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成下了班沒有跟肖安和陸婉一起回招待所,他先是來到公安局附近的建設銀行。好傢伙!程成心裡暗道了好幾個好傢伙!
在建設銀行自動取款機門前排隊的老頭老太太據不完全統計,保守得有二十幾號人,這還不算取款機室內的。
程成跟前面的老太太一打聽才知道,今兒是開支的日子。
沒辦法,等着吧!
左等右等終於排到了室內,程成一瞧,得,我說怎麼這麼慢呢!敢情裡面五臺機子就一臺半能使,一個銀行工作人員兩頭兒應付,嗓子都快炸了。
對於電子設備的使用,老頭老太們攏共分兩撥,一撥是壓根兒不會使,一撥是別人使的時候他跟專家似的,一到自己的時候就跟文盲似的。程成作爲爲數不多的年輕人,一邊維持秩序一邊當了一把臨時銀行管理員。
天都擦黑了,他才把自己取出來的一萬塊錢揣進手包。按照前幾天的記憶,程成再一次來到李寶春的家。
敲門一看,爺兒倆正吃“一桶半”呢。
李寶春看見程成臉上微微有些變色,“警察同志?”
“啊!都在家呢?”程成笑嘻嘻地隨手帶上門,徑直走到李寶春父子對面,在茶几底下抽出個板凳一屁股坐下了下來,“晚上飯就吃這個?”
“嗯。”李寶春的兒子板着臉,頭都不擡,只是將手裡的一袋方便麪油料包掰成兩份,分別扔進兩個麪碗。
“啊,都放太鹹。”李寶春不好意思地解釋道,“剩下的調料還能炒個菜,香着呢!”
程成沒有接話,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好。聽何飛說李寶春因爲有前科,出獄之後也沒單位願意要他,還連累兒子辦不了學習救助金。平日裡單靠他兒子兼職的這點薪水,還得攢學費,生活費,爺兒倆的生活可想而知。
他掏出剛取出來的一萬塊錢放在桌子上,“孩子這學期的學費先用這個吧,不夠的話再找我。”
程成站起來就要走,李寶春急忙繞過茶几拽住了他的胳膊,嘴皮子抖了抖,沒說出話來。
李寶春的兒子愣了兩秒鐘,從茶几上抄起錢也追上來,“哥,這錢我們不能要。”
“啪!”
李寶春一巴掌拍在兒子的後腦勺上,“這他媽是我哥!”
“大爺,這錢您拿走吧。”李寶春的兒子反應很快,轉口就改。
“客氣啥?以後你小子漲了出息,還我就是了。”程成故作輕鬆地拍了拍這個少年的肩膀。
李寶春抹抹發紅的眼角,“哥,你等等啊。”他急忙轉身回到大臥室,不一會兒取出來一隻普通的得力牌簽字筆。
“哥,這是我自己做的跟蹤器,還可以監聽。”李寶春笑嘻嘻地拿出一副耳機遞給程成,“還能寫字兒。”
程成接過來左右看了看,別說,就算仔細看也看不出破綻。
“李寶春,你說你把這手藝用在正經地方多好?”程成把簽字筆揣進手包,恨鐵不成鋼的說道。
“是是。”李寶春陪笑地應道,肥臉隨着他的點頭不停的顫動。
此時此刻,人民醫院的一間兒童病房裡正忙得不可開交。
顏沫沫幫着護士安撫着邊圓,把她抱上了手術車。別看邊圓才三歲,但懂事得很,她看着站在一旁慌成廢柴的莫雨,強笑道,“雨姐姐,你別怕,圓圓一會兒就出來了。”
“圓圓真是乖!”顏沫沫蹲下來,摸摸邊圓的額頭又回頭對莫雨說道,“莫雨,你別擔心,有我呢。”
“沫沫姐,謝謝你了,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邊圓是個有福的孩子,她的血型這麼稀缺竟然還能跟你配上,她……”莫雨的眼淚奪眶而出,再也說不出話來。
上午的驗血結果讓莫雨一籌莫展,AB陰性血型,血庫裡沒有。邊圓的急性闌尾炎手術又要往後拖了!她想起了顏沫沫,她是這裡的大夫,也許能給找找關係?
果然是無巧不成書。顏沫沫拿過化驗單子一瞧,言語輕鬆地告訴她,自己也是這個血型,她可以給邊圓獻血。
莫雨的心在這短短的兩三個小時內像是坐了次過山車,悲喜接踵而至,以至於邊圓馬上進手術室了,她還以爲是在做夢。
“莫雨,你不能進去。”莫雨被顏沫沫的聲音驚醒,自己木納地都快要跟進手術室的大門了。莫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就近坐在了走廊的軟椅上。
她盯着手術室門口的紅燈“唰”地亮起,心也跟着提了起來。這時,她看見一個穿白大褂的人從顏沫沫剛纔獻血的房間裡走出來,經過自己的時候還和自己對視了一眼。
這……
莫雨站了起來。剛纔那個人雖然戴着口罩,但眼角的皺紋都結成了“枯樹皮”,怎麼看都不像是個當班的醫務工作者。
難道是退休返聘的?莫雨回頭看着那人漸行漸遠的背影狐疑道。
“嗒嗒嗒嗒……”腳步聲從手術室方向傳來,莫雨的心又被牢牢地扯了回去,她看見一個小護士從手術室裡面跑出來,急忙迎上去,急道,“護士,手術怎麼樣了?”
“很順利。你別擔心。”護士很快就走遠了,容不得莫雨再問。
嗡…嗡…
莫雨的電話在衣兜裡震動。
是哥哥,莫雨的心又一次落進了塵埃。
“莫雨,這兩天你又去哪了?怎麼那個警察家一直沒人啊?”電話接通了,莫雨還沒說話,那邊就跟開了機關槍一樣咄咄逼人。
“你去家裡找我了?”莫雨壓低聲音急道。
“怎麼?不行啊?”莫峰嘻笑道,“怕我給你丟人?”他用手胡亂抹了一把口鼻,又道,“你給我錢啊!不給錢就別怕這怕那!”
“哥,我最近沒工作你知道的!我哪來的錢?”莫雨心虛道。
“呸!別以爲我不知道!那個警察除了給你生活費外,還額外給你保姆費!”莫峰不屑的笑聲似乎更加惹人心煩,“給你保姆費就是把你當保姆,懂嗎?還在那癡心妄想。”最後一句雖然是自言自語,但在莫雨聽來卻十分扎心,她的眼淚一滴一滴打在胸襟上,化開了好大一片溼漬。
“喂!喂!”莫峰衝着電話喊了兩嗓子,發現電話並沒有掛斷,“莫雨,我……我剛纔瞎說的。你別多想。”莫峰抿了抿嘴脣,“那個……你把錢打在我銀行卡上,五千!就五千,以後,以後我不賭了。”
“嘟……嘟……嘟……”電話掛斷的聲音還在莫雨耳邊迴響,好半天她都說不出話來,這種心裡的刺痛不是因爲錢,也不是因爲哥哥不爭氣,而是這生來的不公,這種遙望感讓她窒息,讓她絕望。
“莫雨!”顏沫沫把莫雨從憂傷中拽出來,“我不是說了嗎?這是場非常簡單的小手術!”她看見莫雨臉上佈滿淚痕,“撲哧”一笑,“怎麼還哭成這樣?手術很順利。”顏沫沫掏出紙巾幫莫雨擦眼淚,“你看你,還不如圓圓呢。”
莫雨失神地看着顏沫沫,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此時,程成剛從李寶春家告辭出來,接連打了幾個噴嚏,差點兒把頭打掉。
這是誰想我呢?程成抱怨道。
“天青色等煙雨而我在等你~”
“喂。”
“程OK,你在哪?又發現一起命案!”是肖安的破鑼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