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小區，熟悉的樓道，熟悉的防盜門。程成掏出鑰匙，心裡五味雜陳。多久沒回來了？他自己也搞不清了。
“喀啦”門鎖應聲而開。
只有黑貓狗蛋從屋裡竄出來撲在程成腳下一個勁兒蹭，恨不得把程成的牛仔褲蹭“禿嚕皮”。程成恍然，邊圓一定是去幼兒園上學去了。這事兒莫雨在微信裡跟自己提過，當時因爲事多很快就給忘了。
屋裡雖然冷冷清清，但十分乾淨整潔。莫雨這丫頭，也不知道去哪了？程成的想法還沒徹底散去，防盜門又傳來“喀啦”一聲。
“你不要跟着我！”是莫雨的聲音。
“怎麼？我是你親哥！你搞清楚。”一個尖細的男聲帶着十足的怒氣從樓道里傳來，緊接着防盜門被人踹開，狠狠地撞擊在門後襬放的鞋櫃上，單薄的鞋櫃站立不穩，前後搖擺了一陣還是傾倒在地，裡面的鑰匙，雨傘，鞋子，大大小小的瑣碎物件兒全都鋪散開來，跟天女撒花似的。“稀里嘩啦！”震得人耳根子一緊。
狗蛋“吱溜”一下子鑽進裡屋。
“程哥！”莫雨提着兩兜菜僵在原地，臉色發白。她冷不丁看見程成，一雙烏黑的大眼瞬間起了霧氣。
一瞬間的冷場之後，莫峰強作鎮定，“你就是那個警察？”他打量着程成又道，“是你把我妹妹當保姆使喚的？”
“哥！你說什麼呢？！”莫雨急了，她反手就把莫峰往門外推去，嘴裡喊道，“你出去！你快出去！”
莫峰被推了個踉蹌，對莫雨吼道，“起開！”說着推了她一把，將莫雨推倒在地。
程成急忙搶過去把莫雨扶起來，看着她哭得十分傷心，心中怒火中燒，他對莫峰冷道，“莫峰，你想幹什麼？”
“我……”莫峰一虛，轉而又強硬道，“幹什麼？你以爲你是警察就了不起呀？天下哪裡有白使喚人的便宜事兒？”
程成一下子就明白了，“你又賭輸了？”
“什麼叫又？”莫峰惱羞成怒，但這次對方是個警察，他沒敢擡手就打，但依然憤憤不平，“勝敗乃兵家常事！再說，我有贏過啊！”莫峰擡手指着莫雨，“你問她……”話還沒有結束，莫峰就停住了嘴巴。因爲程成已經薅住了他的衣領。巨大的鉗固力使莫峰懷疑這雙手是不是人類的？他垂下眼皮緊盯程成的手指，生怕他一念之間擰斷自己的脖子。
“我警告你，你活得多爛我不管，但你不要再騷擾你妹子！”此刻莫峰喘得氣有多粗，證明程成扯得他有多狠。
莫雨站在程成的身後，聽見他的言語，鼻子一酸忍不住又哭起來，多年來的委屈似乎找到了突破口，一發不可收拾。
這時，樓道傳來腳步聲，兩個穿戴紅馬甲的中年婦女爬上樓來，往程成家探頭探腦。
“怎麼回事？”其中一箇中年婦女操着濃重的衛東方言問道，她盯着門口摔得稀碎的鞋櫃突然有些憤怒，瞪着眼前正在動粗的程成問道，“你家暴了？”再看看一旁哭成淚人的莫雨，中年婦女似乎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斷，她對莫雨說道，“姑娘，別怕！我是居委會的，也是咱社區婦聯的，有嘛事兒跟我說，有婦聯給你做主！”
兩個中年婦女往莫雨身前一橫，像座山一樣把她護在身後，對着程成和莫峰怒目而視。
誤會來得容易，消除得難。
程成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兩個居委會的同志愣是油鹽不進。最後還是莫雨再三解釋，這才消除了二人的疑惑。
兩人對莫雨一頓寬慰，末了要走的時候，一個婦女拍了拍腦門兒，“哎呀！王姐，咱倆幹嘛來了？！”
“是呀！小劉！咱不是來找301來了嘛！”
301？程成把耳朵豎了起來。
“哎，你知道嗎？301在家嗎？”居委會王姐轉頭看向莫雨詢問道。
莫雨搖搖頭，迷茫道，“沫沫姐昨天晚上就沒回來，是不是在值夜班？”
“不可能。她是週三週五的夜班。昨天星期天……”程成看見莫雨疑惑地看着自己，心裡一虛，嘴上的聲音也慢慢變小了。
居委會小劉沒注意莫雨的變化，抱怨道，“就是，以前給她打電話都會接聽，即使沒打通，她也會回過來。這次乾脆就關機了。這個樓道的人口普查就差她家了。真是的。”
關機。
程成的右眼皮跳了一下。顏大夫從不關機呀，因爲有時候會有搶救的緊急電話打過來。難道女鬼真是她？
程成鬼使神差的掏出手機撥通了顏沫沫的電話，“您好，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您稍後再撥。”果然……他眉頭緊皺，徑直跑下樓去。
“程哥！”莫雨撲在樓梯扶手上，眼看程成的背影在樓梯間轉了兩個彎兒消失了。
“哼”，耳邊傳來莫峰的輕哼，把莫雨的心擊得粉碎。她轉頭看見哥哥輕蔑的眼神，平生第一次想撕了他的臉。
程成下樓打了一輛出租車直奔林冠男的學校。每個週末顏沫沫都會給林冠男送補給，即使她什麼都不說，但只要林冠男見到她平安就好。程成把心理預期降到最低，但他的心依然砰砰砰跳個不停。
見到林冠男班主任的時候，程成的心再次滑向谷底。因爲他看見班主任老師一臉焦急，“請問您是冠男的什麼人？”
“我……我是顏大夫的朋友。”程成一時語塞。
“哦！”班主任一副瞭然的樣子讓程成覺得有些怪怪的，“顏大夫昨天不知怎麼的，沒來給冠男送生活費，她可從來沒這樣過。我還正打算給她打個電話呢！”
“她……她昨天有臺手術，沒來得及趕過來。今天我幫她把錢送來了，麻煩您交給冠男。”程成從手包裡拿出僅有的五百塊錢。“不知道夠不夠？”
“夠了夠了！”班主任老師鬆了口氣笑道，“二百就夠了。冠男平時在食堂吃飯，這麼多已經吃的很不錯了。”她抽出三張“大紅票子”塞回程成手裡，又自顧介紹道，“冠男的性格又開朗了不少，學習成績也進步很大。麻煩您告訴顏大夫一聲，這孩子多虧她了。”
“行！我一定轉告她。”程成勉強一笑，匆匆告辭。
還有誰？還有誰會知道顏大夫的行蹤？程成站在校門口被白花花的太陽晃得睜不開眼，擁堵不堪的車流回響着此起彼伏的喇叭聲吵得路人不堪其擾。程成開始焦躁起來，路邊的人影接踵而去，離自己越行越遠……
“滴！”
巨大的鳴笛聲把程成拉回了現實。“找死呀你？！”身後黑色轎車的車玻璃緩慢降下，從裡面飈出憤怒的辱罵。
這時程成才發現自己已經走到了馬路的機動車道上了。
不過剛纔突然的警醒，讓他想起一個人：韓瑩。她倆不是閨蜜嗎？也許她知道什麼也說不定？
程成急忙掏出電話，他這才發現自己的手抖得厲害，光鎖屏密碼就輸了好幾次。
“嘟……嘟……”
“程哥！”電話那端欣喜的聲音躍然耳邊，韓瑩的心情似乎不錯。
“瑩瑩！你知道顏大夫去哪了嗎？”程成心裡又有了希望，一旦沫沫有什麼事兒，韓瑩應該着急纔對！
“她？”韓瑩突然想起那天顏沫沫接到黃之曉的電話，說是他媽媽突發心梗便離開了。“她去黃之曉他媽家了，現在早該回家了吧？”
“什麼時候的事兒？”
“嗯……週日上午吧。”韓瑩還想問出什麼事了，沒想到對方已經掛斷電話，“嘟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