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他還是個孩子。輕塵幾乎屏住了呼吸,可是他卻根本不是可以用常人的眼光來衡量的孩子,暴躁,易怒,喜怒無常,還有自小的陰狠偏執……輕塵忍不住有些許的懼意,竟不知該如何擺脫他。
他依舊邪肆的笑着,回頭衝着房門外道:“給本王取消腫化於的藥膏進來。”
房門不過片刻便被推開來,一個面貌清秀的丫鬟進得屋中,來到牀邊,將手中的藥膏遞給蕭霖。孰料蕭霖卻只是一挑眉:“沒見到本王不得空麼?把藥給她塗上。”語罷,他原本放在輕塵臉上的那隻手用力扣住了輕塵的下顎,將她的臉掰向那個侍女的方向。
那侍女一言不發,臉色也絲毫不變,上前將藥膏緩緩塗抹於輕塵的面頰之上,又不動聲色的退了下去。
清涼的藥膏疏解了臉上火~辣辣的疼痛感,輕塵始終緊蹙的眉頭終於微微鬆開一點,卻無論如何掙不開蕭霖,索性也不看他,只是看着那個侍女退出去,不想卻叫他誤會了。
他見輕塵只是一動不動的看着那個侍女,輕笑了一聲:“怎麼,你中意她,那以後便讓她來服侍你,如何?”
以後?輕塵眉心突地一跳,只是依舊不動聲色,心中卻暗自揣測着這句“以後”的意思。
蕭霖,自小便仇恨她,視她爲眼中釘,可是此時此刻卻以這張的狀態將她困在身下,對她說出“以後”二字,這樣的情形不可謂不詭異。
輕塵並非無法揣測他心中所想,只是不敢相信——他在她心中自始至終都只是一個孩子,即便是如今,他已經娶了自己的王妃,在她心中卻依然只是孩子。
可是如今,這個孩子……
“她是個啞巴,不會說話,不過好在很懂事,本王也喜歡得很,難得你也喜歡,便賜給你好了。”他繼續道,隨即竟低下頭來。
他身上有着和那個人一樣的,淡淡的龍涎香的味道,輕塵冷哼了一聲,撇開頭去:“果真是一門父子,慣會使這樣的手段。”
他也不怒,反倒笑了起來:“既如此,你便試試誰的手段更好,那又如何?即便當初他也用這種手段,你後來不也臣服了麼?本王今天就是想試試,他能做到的,我是不是也能做到。”
事情終究不可避免,一再的牽扯到那個人身上,隔了七年,輕塵心中幾乎已經快要淡忘的恨此時又已經蠢蠢欲動,卻終究還是沒有表露出來,只是冷冷一笑:“反正我也無力反抗,那你儘可以試,結果怎樣,你也儘可以等着瞧。”
“還是這麼冷硬的性子,分明沒有變,爲何本王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同了?”他邪肆的挑眉一笑,“本王倒是更想見到從前的你。”
輕塵冷哼了一聲。不同,自然是不同,過了七年,她若然還一如從前,豈不太過癡傻?
他看着她,終於緩緩鬆開了她的手臂,站直了身體。輕塵一得自由,立刻也坐起身來,翻身下牀,走出屏風,來到了屋中的圓桌旁站着。
“昏睡了那麼多日,想必你腦中還不太清醒,我可以讓你自己靜一靜,你也可以叫啞奴陪你出去走走,不過你自己,最好不要出去。”
“我自己,能出的去嗎?”輕塵冷笑了一聲,轉身背對着他。
他絲毫不以爲意,聳了聳肩,轉身走出了房間。
輕塵獨坐在房間內,想着此地是千里之外的西山,面對着的是一個內心陰鷙不可捉摸的少年,終於忍不住煩躁起來。不知此時丟丟在古犁是怎樣的情形,也不知安子陌究竟能否查到她是被抓來了這裡。
至於那個人,想必應該回了京城吧?輕塵腦中只淡淡的劃過這個想法,脣角微微勾起一絲冷笑,復又擔心起丟丟來。
而與她猜想一致的是,如今在古犁的丟丟當真是沒了她便不行。
丟丟自小便依賴輕塵,雖說輕塵對她較安子陌更爲嚴厲一些,可是畢竟是如生母一般竭盡心力的教導,此時離了她,丟丟除了沒日沒夜的哭,便只有每天等着安子陌帶來一無所獲的消息。
而這些日子以來,皇帝都住在她與丟丟的屋中。到處都是她的氣息,屋中處處有着她生活的痕跡,他不可避免的想起了許多從前的過往,桃花源的,宮中的,雖然偶爾會有爭執,但從來都是快樂與幸福佔主導。事情究竟是怎樣演變成今日的情形?如果當初,他肯放下一切將她接回宮中,所有的一切是不是都會不一樣?
夜已過半,哭了一天的丟丟,也早已經睡着了,他緩緩從牀榻上坐起身來,靜默。已經不分晝夜的查了許多天,依舊沒有絲毫她的消息。他再一次的束手無策,因着她,他總是束手無策,所有的思維都亂作一團。
所有有嫌疑的人,那些曾經對她有過不利的人,他通通都排查了一遍,卻仍舊毫無線索,而安子陌的搜尋,也同樣毫無結果。
站起身來,他從屋中走出,靜靜立在屋前的平壩之上,擡頭看着天上那一輪明月,忽而間便再次失了神。
“客人……”突然之間,身後傳來丟丟有些沙啞的聲音,他轉過身去,丟丟小小的身子就立在門邊,揉着眼睛看着他。
他淡淡一笑,深邃的眸子被月光映着,彷彿有些微的亮光閃動:“丟丟,你爲什麼不睡?”
丟丟上前來,習慣性的跳入他懷中,扒在他的肩頭:“客人,其實你認識我孃親對不對?不然,爲什麼你總是這麼擔心,總是要爲孃親傷心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