀稀落落站着若干士卒,皆手握大刀,他們被寒風狂吹着仍舊一動不動,彷彿死了般。而畫舫之內,暖閣裡,卻只依稀坐着兩個人。
一人紫袍貴玉,頭戴紫金冠冕,看似隨意的坐着,喝着酒,但舉手投足間卻完全彰顯出他的王者之勢。而另一個,卻白袍鎧甲,卻前者形成着鮮明對比。只見他雖沒有前者的貴氣與傲氣,淡而樸素的衣裳卻爲他平添了一份淡雅從容,俊逸穩重的氣度。
國旦之夜,都是孤身一人,東方傲和蕭冰對飲而坐,只是默而無語。
江面繼續飄着霧氣,遠處的若隱若現幾艘小船,在風中搖曳。
接着,從墨黑的月夜下,一道銀光突然迸射開來,劃破天際。
就在這時,江面上忽地泛起一輪一輪的水圈,就在畫舫上的士卒還沒反應過來之時,所有的人均被無端點住穴道。
這時,小船上飛身躍下一人,腳尖如蜻蜓點水般,朝着畫舫而來。然而,就當那人正要接近畫舫時,空中突然出現白影一道,迎面擊來。豔墨雪冷眼相望,以腳尖點水在空中劃出一道完美的弧度,然後輕輕落在畫舫之上。
這時,暖閣的門也打開了。
蕭冰一雙虎眸略帶審視的看着閣外,臉上並未因見到豔墨雪而有絲毫變化。倒是豔墨雪自己,看到蕭冰那不溫不火的表情,心裡不知爲何竟狠狠起來。
不過,她的情緒只會比蕭冰隱藏的更深,輕輕整理着凌亂的衣衫,不過片刻她便諂媚的笑道:“蕭大元帥,你有必要那麼防着本尊嗎?”她的聲音很空靈,尤其是在茫茫江面之上,更能讓人聽的一清二楚。
“你是堂堂焰魔門豔剎堂的堂主,蕭某能不防着點嗎?”蕭冰眼都不斜地說道,那再平常不過的一句話中,卻帶滿了深深的諷刺。
豔墨雪微蹙黛眉,凝上蕭冰那雙虎眸,卻發現自己已無法再讀懂他眼中的情緒。剛纔那句話,若是以前的蕭冰,是如何也說不出口的。
看來,纔不過短短一個月的時間,他似乎改變了很多,變得越來越不像他了。
“好。”沒想到這話竟出自蕭冰的口,還好有銀羽面具遮着臉,要不然豔墨雪真不知該露出怎樣的表情。
一咬牙,她不再理會蕭冰到底在發什麼瘋,自顧轉身進入暖閣。
“殺,你先下去吧。”蕭冰在合上門前輕聲說道,眼神忽的一轉溫柔。
如今是二月初,玉溪江所幸沒有結冰,要不然就連這畫舫恐怕都不能用了。不過,暖閣之內倒是十分溫暖。
豔墨雪一進來就聞到一陣淡淡的、滑而不濃的酒香,和混雜着檀香的迷人香味,讓人原本清醒的思緒也被帶動的迷離起來,到別有一番虛無的享受。
“請坐。”東方傲在屋內依舊能見閣外看的一清二楚,見豔墨雪緩步走進,他倒是客氣的站起,一輯手。蕭冰緊隨其後,與東方傲相視一眼,在一旁坐下。
豔墨雪默默掃了一眼暖閣,並未發現有不妥之處。接着,她移步至窗口,海袖輕然劃過,窗戶便驟然打開,然後只聽到豔墨雪降低聲線的說道:“都給本尊退到三裡之外,如若有違,門規伺候。”
她對着空空的江面喊着,直到這一刻,看到被風吹起的長髮,東方傲和蕭冰才齊齊發現,如此大冷的寒夜,豔墨雪竟隻身穿一件淺碧色天羅廣袖長裙。頸部的細發隨風揚起,好不飄逸,那一頭漆黑的烏髮更是挽成天仙髻,用一隻純銀鑲嵌藍寶石的攏爪紋絲不亂地攏住。斜插着一隻梅花形狀的碧玉簪子,簪子頭上墜着米粒大小的珍珠串成的流蘇。而手臂上,爲了凸顯妖女的妖媚,她竟將寬大的袖子挽起到小臂處,如羊脂白玉般的半截胳膊露在外面,溫潤如玉之中透露着風情萬種,雅緻莊重之中流連出儀態萬方。
“你……不冷嗎?”窗戶一直大開着,寒風呼呼的灌入暖閣之中,豔墨雪迎着寒風靜靜站在窗口,卻絲毫未覺寒冷。閉上海眸,她表情凝固,無殺傷力的就如同剛出生的嬰孩,只是嬰孩的臉上不曾覆蓋着那厚厚的面具,遮擋住一切情緒。
聽到蕭冰算是關心的問話,豔墨雪緩緩回身,眼眸一沉,窗戶便在她的身後重重合上。然她微動脣畔,聲音清麗,宛如黃鸝般動人。“不冷,千峰山海拔五千有餘,常年冰天雪地,本尊早就習慣了這種氣候,又怎麼會懼怕這點寒氣。”
說罷,豔墨雪選擇在東方傲的身側坐下,頓時,清香之氣撲鼻襲來。
只不過,這一坐之後,三人便都不發一言,一室靜謐。蕭冰蹦着一張冷麪,將一雙虎眸死死盯着暖閣的一角,有種視死如歸不看豔墨雪的決心。而豔墨雪,只是微微撅着玉脣,自顧玩樂着。倒是東方傲,左右眯着看了幾眼之後,他似乎很快就弄懂了這其中的所以然,眉宇輕挑,略帶玩味的啓脣。“都不知今晚掛的這是什麼風,豔羅剎這麼好雅緻。”
“刮的自然皇王想要的風。”聞言,豔墨雪終回過神,纖纖玉手半掩脣畔,隱諱媚笑。那脣瓣就好似一彎月弧,勾着人心,銀羽面具在如此極寒之夜裡,只顯得更加陰冷。“何況……今晚並沒風。”
“是嗎?”東方傲愜意的笑着,到不覺自己話中有錯。
豔墨雪微頷首,結束與東方傲的對話後,她將媚眸轉向蕭冰,見他依舊緊繃着臉頰,好像一副她會吃了他的表情,豔墨雪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這到讓原本鬱悶的氣氛一下子舒暢了許多。“蕭大元帥,你難道整晚都要崩着這一張臉嗎?本尊又不會吃了你。”
其實,蕭冰這個僞裝者做的還真不是一般的爛,雖然一開始的確有讓豔墨雪無措,但這會她卻可以非常確定,蕭冰所謂的冷漠,所謂的漠視,都只是想要遠離她而豎起的保護。
想通這點,豔墨雪的神情有很明顯的舒展。
雖然只露出一半的嬌容,但東方傲還是清楚的看出豔墨雪嘴角的弧度。於是,他輕轉深邃的眼眸,左手微微拂過右手拇指上的玉扳指,深意道:“說吧,你今天來的目的?豔羅剎。”
聞言,豔墨雪趕緊收回神。
沒錯,她今晚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辦。
眼眸一挑,華美的銀羽面具很好的遮住了她的半張玉容,到讓她的笑容變的更加絕美。“皇王不愧是皇王。”
自從暴亂以後,東方傲的確變了好多,做人越來越深沉,心機越來越重,這樣的他,不得不說……很可怕。“不過皇王大可放心,本尊今晚過來,不過……就是想幫皇王一個小忙。”豔墨雪緩緩說着,然後將嬌軀大步前靠,嬌媚的體香逼近東方傲,在他耳畔喃喃語道:“助你扳倒東……方……仁。”
“什麼?”聞言,東方傲瞬間起身,因爲動作過大,就連圓凳都被他撞到在地。
“你……唬朕的吧?”他的神情完全是不相信的樣子,然發現自己失態,東方傲立刻掩起情緒,輕蔑笑着,“你以爲這樣子就能試出朕來!”他邊說着邊重新坐下,輕輕捲起豔墨雪的長髮,繞在指尖,隨後放到鼻尖,細細聞着。
“有沒有試出來,皇王心裡清楚的很。”豔墨雪不爲東方傲所動,依舊將嬌軀前傾向東方傲,大片的肌膚就這樣毫無遮掩的呈現在他的眼前,她卻絲毫不覺的裸露。“還有,皇王似乎滿臉的不相信。”玉指輕帶着那一絲嫵媚,冷冷的滑過東方傲的面部,那種感覺,只叫人迷醉。
“你要朕如何相信。”東方傲單手握住她的柔荑,放在脣間輕啄一口。
“那皇王認爲本尊會是那麼無聊的人嗎?”猛的收回手,豔墨雪冷言道,然後她將眸芒掃向一旁的蕭冰,見他自從自己靠近東方傲後便一直盯着,不禁揚起魅惑的笑靨。“怎麼,蕭大元帥也想試試?”說罷,立刻朝蕭冰靠去。
蕭冰冷峻的撇開眼。“一點都不想。”他咬牙着,臉上的神經瞬間崩成一線,“還有,蕭某有事請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