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淡紫又陪了蕭冰一會才姍姍離開,回到別院時,天色早就漆黑。
淡紫輕輕合上門,熄了燭火,直到屋內漆黑一片,她才緩緩收起脣畔的弧度。獨自一人端坐在房中,沉靜如水的檀香氣味嫋嫋瀰漫着,然而淡紫原本平靜無波的眼眸卻伴隨着月光陰暗的照射,漸漸變得森冷。隨後,眼芒一閃,如利劍刺穿濃霧,有股殺氣從淡紫的眼中驟然迸射出來。“出來。”她怒吼一聲,手猛然拍向桌面,五個掌印瞬間清晰可見,隨後茶壺盡碎,立時化爲粉末。
這樣的功力,可見今晚她有多憤怒。風,正在一點一滴地鋪散開來,卻仍止不住淡紫眼中的嗜血之色。那是自心底猛然迸發出來的寒意,一簇簇的冰冷,如那寒冬的池水般,涼意森冷。而那透徹的寒意,彷彿早已蔓延進了淡紫的骨髓裡,她卻一絲感覺也沒有。
一個姿勢保持了很久,就連憤怒的神情也絲毫沒有變化,直到那緊閉的窗戶被一陣內力震開,淡紫才緩緩轉頭。“堂主。”黑夜下,一抹黑色的身影瞬間躍入屋內,然後恭然下跪,利落地說道。
一室靜謐,淡紫無視的白了黑影一眼,眼裡那種傲然於世的不屑與血腥,會讓人有種錯愕,這還是那麼淡泊如水的女子嗎?“他人呢?”月光透過半開的窗戶投射入屋,合着淡紫陰冷的話音,顯得異常詭異。然月光照射到那跪在地上的黑影,一時間,她的臉上表情複雜,但那張臉,卻是這般熟悉。
“回堂主,銀堂主人在三裡外的樹林。”冷霜,也就是昔日的陽橙,冷冷道來。
聽到銀羅剎三個字,淡紫臉上頓時變得冷若霜寒,各種複雜的表情齊齊閃現。
銀羅剎,原名銀蠍,在羅剎四邪中排名老三,次於大哥醉羅剎,和二哥鐵羅剎。他天生就長着一張比女人還要女人的臉,妖冶精緻,專門掌管江湖上的賭坊、當鋪與鴨館。不過,別看銀蠍長的不錯,但這人說話可從不着邊際,整日就知道和女人廝混,所以淡紫一直都不怎麼喜歡他,也很少與其接觸。
但今晚,她緩步走到窗前,看着那孤月憐憫地灑落着稀疏的月光,那清冷的淡光,不僅照亮着淡紫那張絕美的容顏,也照亮了她心底最深的寒意。
今晚,是清幽的一夜,同時也是寒冷徹骨的一夜,輕功一起,淡紫瞬間消失在濃霧瀰漫的夜霧之中。
三裡,以豔羅剎的絕頂輕功,自然不費吹灰之力,而銀蠍似乎一早便在那兒等着。淒冷的月夜裡,兩人四目相視,銀蠍倒是一臉舒坦的望着眼前這個‘面目猙獰’的女子,不由輕聲笑道:“豔妹妹,你這是怎麼了?”還是那種似正似邪的腔調,豔羅剎聽着,不由從骨子裡狠狠起來。
“你還敢問我怎麼了?”黑暗下,她的聲音顯得異常冷漠,“誰讓你動蕭冰的?”不經她的允許擅自動蕭冰的主意,原來,這纔是她真正發怒的原因。只是……或許就連豔羅剎自己都不曾察覺到,不知從何時起,她已將蕭冰收入囊中,不允許任何人擅自侵犯,包括他!
然而,銀蠍依舊媚惑的笑着,斜眼透着黑暗深深望進豔羅剎的海眸裡,“我自己。”他出聲道,心下怦然一挑,她的那種眼神……又出現了!“我是在幫你。”突兀間,玩意涌動,銀蠍諂笑道。
“幫我?”豔羅剎冷哼一聲,“你明知門中有規矩,你還說這是在幫我?”她故意將聲音拔高几分,迫人的眼芒直直盯着他,仿若震懾人心。
銀蠍淺笑着,這樣的豔羅剎倒是少見,他心底暗想着,不由好心提醒道:“我是不是在幫你……你應該很清楚,別忘了,離三月之期只剩下不到二十天了。”
“那又如何?”豔羅剎眉眼一挑,一句話頂了回去。
“蕭冰現在早已在我的掌握之中,他能奈我何!”她露出一臉血腥的笑靨,伸手,那修長的骨節突然顯得異常分明,纖細的手指就如同一根根鋒利的刺刀,劃破着這黑暗的寂靜。她花了那麼長時間,不就是爲了得到蕭冰的信任,如今一切已在掌控之中,只等時機成熟……“到是你,竟敢派我的人去偷襲他,你可知這會弄巧成拙!”豔羅剎不耐道,她倒是不怪銀蠍出手,只是不屑他竟然敢指揮她的人。
弄巧成拙?聞言,銀蠍的笑容漸轉陰冷,豔羅剎的這番話,竟讓他有種不安的感覺。隔着月光,他再次將眸芒投向這個和自己生活了近十五年的女子,在月光的投射下,她竟變得好不真實,好像很遙遠。“這我倒不覺得。”銀蠍迅速將自己抽離出那種虛無的幻影,然後反駁道,“我出手,不過是想試試那蕭冰的身手。”這倒是實話,“再說了,遲遲未見你動手,有人可是會急的。”銀蠍口中的有人,不知是誰!!
“那你試完之後覺得如何?”
“一般,就劍法還算了得。”銀蠍抿抿嘴脣,一攤手,道,“不過他身後的高手卻絕非等閒之輩。”話鋒一轉,頓時,銀蠍的眸海里燃燒着熊熊火焰,似要將自己點燃。
“你是說殺?”眸芒一閃,豔羅剎冷冷撇開眼眸,腦中思緒外開。她明明記得剛纔韓殺和自己說過,他當時並不在場,那又怎麼可能與銀蠍派去的人交手呢?這其中一定有一方在說謊,會是韓殺嗎?
“你們交手過?”這個韓殺,其實早在豔羅剎來之前銀蠍便暗中調查過了,和曾經試圖和他交手。不過那時因爲輕敵,自己沒得到多少好處。然而,派去調查的人更是空手而回,讓他對這個人更加產生懷疑。
“就一次。”豔羅剎默默說道。
“他的功夫是很厲害,”這樣的高手,世上又有幾個呢!“只是,你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嗎?”
真實身份?豔羅剎搖首道:“他是誰?”
“雖然我還不確定,但根據一些情報來看,我十有八九可以斷定……他就是天下第一殺手——韓殺。”
“那個韓殺?”豔羅剎一愣,“這不可能,他不是早就消失了。”她否定道。
“怎麼不可能。這天下第一殺手,本來就行蹤詭秘,神出鬼沒,他可是截了好幾次我們焰魔門的生意了。”銀蠍冷冷說着,“而且依他現在的武功,羅剎四邪裡,恐怕也只有大哥才能與之一較高下。”
“這個不用你來提醒我。”豔羅剎白了銀蠍一眼,“要不然你以爲我爲何遲遲不能動手。”還不是因爲蕭冰的身後有韓殺這個高手在,想動手,又豈是那麼容易辦到的。
她已經算厲害了,如今可以輕鬆接近蕭冰,可那個韓殺,神出鬼沒,性情是謎,從來不知躲在何處,卻是她防也防不住的。豔羅剎也正在爲這人煩惱,突兀間,靈光一閃,她略眯眼眸,盯着銀蠍不停的打轉,“你還不打算走吧?”最終,她微彎起嘴角,諂笑道。
“什麼意思?”銀蠍心下怦然一顫,有種不祥的預兆。
豔羅剎冷冷笑着,心下卻早已開始計劃下一步的行動。“沒什麼,既然你那麼想幫我,就讓你幫個夠!”
畢竟十幾年的相處,銀蠍清楚她的個性,不由眸芒一冷,故作認真道:“你想我怎麼做?”
“你不需要知道,到時候我自會派人通知你的。”脣畔緩緩上揚,豔羅剎顯出一副自信滿滿的姿態。
“看來,你是吃定我了!”銀蠍一笑,想來他和她總算也是齊名,同是羅剎四邪,爲什麼每次到了這種時候,出現做小弟的總是自己呢!!他無奈的抿起嘴脣,算了,看在豔羅剎是他們之中唯一一個女子,年紀又是最小的,這次……就再讓讓她吧!
豔羅剎媚笑一聲,“那也要你肯讓我吃啊。”雖然在外人眼裡,她與銀羅剎水火不容,但畢竟是十幾年的友誼,這份感情更勝至親之情。
“不過,我還是有件事想提醒你。”轉身離開時,銀蠍突然一頓,背對着豔羅剎,冷冷道。
“什麼?”
“別陷的太深,因爲……我從來沒有見過你用那種眼神看待一個獵物。”那種眼神,已經超脫了獵手與獵物之間的關係,裡面包含着太多複雜的情緒,一旦把握不好,可能毀掉的不只是兩個人。
銀蠍默默說着,這是第一次,他竟有種危機感,深怕這個妹妹會一失足成千古恨!再也無法回頭。“請你記住,他……只是獵物。”
“我知道了。”隨着銀蠍沒入黑暗之中,豔羅剎這才沉下眼,默默說道。接着,她閉起雙眸,靠在樹邊運功凝神。
豔羅剎所修煉的內功心法,皆需斂住心神,排除雜念,否則一旦走火入魔,以她的內力也必須休養半年以上才能恢復武功。可是這一刻,無論她如何想要靜下心來,卻發覺自己的腦裡、心裡,裝的全是蕭冰的影子,滿滿的,根本容不下她任何的雜念。
“我這是怎麼了?”真是可笑,豔羅剎不明白,爲什麼自己會落到這地步?難道自己終究已對他有情?“不會的。”她猛的搖頭,“怎麼可能?他只是我的獵物。”言畢,她斂住內息,朝來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