罕有人跡的深山中, 突然響起一道淒厲吼聲,一道雄偉身影從天而降,砸斷了無數粗壯的枝幹, 連帶着稀里嘩啦地掉落了一地綠色樹葉。
“吼!”
一隻霧獸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 它的兩隻前爪被劍氣生生削去, 此時正在不斷的往下淌血。從地上起來以後, 它眼中滿是驚恐, 透過自己砸出的一道空隙往天上看。
破風聲由遠及近,霧獸撞斷了擋住它去路的參天巨木,一路逃進樹林中。
“嗖”
就在霧獸離開沒多久, 乾月與榮映便出現在了原地。
歲時劍穩穩停在地面上,榮映一躍跳了下來。他走到霧獸摔下來的那個地方, 扒開堆積的樹葉, 順着血跡的指引, 看到了被撞的七零八落的樹木。
“它往山裡逃了。”
“嗯,我們去追。”乾月點了點頭, 和榮映對視了一眼,拿上劍進了樹林。
五天前他們兩人離開三乾聖宗,就一直在到處擊殺霧獸。
修界對霧獸的事還是比較重視的,他們一路走來,幾乎在每個地方都能看到爲了對付霧獸而組建起來的隊伍。
第一天的時候, 乾月出手救下了一支進山巡邏被霧獸包圍的小隊。聽他們說大部分的霧獸因爲不敵各個門派的高手們的圍追堵截, 一路逃往了西邊, 所以他們當時就改變了計劃, 沿着痕跡追到了西邊連綿不斷的山脈中。
受傷的那隻霧獸, 是在襲擊一處小村落時,恰好遇上趕來的乾月與榮映, 一小波十幾只霧獸被歲時劍斬殺了個乾淨,唯獨跑了那麼一個。
深山中的地勢複雜,但是因爲霧獸個頭比較大,在樹林裡行動會大大受限,地面上留下的痕跡又多,所以很快就被追上了。
看到霧獸的一霎那,乾月靈劍出鞘,一躍跳上旁邊的大樹,自上而下朝着它的腦袋劈了下去。
劍光一閃,霧獸巨大的身軀轟然倒地,砸的地面一陣動盪。
乾月一身白袍上丁點污跡也沒沾上,他壓下氣海中翻滾的靈力,注意到有一絲黑氣纏上了右臂,他動作頓了一下,悄悄收攏在手心裡。
魔氣已經出現實體了,他的時間已經不多,必須在徹底入魔前把霧獸的事情處理好。
等到他翩然落地時,落後了一步的榮映也恰好跑過來。
“死了?”榮映看着地上一動不動的霧獸問道。
乾月點頭:“嗯。”
“呼,那還好”,榮映長出一口氣,扶着腰擦了擦汗。這幾天他們一直沒閒着,加起來一共跑了上千里路,還全都是在眼下這種一個人影也看不到的深山老林裡,“既然解決了,那我們就離開吧。”
他現在特別想找個地方好好洗個澡吃個飯。
往外走出了幾步,沒有聽到乾月的迴應,他又轉過頭問:“怎麼了?”
“噓”
乾月的食指豎放在脣邊,眼神警惕的看向一邊,“有人來了。”
有人?
榮映順着乾月的視線看過去,他剛剛還在說這裡一個人影都看不到,怎麼突然就有人來了?
兩人目光落下之處,沙沙聲響打破了樹林中的寂靜,而且有越來越大的趨勢。
腳步聲來到近前,一個人扒開攔路荊棘,無意間擡眼,冷不丁撞進兩雙眼睛裡,嚇得他一個激靈。
回過神來,認出其中一個眼神冷淡的人是誰,只見來人突然興奮起來,回過身朝後面大喊:“找到了,在這裡!”
“乾月長老在這裡!”
話音落下,榮映便敏銳地察覺到周邊有大量的靈氣涌動,紛紛朝着他們的所在而來。
沒過多久,許多人接連出現在兩人周圍,榮映大致看了一下,估計有上百人。
這麼多人,是想做什麼?
“乾月長老,久見了。”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光是聽聲音,榮映就知道來者是誰了。
果不其然,人羣往兩邊散開,一個熟悉的人從中走了出來,是小鬍子。
他對着乾月象徵性地行了一禮,似笑非笑地說:“乾月長老修爲高深,趕路的速度也不能小覷,我們爲了能趕上你們可是廢了好一番功夫。”
這句話一出口,雖然還不知道這些人出現在這裡的目的,但是榮映已經能確定他們來者不善。
人羣又是一陣騷亂,榮映快速、準確的從中捕捉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他冷哼一聲,當着衆人的面開口:“聶領隊,好巧,又見面了。”
聶雲風,也就是之前被霧獸包圍,差一點全隊覆滅的巡邏小隊的領隊之人,他沒想到這種場面這麼多人,榮映竟然還能一眼看到他,畢竟他自己已經是很努力的在往人後躲了。
聽到榮映喊他,聶雲風腳下一個趔趄,苦哈哈地轉過了頭,“月舟前輩。”
說完,他有些心虛的看向乾月,又叫:“乾月前輩。”
猜到他們應該是被聶雲風泄露了蹤跡,乾月根本就想不理會此人,他皺着眉頭四下看了一圈,片刻後,又把視線放到小鬍子身上:“如此興師動衆,你有事?”
“有事,不過不是來找你。”小鬍子看向榮映:“我來找他。”
榮映對此則是一腦袋問號,不明白這些人來找自己幹什麼?
小鬍子舉起手,朝後揮了揮,所有人立刻動了起來,同時往前走了幾步,包圍圈被縮小了。
“乾月長老,你就別想着隱瞞了,你身邊那人是個器靈的事情早已經傳開了。看在你我曾一道修行的份上,我奉勸你一句,正道之人對器靈勢在必得,況且你一個馬上就是要變魔修的人了,難不成就忍心看着器靈跟着你一起步入歧途嗎?”
小鬍子說完,榮映直接愣住,原來竟是因爲他的身份才招惹來這些人嗎?
眼看着乾月沉默下來,榮映心中有些慌,同時還很生氣,“哼,我要跟在誰身邊是我的自由,還輪不到你們置喙。”
“此言差矣”,小鬍子笑眯眯地盯着榮映,“身爲器靈,集天地靈氣修煉成人,自然是歸屬於天地正理,魔修猖狂,落入他們手裡,只會助長他們的氣焰,這對正道來說,是十分不利的。”
聽出他話裡在影射乾月,榮映氣的臉都紅了:“你在胡說些什麼!”
乾月則是直接站到了榮映身前,把他護得嚴嚴實實,“我不會把他交給你們”。
小鬍子一臉不屑:“敬酒不吃吃罰酒,你覺得你能護得住他嗎?”
乾月手握靈劍,語氣冰冷,“你可以試試。”
“大言不慚,我倒是想看看,僅憑你一人,是不是真能留得住那個器靈!”
一道聲音出現,包括小鬍子在內的所有人都擡頭去看,只見半空中狂風四起,幾道身影御劍而來,身後浩浩蕩蕩地跟着許多人。
乾月看着眼前情景,不由得握緊了手中的劍柄,滿心戒備。
幾個領頭的人物相繼落地,有些是乾月見過的,但也有些是他不認識的,“你們也是爲月舟而來?”
一個與三乾聖宗有些交情的老者向前走了幾步,“乾月長老,看在你曾爲正道立下無數功績的面子上,只要你能交出器靈,老夫可以保證,在場衆人不會爲難於你。”
乾月:“我已經說了,我不會把他交給你們。”
他一邊說着,一邊去觀察周遭的情況,眼下這種情況不再適合硬拼,他必須找個機會帶着榮映突出重圍。
看出來乾月的意圖,老者真假難辨的嘆了口氣,“不聽勸,是要吃虧的······”
乾月卻並不搭話,他開始默默分析眼下所面臨的局面,御劍飛行肯定是行不通了,空中有太多人在盯着,一飛上去就如同魚兒入網。
現在他們唯一的機會就是往深山裡跑。
主意已定,乾月找準了時機,他衝着周圍虛晃一劍,在所有人下意識躲避的時候,拉着榮映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着自己選中的那處防衛薄弱的地方衝了過去。
小鬍子本來看到突然出現的那些人都有些絕望了,因爲他的實力與新出現的那些人比着實在算不上什麼。眼看着好不容易搶佔的先機就這麼白白浪費了,搶又肯定搶不過,任誰都會不好受。
所以說當他看到乾月帶着榮映直直朝着自己的方向跑過來時,心中又是驚又是喜,喜的是他都已經以爲自己沒機會了,偏偏乾月自己送上了門。
至於驚嘛,自然是···他意識到自己根本不是乾月的對手······
“站住!”
“攔住他!別讓他們跑了!”
四面八方都傳來喊聲,乾月單手持劍,氣勢洶洶地來到了小鬍子的面前,歲時劍還沒揮動,就見他們面前已經空出來一大片空地。
心知自己已經沒機會得到器靈的小鬍子躲在一棵樹後面,看着是不準備趟這個渾水了。
乾月沒有停留,護着榮映一頭鑽進了樹高葉密的深林中。
“在那邊,快追過去,別讓他們跑進林子裡!”
身後的喊殺聲一直不曾間斷,山間道路難走,在經過一處低矮荊棘從時,榮映的衣服掛在了上面,被乾月用劍暴力割斷。
正要接着往前跑,榮映拉住了他,“等等!”
他往後走了幾步,把掛在荊棘上的布條摘下來,“被他們看到了就知道我們是往這邊跑了。”
走回乾月身邊,重新牽起他的手,榮映疑惑他爲什麼沒了動作,“趕緊跑啊。”
但是乾月只是愣愣地看着他。
身後有人追了過來,榮映急了,“愣着幹嘛,再不跑就被追上了!”
說着,他直接越過乾月跑在了前面,承擔了開路的那個先行者。
樹林裡什麼東西都有,再加上枝椏橫生,跑的時候刮在臉上會很疼。
乾月本來還在發楞,在聽到榮映疼的倒吸一口冷氣的時候,他突然回過神來,手下一個用力,就把跑在前面的榮映拽進了懷裡,用手臂圈住了他。
“你臉上受傷了。”
榮映用手抹了一把臉,碰到傷口時“嘶”了一聲,他抹掉手上的血,“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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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月抿了抿脣,繼續悶頭往前跑,心中卻亂成了一團麻。
帶着榮映一起逃出來的時候他沒有考慮那麼多,只是單純地不想讓榮映被別人帶走。
但是現在,看着懷中人傷痕累累滿身狼狽的模樣,他有些後悔了。
會不會離開他纔是最好的選擇?
感覺到橫在自己腰上的手臂緊了緊,榮映若有所覺地仰起頭,看到乾月一臉凝重的表情,拍了拍他的手臂,“鬆開點,我要喘不過氣了。”
“抱歉。”乾月臉上爆紅,說着就要放手。
榮映及時抓住他的手臂放回自己腰上,“只是讓你鬆一點。”
沒說不讓摟。
乾月:“······”
追過來的人被他們遠遠的甩開,漸漸地,他們身後已經沒了任何人聲。
經過一棵大樹時,乾月停下了腳步,榮映伸長了脖子往後看,“好像沒人追過來了。”
“嗯。”
乾月點了點頭,他放開榮映走到一旁,背對着他站着,有些糾結的開口,“你,害怕嗎?”
榮映沒聽清:“你說什麼?”
乾月:“······”
回過頭來,他的眼睛牢牢盯着榮映:“你如果離開我,就不用經歷這些。”
榮映笑了一聲,“可是我不能離開你啊。”
乾月心跳慢了一拍,他的聲音發緊,“爲什麼?”
“因爲我的出現就是爲了你。”榮映算是明白乾月的意思了,總歸就是害怕他跟着那些人走嘛,他眯着眼睛,笑得像只狡黠的狐狸,“別忘了,我可是你的器靈。”
如同表白一樣的話語,聽的乾月心中一顫,“我······”
剛想說些什麼,腳下的土地突然開始一陣晃動,樹葉嘩啦啦直響,一道寒光劃過,榮映身後的大樹被攔腰斬斷。
“小心!”
乾月縱身一撲救下榮映,截斷的樹身砸在了地面上,轟然一聲巨響過後,激起漫天塵土。
榮映被灰塵嗆住,剛想打個噴嚏,就聽到從他們頭頂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我說了,你們逃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