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萋過去了倒是沒和誰搭話,而是直接走到兩個正坐在地上鬥陣的小修跟前津津有味的看了起來,她自己平時閒暇就愛算算陣畫畫符,只可惜師父和師兄師姐忙於修煉無暇關注此道,她只能自得其樂,彭萋一直都是自己琢磨,第一次見兩個人鬥陣,那種對壘時的緊迫感和隨機應變的反應能力,真不是紙上談兵能比的。
原本也就兩三個人在觀戰,彭萋一來沒多久又圍上來不少人,她就被擠到後面去了,正戰到緊要關頭彭萋不由自主的踮起腳扒着前面的人繼續往裡看。
身下的人彎着腰僵了半晌,終於忍不住回過頭來,彭萋見下面一溜的後腦勺突然翻過來一張臉,雙眼瞪圓了不少,才意識到了是自己壓到人家了,馬上不再扒着人家後肩,訕訕的退了兩步。
被彭萋壓着的是個髮色泛黃的布衣小少年,比彭萋矮了小半頭,一雙下垂眼,再仔細一瞅發現還有點微微的大小眼。
彭萋不好意思的對着手指,對垂眼少年歉然道:“不好意思,壓到你了。”
垂眼少年見到彭萋先是一愣,然後眼神晃了晃,道:“沒事,你......可以繼續壓着,我沒事的。”
彭萋哪還好意思繼續壓着人家,就見縫插針草草的觀完了這場鬥陣,前面有人喊了句前十名要出來了,剛剛還圍聚在一起的人瞬間四散,都爭相跑到前面去圍觀,落在後面的幾個見一旁有棵大樹就說爬到樹上面看,能看的更清楚。
彭萋見師兄還在原地沒動,看來師姐肯定是在這前十里面了,遂興致勃勃的也要跟着去爬樹,彭萋落到最後面,團了裙襬塞進腰帶,樹上伸下來一隻手,她一擡眼對上一雙眸子,是那個垂眼少年。
這少年是要幫她搭把手?彭萋雖然並不需要但還是感激的笑着將手遞到少年手裡,手被攥緊了往上拉。
“噗通”一聲悶響,彭萋和少年雙雙摔下來砸到草地上,一時間樹上傳來的嗤笑聲不斷,“就你內小身板兒還想拉那個胖妹上來,哈哈哈......”
陳嘉樹一直注意着師妹的動向,狀況一發生人就馬上過來把師妹抱起來拂着草屑問疼不疼。彭萋一起來就扎進師兄懷裡死死抱住,任人怎麼說就是不把臉露出來。陳嘉樹也不再問,拍着師妹的背將人帶回化春臺。
彭萋抽了抽肩膀小聲嗚咽了一聲。
“摔疼了?摔哪兒了?”陳嘉樹柔聲問道。
“沒疼。”彭萋抱着師兄的腰,蹭了蹭師兄的衣袍,溼着眼角仰起頭看着師兄小聲說道。
“那怎麼哭了?”陳嘉樹幹脆把師妹託在臂彎抱起來,雖然早過了抱來抱去的年紀,他們師兄妹師姐妹之間仍然習慣這樣。
“師兄,我是不是很胖?”彭萋心裡委屈,眼淚又要掉下來。
“不胖,我們萋萋纔不胖呢!”
平心而論,彭萋真的不肥也不胖,腿看不到看她露出來的那節腕子就知道了,之所以總給人那樣的印象是因爲,她的臉......可能是“小孩胖”還沒退下去的原因,長得肉呼呼的,但一點都沒擠到五官,還是又大又圓的杏眼、小鼻子、菱形的嘴巴,下巴......額,笑起來的時候小下巴尖兒能更明顯些......
陳嘉樹看着師妹臉上細密的絨毛,喜愛的刮刮師妹的臉頰,笑道:“萋萋不胖,萋萋只是......毛絨絨的。”
“妞妞怎麼了?”女修的聲音輕柔。
彭萋的手被拉着捏了捏,低頭看是個不認識的女修,彭萋不確定是不是同門或是認識師兄師姐的,但也心下窘迫,趕緊吸吸鼻子抹抹眼睛,然後對女修露出靦腆的笑容,道:“沒事沒事,剛剛打了個噴嚏,眼淚鼻涕都出來了。”
此言一出,周圍一圈人眼中都漫起笑意。
“前三甲!還有誰沒出來?”有人喊道。
人羣中有報出兩個名字和門派,彭萋緊跟在後面握拳沖天大聲道:“留仙宗,明善!”
後面竟然還有人陸續報了幾個名字,化春臺上聲息漸悄。現在只有前三甲沒報出來,那麼,多出來的就是永遠留在秘境裡了。
第三名,高彥,是摘星樓的弟子。
第二名,宮忘川,是繁花谷的弟子。
第一名......
如果不是師姐,那麼......不!一定是師姐!彭萋勒緊了師兄的脖子。
陳嘉樹渾然不覺頸子上的壓力,兩眼微眯緊緊的盯着石碑前面的傳送陣。
第一名,日,月,明,明善!
明善一身狼藉的出現在傳送陣上,拄着血跡斑斑的佩劍“神/韻”,目光狠厲一身氣勢,銳不可當。
幾百年來,第一次有女修摘得青竹秘境魁首,明善在奪魁後馬上閉關並順利結嬰進入元嬰境界,之後無論是斬妖除鬼,還是入險境奪珍材異寶,亦或是演武論道,都處處展現強悍的實力,風頭無兩。
外面都在說以明善的實力和風頭,前途無量,沒必要繼續留在貧瘠寥落的穿雲峰,完全可以另起一支,這在修真界是最稀鬆平常的事了,可明善沒有,她用自己一個人的榮耀與光芒照亮了沉寂已久的穿雲峰。也有傳言在傳一些沒邊兒的事,說穿雲峰峰主凌恆好生心機,知道自己能力有限得道無望,出去狩獵得的寶物自己鞏固境界還不一定夠用,根本養不起大批門徒,連焚香掃地的雜役也不要,只收兩三個徒弟就用宗門給的薪俸生生澆出棵參天大樹。
期間有一次招收內門弟子,許久不參加的凌恆被宗主特地請了過去,還真有人往穿雲峰門下拜,凌恆被幾個長老擠兌着不得已帶了一名男弟子回去。
彭萋升級當師姐,瞬間腰板兒就直了。
...............
“師弟,這個你吃!”彭萋遊蕩到穿雲峰半截腰,見到師弟韓誼正揹着劍站在洞口,遂很有師姐樣的將手裡的紅糖餡兒年糕掰了一半不容拒絕的遞過去。
“謝師姐。”韓誼依言接過年糕,馬上就默默地站在那兒吃了起來。韓誼比彭萋還要大上幾歲,但自打他來,這聲師姐就沒扭捏過。
今日是繁花谷與摘星樓相約來留仙宗三派演武論道的日子,陳嘉樹有差事在身一早就去了主峰綺霞峰,而明善呢,出門狩獵妖鬼,一去已有兩個多月,歸期不明,不過今天她總是要回來的。
彭萋和師父說她要先去綺霞峰下看看能不能迎到師姐,這些年師兄師姐名聲在外外出頻繁,她也漸漸能自己下穿雲峰和其他同門打幾句交道了。彭萋站在綺霞峰下的老松樹後面往迎客亭張望了半天也沒見師姐的身影,這個時候師父應該已經到了三星殿,她再不上去,師父就要叫師兄下來尋她了,師兄有事務在身可不好耽誤。
迎客梯直通綺霞峰的三星殿,彭萋等了一波客人先過去纔開始沿着迎客梯往上爬,這放眼望去看不到盡頭的臺階是各峰各長老招門生時對外門弟子設下的門檻之一,其實根本沒有看上去的玄之又玄更不用御風駕雲。
“喂喂!”不知是彭萋走得快還是前面的人走得慢,走着走着前面的客人就變成與她只隔了十幾級臺階,有個猴兒似的小子上躥下跳的朝她躥過來,“你是誰?”
彭萋趕緊離這人遠點。
“修明!不得無禮!”裡面有個長身玉立翩翩佳公子模樣的年輕人斥道。
“不過是個迎客的小修,逗她幾句怎麼了,宮師兄你不要太無聊好不好。”季修明道。
“她可不是什麼外門小修,她是明善的同師師妹。”年輕人拽了叫季修明的小子一把,對彭萋歉然道:“失禮了,姑娘見諒。”
這人認識師姐,師姐在外面說起過她這個師妹?說起過也不稀奇,但這人怎麼知道她長什麼樣的,見過她?不會吧,彭萋可不記得記憶中有見過這個人。
“留仙宗穿雲峰,彭萋。”彭萋對着那人禮貌的點了點頭。
“繁花谷,宮忘川。”
繁花谷知道,宮忘川,沒聽過這個人,彭萋話音委婉的就要結束這段對話:“諸位,一直往上走就是三星殿。”
“你不知道宮師兄嗎,他和你師姐比起來可一點都不差!”季修明知道了彭萋的身份倒是規矩了不少。
一點都不差?呵呵,師姐可是最棒的!彭萋在心底冷笑,驕傲的挺着胸目不斜視的繼續往上走。
“你手裡拿的什麼?可以吃嗎?”
好煩哦,好像揍他哦,雖然是這人先動嘴的,但如果她先動手鬧到宗門上去也是不佔理的,還會給師父師姐添麻煩。彭萋手裡是吃剩的年糕,她吃到最後一小塊口渴的厲害就沒再繼續吃。
“你頭上的那個紅點點是畫上去的嗎?”
彭萋眉間的一點紅並不是凸起的肉痣,就是正常的皮膚下匯聚了一豆硃紅。
季修明不僅自來熟而且還神煩!彭萋打定主意不理他,一個眼神都欠奉,不知道這小子是看不懂別人臉色還是本着“你不是煩我嗎,我偏要煩死你”的心理故意爲之。
“啊,你幹啥!”哪成想季修明動嘴還不夠,手竟然還伸上來了,彭萋措手不及,眉間就被沒輕沒重的狗爪子摳了一下,驚得她連鄉音都冒出來了。
好傢伙,這可是你先動的手,彭萋受襲的第一時間就反手撓了回去,就對着臉上撓,手裡的年糕也當磚頭扔過去,死小子別想儀容整齊的參加盛會,想都別想!
“小子,你作甚!”彭萋正摸上腰間的法寶,上頭傳來一聲厲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