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需要過於自責, 事情既然已經出了,我們就一起想辦法解決,若是真的出了什麼事, 還有宗門幫你擔着。”
乾月峰大殿外, 已經瞭解了來龍去脈的遊方域拍了拍乾月的肩膀, “實在不行還有你師父呢, 不要一個人把所有的責任都攬在身上。”
不得不說, 身爲師父,他還是很瞭解自己徒弟的性子的,乾月現在確實鑽了牛角尖。
他低着頭不說話, 滿心愧疚的同時又有些鬱悶。
錯誤是出在他的疏忽輕敵,讓那些霧獸得以突破封印, 但是靜下來以後再想想, 放下目睹清溪村與離水宗慘劇時的痛心疾首不談, 他是覺得自己有點冤的。
但是鬱悶歸鬱悶,該做的事情還是不能不做的, 他現在只想趕快把霧獸的事情解決掉。
他不想再看到有人爲此丟掉性命。
“師父說的沒錯”,目送遊方域離開,一旁的乾淵看出了二師弟的情緒仍舊不太穩定,他嘆了一口氣,同樣是安慰:“我已經傳訊所有在外歷練的弟子, 讓他們就近支援附近的宗派。放心, 我們儘快查清那些霧獸的行進軌跡, 是可以把傷亡降到最低的。”
乾月覺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小時候, 當初每一次不小心闖禍, 師父和師兄好像都是這樣無條件的原諒他,“讓師兄費心了。”
他彎下腰道歉:“我給三乾聖宗惹來了麻煩。”
“說的好像沒有你我們就沒有麻煩一樣。”
乾星實在看不慣二師兄低聲下氣要死不活的樣子, 他冷哼一聲:“就那個封印,早破晚破都是個破!”
他說話還是一如既往地衝:“那些霧獸一出來,各大宗門不是還得找我們幫忙?正道龍頭你以爲是白當啊,出了事三乾聖宗是要第一個出來扛事的,不然你以爲別人爲什麼要對你馬首是瞻?”
乾星所說並非空穴來風,就在三乾聖宗派人前往各個宗門傳達過消息以後,當天就有一波人聚到了一起,表面上說來請遊方域出來主持大局,實際上的目的卻不得而知。
乾月前腳剛回到臥房,後腳就被弟子敲了門,“乾月長老,有好多其他門派的掌門、長老前來拜訪,宗主請您去他那一趟。”
“好,我知道了。”
榮映靠在書架上,他看着乾月關上門走回來,坐在一邊不說話,便問:“你不去看看嗎?”
乾月低下頭把玩放在矮桌上的茶杯,悶悶道:“太浪費時間了,我本來是想回來收拾一些東西就出門,霧獸的事不能耽誤,每時每刻都有可能會死人,那些人聚到一起,也不知道要說多長時間。”
“或許他們只是想商討出一個共同的方案。”榮映說着,推開窗往外看了一眼,“之前在宗門大會上對你出言不遜的那個小鬍子往這裡來了。”
聞言,乾月皺了皺眉,還沒得及說什麼,那邊門就又被敲響了。
榮映沒多想,直接走過去開了門。
“乾···”
小鬍子的手懸在半空,他看到榮映時愣了一下,“閣下是?”
榮映開了門就走到了一邊,沒有搭話。
乾月:“你找我?”
“是這樣的”,小鬍子把目光從榮映身上收回,沒有把心中的驚訝表現在臉上:“霧獸的事情,各大宗門現在都已經知道了,所以特爲此事來三乾聖宗拜訪,以期能商議出一個有效的解決辦法來。”
“我們聽說,乾月長老對此事瞭解最爲清楚,所以想請教一番。”
小鬍子說着,心中有着暗暗的得意,他盼這一天盼了那麼多年,誰知道有朝一日竟真能看到乾月淪爲衆矢之的。
誰也不知道他在聽聞乾月誤闖秘境,導致早已消失千年的霧獸重現人間時有多開心,爲此他甚至願意做一個跑腿的,和小弟子前後腳來乾月峰,只想着第一時間見證乾月被千夫所指的樣子。
只不過——
他極爲隱晦地看了站在窗邊的榮映一眼,沒想到跑個腿還能有意外收穫。
剛看到乾月房中還有其他人在,他是被嚇了一跳的,後來因爲榮映的容貌太過驚豔,甚至還暗搓搓的猜測了眼前陌生的美人和乾月的關係。
但是當他發現美人可能是個器靈的時候,那點發現小秘密的沾沾自喜立刻就轉變成了更爲甚之的嫉妒。
憑什麼?憑什麼什麼好事都讓一個人碰上?
天賦、修爲、相貌······就連可遇不可求的器靈都有。
小鬍子感覺自己看不慣乾月的原因又多了一個。
不過乾月並不知道眼前之人心裡在想些什麼,他把手上的茶杯輕輕放到桌子上,一撩衣袍站了起來,“那就走吧。”
榮映從窗邊走了過來,“我跟你一起去。”
他這一句話,就又把小鬍子的目光引到了他身上。
乾月注意到小鬍子看榮映的眼神中有着藏不住的貪婪,他不着痕跡的把榮映擋在身後,說:“你在這裡等我,我去去就回。”
說着,便看向小鬍子,做出請的姿勢。
“······”小鬍子皮笑肉不笑的轉過身,走在了最前面。
乾月湊到榮映耳邊,小聲說:“把門關好,除了我,誰敲門也不要開。”
榮映一臉疑惑的擡頭看他。
乾月笑了笑,有些無奈,“他發現你是器靈了,防人之心不可無。”
恍然大悟,榮映點了點頭,“我會小心的。”
目送着乾月離開乾月峰,榮映注意到那個小鬍子回頭看了一眼。
兩相對視,心中的厭惡感陡生,他發現乾月的擔憂並非沒有根據的,那個小鬍子看他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個物件。
關上門回到房內,榮映剛坐下又站起來,走到門口轉了一圈,又到窗邊轉了一圈,外面一個人都沒有。
心中忐忑難言。
回到乾月坐過的位置,下意識的拿起了他剛纔拿在手裡把玩的茶杯,倒了一杯水,送到嘴邊的那一刻,榮映突然重重放下了杯子。
不行,他得去看看。
三乾聖宗的待客大殿中,到場的無一不是實力頂尖的勢力,但是在這其中,處於中心地位的卻是離水宗。
乾月一踏進大殿,周圍就是一靜。
“乾月長老。”
“乾月長老久違了。”
有幾個與乾月熟識的人上來打了招呼,但大部分都是持觀望態度,不冷不淡地點了下頭示意。
乾月的視線落到了離水宗的幾人身上,自然明白他們是來做什麼的,他走到遊方域面前,“師父。”
“人都到齊了,那廢話就不多說了,我們現在就商議一下該怎麼處理那些妖獸。”遊方域看向乾月,道:“既然諸位一致認爲有我這個二徒弟在場會更好,那乾月你就把和爲師說的那些再說一遍,讓大家聽聽,也好集思廣益嘛。”
“徒兒遵命。”
乾月轉身面向各個宗派之人,將秘境之事又如實說了一遍,“事發之後我曾回去查看過,確信那些霧獸的靈智比之千年前增長了不少,這一點可以從封印早就鬆動,但它們卻選擇蟄伏這一點看出來,所以······”
“等等”,有人打斷他:“乾月長老的意思是,那些妖獸知道單打獨鬥很快就會被我們消滅,所以專門等一個時機,成千上萬的一起破封?”
“沒錯。”
乾月被打斷也沒有表現出絲毫的不悅,倒是一旁的乾星衝說話那人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孫長老那麼懂不如你來說?如此又何必非要叫來我二師兄,這些事情我跟大師兄,還有師父都知道,我們說一點,再讓孫長老藉着發揮一下,不就把事情補充完整了?”
“你!”孫長老面上不好看,但他知道乾星的性子,所以知趣的閉上了嘴巴。
只不過他不說話不代表別人不說,“乾星長老此言差矣,霧獸之事本身就與乾月長老脫不開關係,我們叫他過來也是想了解完整始末,孫長老只不過說了一句話而已,並不爲過吧?”
乾星一臉不耐的順着聲音的來源看過去,只見大殿中僅有的幾個有資格坐着說話的人中,一個尤爲眼熟的人站了起來。
“呦,這不是遂靈宮的褚少宮主嗎?”乾星嗤笑的明目張膽:“您可真是稀客。”
遂靈宮向來跟三乾聖宗不對付,其少宮主褚歸硯更是因爲人狂傲被乾星教訓過好幾次,現在兩人對上,完全可以說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而且衆所周知,近些時日遂靈宮內亂的厲害,褚歸硯甚至大逆不道的把他老爹給軟禁了。
今天這次各大門派的彙集,也算是他第一次以宮主的身份代表遂靈宮出面,結果碰到乾星這麼個不給面子的,一上來就打了他的臉。
畢竟他這句少宮主一出口,褚歸硯的輩分立馬就低了衆人一等。
褚歸硯心中氣急,但顯然選擇此時站起來別有目的,因此他只是冷笑一聲,並未理會乾星的陰陽怪氣。
“說到脫不開關係,在下還有一個問題,勞煩乾月長老如實回答。”
乾月:“請講。”
“我聽說乾月長老在發現霧獸脫出的第一時間,因爲氣海凝滯纔沒能阻止事態的惡化,我是奇怪,怎麼就偏偏在那種危急時刻出現這樣的問題?”
“對啊,事情太過湊巧,乾月長老理應解釋。”
“……”
“真是笑話”,眼看着大殿上的衆人都被褚歸硯一語帶偏了重點,乾星呵呵一笑,說:“難不成褚少宮主受傷還看時機?”
褚歸硯:“……”
乾月輕飄飄看了乾星一眼,看的乾星頭皮發麻,他後退一步,躲到了大師兄背後。
“此事我之前有過解釋,氣海凝滯是因爲我煉化了一株靈植。”
乾月將聚靈芝的事情說了出來,大殿上頓時又是一陣騷亂。
“魔氣入體?”
有人疑惑看向乾月:“魔氣入體後患無窮,當年魔修肆虐的時候,曾有無數正道人士因被渡入魔氣而迷失本心,乾月長老是否確定體內再無隱藏的魔氣?”
“是啊是啊,我們正道之中怎可有魔性未除的人存在。”
“說的沒錯……”
乾星:“你這是什麼意思?!”
不光是他,三乾聖宗其他的人同樣因爲這一句話變了臉色,乾淵拉了一下氣的要跳腳的小師弟,他在人前向來嚴肅,因此說話也是擲地有聲:“諸位說話需有憑有據,不可隨意猜測,再說乾月師弟如今就站在這裡,有沒有魔氣入體大家有目共睹。”
說話那人被三乾聖宗的人盯的心中發毛,他梗着脖子反駁:“魔物向來狡猾難辨,哪裡是肉眼可以看出來的。”
“那你意欲何爲?”從乾月進來就一直沒有再說話的遊方域笑着說出了這麼一句話,只不過笑意不達眼底。
他已經看出來了,這一羣人哪裡是來商討對付霧獸的事?明擺着是興師問罪來了。
他的話一說出口,大殿裡落針可聞,榮映也是在這個時候偷偷來到了門口,化爲原型躲在了大門後面。
片刻,褚歸硯說話了,他從懷裡掏出了一塊奇形怪狀的石頭,“有沒有魔氣,一試便知,正好,晚輩這裡有一塊魔靈石,不知乾月長老可願當衆測試?”
“對,魔靈石若是遇到魔氣會變黑,遇到靈氣則變白,用它來測試再合適不過!”
完了。
榮映一來到就聽到這樣的話,心中立馬咯噔了一下,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乾月體內是有魔氣的。
只不過眼下的情況,根本容不得乾月不答應。
“我同意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