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風成親次日,褚文鴛寅時召褚相進宮,怒不可遏訓斥道:“英國公成親這樣的大事,我這個太后毫不知情,命婦院竟越過我去,直接給了國夫人的冊封,那我算什麼?聾子瞎子一樣的擺設?”
褚相嘆口氣:“皇上幼小,文鴛想要守住這太后之位,就要籠絡英國公和安王爺,英國公爲了新婦,左虎符都給了安王,文鴛能攔得住嗎?不如順水推舟。”
褚文鴛一聽,宿風爲了青艾,將左虎符給了安王,心中如掀起滔天巨浪,跌坐回椅子上,好半天冷笑道:“也好,刀槍不入的宿風,如今也有了致命的弱點。”
成親第三日,宿風卯時上朝,青艾爬起來相送,兩名副將帶着一隊人馬挑了燈籠候着,宿風拍一下青艾的臉,下了石階上馬絕塵而去,青艾一直望着黑漆漆的夜空,直到那燈籠的光遠得再看不見。
回去換了衣衫前往正堂請安,然後用早飯,早飯後,宿槿招呼一聲就隻身出門,老夫人問一句,怎麼連着幾日都出去,宿槿假裝沒聽到,腳下走得更快,老太君就道:“好幾年沒出去了,就由着她出去走走,正是好年華,別被高牆大院圈着了。”
因青艾之前打牌時的狂性,老太君再不敢提打牌之事,祖孫三代坐着說話,老太君和老夫人說一些以前的人和事,青艾默然聽着。
老太君年紀大了,隔一個時辰就要小憩一會兒,青艾就給老夫人捶腿,有時候老夫人睡着了,她還能輕鬆些,多數時候,老夫人越來越清醒,總瞧着她欲言又止。
青艾默默數着時辰看着更漏盼着天黑,因爲天黑了,宿風就回來了。
宿風話很少,偶爾開口也是打趣青艾,青艾不知道他在忙什麼,只知道他很忙,瞧着他微微發青的眼圈,默默爲他按摩鍼灸,每日給他備好藥丸,天氣越來越冷,上牀前總要認真爲他把脈。
牀榻間宿風多數我行我素,偶爾也會有難得一見的溫存,令青艾貪戀沉迷。
這日宿風早朝後回來了,換了衣衫帶青艾出了門,天氣十分晴好,二人並肩緩步而行,繞過兩條街來到一座小院,正是青艾成親前住的那所。
宿風帶她進去,跟隨的人候在院門外。
進了堂屋,迎面兩個銅人佇立,黃澄澄的,青艾驚喜得跑了過去,摟住自己做的那個,回頭瞧着宿風:“是不是很象?”
宿風點點頭,指指旁邊的那個問道:“這個呢?可象嗎?”
青艾仔細一瞧不由失笑,這個銅人是照着她的模樣做的,宿風別出心裁給她穿了裙子,青艾邊笑邊說:“這樣還怎樣辨識穴位,虧你想得出來。”
宿風瞧着她嬌嗔的模樣,不若在府中總是木呆呆的,翹脣笑道:“天下女郎中稀少,若有女患者,男郎中鍼灸,難不成還脫了衣衫?”
青艾想想也是,拉着宿風站到她做的銅人旁邊,端詳着笑道:“一模一樣。”
宿風一邊笑一邊脫衣服,青艾驚問做什麼,宿風笑道:“銅人沒穿衣裳,不脫了,怎麼能看出一樣不一樣。”
青艾這些日子憋在國公府,今日難得出門,身心輕鬆,一笑由着宿風,宿風脫了一半停下了,瞧着她道:“青艾不攔着?”
青艾搖搖頭,笑着走過去接他衣帶:“脫了就脫了,我正好在天光下欣賞欣賞。”
宿風摁住她手:“邊境大營帥帳外瞧着就安伯一人,實則不是,青艾要偷看我洗澡,沒有可能。”
青艾低了頭,半天擡頭迎着他的目光:“我有些事瞞了你,待到合適的時日,一定實言相告。”
宿風點點頭,笑看着她,將她擁在懷中道:“這銅人不好做,動用了很多人費了很多心思,青艾又拼命了?”
青艾點點頭:“爲赴一年之約,不得不拼命。”
宿風摟她緊了些:“青艾在府中,悶悶不樂?”
青艾點點頭:“囚籠一般,每日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木頭人一般,說着差不多的話,做着差不多的事,我想念大營,想念百里荒原,想念祁連山,自由自在。”
宿風瞧着她道:“青艾,我們再回不去了。”
青艾鼻子一酸:“我想過了,日後許多年,我們都要呆在京城,你每日早出晚歸,而我,宿府就是我的天地,我只能呆着,一日一日,一月一月……”
宿風捏住她手:“青艾想要有怎樣的一方天地,單看你如何去做。”
青艾點點頭,心想若我真是女主人,一切好辦,可如今面前三座大山,哪座我也越不過去,給婆母捶腿的時候,我早想明白了,多年媳婦熬成婆纔是出頭之日,可如果婆婆的婆婆還在,永無出頭之日。
心中嘆氣猶豫着這些話該不該對宿風說,在她心中宿風無所不能,興許能幫她脫離困境,這樣想着,今日是宿風主動提起的,說上一說又能怎樣?
正要開口,宿風搖頭笑道:“戰爭殺伐我行,朝堂爭鬥也行,就是這些家宅之事,想想都頭疼,還是那句話,什麼都難不倒青艾,對嗎?”
青艾笑笑:“我沒有那麼厲害。”
宿風說有,青艾還想說什麼,宿風脣角一翹轉移了話題,在她耳邊說道:“說些別的,過了這麼些日子,青艾可還疼痛難受嗎?”
青艾搖了搖頭,宿風又問:“可享受嗎?”
青艾又搖了搖頭,宿風一口咬上她脣,含糊說道:“看來還得努力。”
光天化日之下,兩個銅人中間,宿風一邊輾轉索求一邊觀察青艾,很快有了心得,青艾頭一次有了歡愉,輕吟低喊。
正要開始第二輪戰鬥的時候,門外有人一聲稟報,說是御醫官在門外苦候多時。
宿風起身穿衣,笑對青艾道:“這老頭倔,不肯爲我所用,前幾日瞄一眼銅人,着了魔了,天天追着我求我。“
青艾嗯嗯答應着,手忙腳亂穿着衣衫,宿風穿好了,過來幫她繫了衣帶,笑道:“既是牢籠,就晚些回去,你住過的屋中,都是你愛看的書,夜裡再來接你。缺什麼了喊一聲,就會有人過來。”
青艾喜上眉梢,樂得直點頭,跟宿風道了別,一頭鑽進屋中,進了寢室,接着看上次沒看完的風物誌去了。
正看得入神,聽到外面有人進來,說道:“文奇問我要什麼,我什麼都不缺,獨缺男人。”
是宿槿的聲音,青艾悄悄探頭一看,一個眉清目秀的男子一邊脫衣一邊說:“我一無所有,能給恩人的,也就這具身體。”
宿槿抱臂瞧着他,文奇衣衫褪盡,尚顯青澀的身子微微縮着,瞧着宿槿。
青艾捂了口鼻,大氣也不敢出,怎麼一到京城,就能碰到這樣的事?
宿槿盯着文奇瞧了半晌,突然就撲了過去,緊抱住他放聲大哭,哭了很久抹去眼淚,一口咬在文奇肩頭,文奇疼得輕哼了一聲,宿槿沿着他胸口一路咬了下去,文奇低聲哭了起來,宿槿胡亂扯了衣衫,緊緊抱住文奇,過一會兒瘋了一般大喊大叫起來。
青艾雙手緊緊捂着耳朵,宿槿這算是什麼?養的面首?
好不容易等到雲收雨歇,青艾瞧着文奇瓷白的身子上佈滿淤青,再瞧瞧自己手臂,這宿家的人,都是虐待狂不成?
宿槿瞧見文奇如此,似有不忍,一把抱過他,拿衣裳蓋了,低聲說道:“此處是我家的別院,平日無人居住,文奇回去收拾收拾,明日搬過來。”
文奇靠在她懷中答應着,宿槿手指拂過他的肩頭:“瞧見你,我想起了他,失控了,以後,不會了。”
好不容易二人穿衣起身,青艾噓一口氣,再看不進去書,閉了雙眼想着以前那些人那些事,亡故的亡故,離散的離散,一切恍若夢中,提筆給月牙兒和蘇姑姑寫信,這些日子渾渾噩噩,大腦一片空白,耽誤了許多事。
夜裡宿風回來,遞給她一包焦糖芝麻小餅,青艾嘗一口,酥甜酥甜的,笑說好吃,宿風趁她不注意欺身過來,舌頭捲進她嘴裡搶着吃,青艾躲避幾下,索性厚了臉皮,二人你來我往的,將一包小餅吃得精光,依然意猶未盡。
宿風舔着青艾脣上的芝麻,低聲說道:“今夜不回去了。”
青艾連忙說好。
宿風起身去門外吩咐一聲,不大一會兒,晚飯擺了進來,青艾想着宿槿的事,婉轉問道:“大姑姐再許配個人家吧?要不白白荒廢了青春。”
宿風嘆口氣:“之前因我之故,無人敢與宿府結親,我回來後也問過她,只說今生不願再嫁,還想着那一夜夫妻的郎君呢。”
既然想着,怎麼就悄悄養了個小白臉?青艾想不明白,宿風又道:“她我行我素慣了,由着她吧。”
青艾打定主意,宿槿的事,誰也不能告訴,包括宿風,這院子,以後能不來就不來了。
可是銅人若在,宿風免不了過來,當下笑道:“那銅人,不如拿回家去吧,我無事可以練練鍼灸,免得生疏了。”
宿風點頭:“好,大的那個,明日一早御醫官過來拉走。”
二人宿了一夜,良宵苦短,第二日天未亮,御醫官就過來拍門,將銅人裝車運走。
宿風要上早朝,差人送青艾迴去,小銅人也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