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了山上的小院,宋辛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房間裡的繩子給砍斷了。
把繩子捲了卷之後扔出門外,他一臉大仇得報的表情:“哈哈哈,我終於不用再睡這玩意兒了!”
老子現在有媳婦兒了,纔不要睡這硌人的破繩子!
榮映在一旁看得無語,忍不住逗他:“把繩子扯了,難不成你想睡地上?”
宋辛臉上的笑容僵住,回頭看到榮映問的一本正經,他慌了一下,快速看了一眼屋子裡僅有的一張牀,以爲榮映說這話的意思是不願意跟自己一起睡在牀上。
他盼了那麼久的同牀共枕,但若是榮映不同意也沒辦法。
正考慮要不要把繩子撿回來,餘光瞥到榮映臉上逐漸散開的笑意,他愣了愣,隨即惱羞成怒,跳起來就是一個餓虎撲食。
榮映本來就站在牀邊上,看到他撲過來下意識伸出手臂接了一下,於是兩個人一起仰躺着倒在牀上。
倒下的時候宋辛還不忘用手護住了榮映的腰,然後趁着他還沒有回過神,捧住他的腦袋快速親了一下額頭。
榮映:“······”
怎麼那麼愛親額頭?
日子平靜下來就會過的很快,一個月後去深山中尋找木料時發生了意外,木場裡的一個人失蹤了。
管事的派了幾個人在山裡找了兩天都沒有找到,就在所有人都以爲那個人迷失在深山中再無生還的可能時,那人卻自己回來了,並且還帶回了一個好消息——
機緣巧合之下,他在山中找到了一株五百年的金絲楠木。
這個消息一經傳開,立刻被管事的報給了當地官府,一層層上傳之後,沒過多久上面就發了話,即令木場衆人運送楠木入皇城。
這道命令也就意味着,木場在山中的工作到此爲止,他們現在最爲緊要的任務就是把所有的圓木送出深山,並一路運往數百里之外的皇城。
木場中累積的圓木數量之大,光靠牛馬畜力是萬萬不夠的。
不過木場當初選址便是有其目的的,爲了方便運送圓木,所有的苦力都被安排去了木場後面的湖邊,他們要在三天之內把湖打通,連接上附近一條外流出山的大河。
湖泊被挖通的那一天,榮映也到了木場,運送楠木的這一路都需要他的護送,爲的是避免出現一些人爲的意外。
驅趕牛馬把圓木從木場裡帶出來送到湖邊,再由苦力們一根根推進湖裡,任其順着湖水流動漂進河裡。
看着無數圓木順水漂流,榮映回身喊了宋辛一聲,“走了。”
“哎,好。”
正在幫忙推木頭的宋辛站起身,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手,朝榮映那裡跑過去,接過他肩上的包袱:“不去跟師太告個別嗎?”
“不用。”
榮映對照着劇情的進度,猜測此時大俠已經回來過一次。
他這一次回來的目的,是因爲在外面看到了韓寶胤越來越過分的惡行,勸靜深師太加入由其他江湖人組建起來的暗殺小隊。
這是一個專門針對韓寶胤的組織,裡面全都是爲刺殺韓寶胤而聚集到一起的有志之士。
現在這個時間點,師太應該已經被說服,跟着大俠一起出山前往皇城,他們就算去了也見不到人。
師太與大俠對韓見林有愧,但是江湖人恩怨分明,韓寶胤這個佞臣早在十幾年前就是他們必殺的對象之一,所以他們並不會因爲顧慮韓見林而對韓寶胤手下留情。
同樣的,該出手時韓寶胤也不會對他們心軟。
這兩方爭鬥,是榮映無法摻和進去的,他只能做一個旁觀者。
圓木全部被推進河裡,苦力們沿着河岸往山外走。
隊伍最前方有專人開路,他們手拿一支長柄鐮刀,負責把擋路的枝枝蔓蔓砍下來,清理路障。
衆人彼此分工,下山的路雖難走,但效率很高,兩天不到的時間便到了出山口。
藉着河水的浮力,順水漂流的圓木全部堆積在下游的河灘上,榮映與宋辛到達的時候,已經有許多人開始下水打撈。
正是料峭寒冬時候,苦力們一身單衣下水,雙腿浸入冷水中,僵成了一塊石頭。
管事的在岸上盯着,轉頭看到榮映,他立刻迎了上來:“韓少俠,這一路就仰仗您了!”
太康帝不得民心,韓寶胤又惡名昭著,免不得有人看不慣他們兩人如此勞民傷財、好大喜功地舉動,出來半路搞破壞。
雖然當地的官府也派了人手一路護衛,但他們一兩百人,總歸抵不上一個韓見林來得有用。
事關韓寶胤,身爲他名義上的親子,榮映對管事的奉承表現的不卑不亢:“管事的言重了,我等自當盡力。”
一旁的宋辛嚴肅的點頭表示認同,他現在的身手已經不同於以往,認真說來也是個大俠了,真要是打架,他絕對不怵。
做徒弟的不能丟師父的人啊。
圓木出了山,該怎麼運回皇城,又是一項重大工程。
古往今來,像是運送巨石巨木這般耗費人力的大物件,大多會選擇數九寒天之際,潑水能成冰。
苦力們下了山之後就開始沿着道路,每隔百米挖掘出一口深井,另有人從井裡取水潑到地面上,等水結了冰形成冰道,便把圓木放置在冰道上,由牛車拉着往前移動。
牛車在前面拉,後面還有苦力推,一路上風餐露宿,艱苦難以想象。
半途中,北風乍起,天上也開始飄起了雪花,運輸隊伍冒着風雪走了一段路程,終有人不敵嚴寒的侵襲,暈死過去。
隊伍中因此起了騷亂,管事的呵斥了兩聲,不得不下令衆人原地休息,等雪停了再繼續趕路。
榮映去看了那昏倒的人一眼,瞭解他只是太過疲累,將體力耗盡才倒下,又見有人在忙前忙後照顧着,他便離開了。
榮映四下看過去,發現宋辛坐在不遠處的牛車上,鬼鬼祟祟地不知道在做些什麼,所以悄悄地走了過去。
天氣極寒,穿的衣服也多,榮映扯了扯外袍,試圖阻隔一個勁往領子裡鑽的冷風。
走到據牛車還有十幾步的距離,宋辛已經一臉警惕的轉過頭,看到來人是榮映,警惕的表情立刻變成了慌亂,他急忙把右手藏到了背後。
大寫的“此地無銀三百兩”。
“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不是要去給那個暈倒的人送藥嗎?”
“他是累的,休息一會兒就好,沒有受傷。”所以不需要吃藥。
倒是眼前這個人――
榮映湊近,盯着宋辛看:“你剛剛在幹什麼?”
肯定有事瞞着他。
“沒,沒做什麼。”宋辛移開視線,把榮映的臉推開,離得太近了,他總忍不住想幹壞事。
榮映不信,宋辛的反應明擺着是做賊心虛:“把你手拿出來給我看看。”
“看,看什麼?沒什麼好看的。”
“讓你拿就拿,那麼多廢話!”
“……”
宋辛偷偷看了一眼榮映,發現他的臉板着,立刻慫了,顫顫巍巍地把手伸了出來。
他的手不抗凍,一到冬天,不管天冷不冷,只要沾上涼水或是吹了冷風,立馬就會開裂。
他這一路都在挖井取水,本來因爲練了武功身體體質有了很大的改善,經常凍傷的手只是時常青紫而已,沒想到一場風雪刮過,該來的總會來。
看着伸到自己眼前,已經被凍成豬蹄的兩隻手,榮映嘆了口氣,從懷裡拿出了一瓶藥,拉着宋辛在一旁坐下,低下頭給他上藥。
“雖然不是專門治凍傷的藥,但好歹能讓傷口快些癒合。”
他一臉認真,輕手輕腳地給宋辛上了藥。
“受傷了就是受傷了,有什麼好藏着掖着的?還不讓我知道。”
宋辛有些不好意思,他不說是覺得榮映最近要忙的事情太多,不想他爲自己擔心。
只不過這些話講出來就太矯情了,所以他只是咧着嘴嘿嘿笑了兩聲,沒有回答。
榮映也沒說非要聽他說個原因,他低下頭輕輕吹了吹宋辛手指上的凍瘡,然後眼珠轉了轉,見沒有人注意到他們所在的這個角落,便撩開自己的衣領,把宋辛的手塞進了自己的胸口暖着。
宋辛:!!!
宋辛的腦子瞬間炸起了煙花。
雖然還隔着幾層衣料,但是從自己手下傳來的熱度還是足以把人燒成灰燼。
以至於他說話都不利索了:“我,我,我……”
“噓,別說話!”
宋辛被刺激的語不成句,結結巴巴不知所措,榮映拉住他的手,阻止他抽回去:“別亂動,暖暖會好點。”
宋辛:“……”
我愛冬天!
荒郊野外,無遮無擋,一陣寒風又起,吹起榮映的鬢髮,絲絲縷縷的拂過宋辛的臉頰,弄得他心裡癢癢的。
忍不住捉住那一縷頭髮在手心裡把玩,宋辛悄悄轉了下身,幫榮映擋住迎面吹來的風。
榮映感覺到風被擋住,擡起頭,就看到宋辛已經笑成了一個傻子。
“沒出息。”
榮映嘴裡嫌棄,但是話說出口之後也笑了起來。
兩個月之後,皇城已是入春時節,白雪消融,正是萬物初生時節。
護城河邊的柳樹發了芽,成片的鵝黃隨輕風飄來蕩去,落到人的臉上,輕輕揉揉的,滿是生命的氣息。
一棵柳樹下,榮映提着在沿途各個城池裡買來的稀奇玩意兒,跟宋辛告別:“我需要回韓府一趟,你先跟着管事把楠木送到天宮那裡,暫時在那留一段時間,我之後會去找你。”
宋辛不太樂意:“我不想跟你分開。”
“只是一天。”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你離開一天,在我眼裡跟三年一樣讓人難以忍受。”
榮映:“……”
“所以,只有一天,你要記準時間,不能多呆。”
宋辛一路聽多了有關韓寶胤的傳聞,對於他的小師父的這個父親觀感不太妙。
“我知道了,放心。”榮映對宋辛揮了揮手,往韓府走去。
宋辛目送他離開,有些擔心,但是也知道兩人畢竟有血緣牽絆,即使韓寶胤作惡多端不是好人,他也不能阻止小師父認這個爹。
木場的人準備進城了,有人來通知宋辛準備出發,他回過神來,一把拽住飄到自己臉上的柳條,恨恨地揪掉了上面新生的綠芽。
“飄來飄去的,煩死了,看不到我在生氣嗎?真是沒一點眼色!”
……
有原主的記憶指引,榮映順利的來到了韓府的大門前。
守門的護衛警惕的看了他一眼,用眼神示意他趕緊走,別擋在這裡礙事。
榮映卻是直直朝着那對他使眼色的護衛那裡走過去:“勞煩進去通報,就說韓見林來拜訪。”
護衛聞言睜大了眼睛。
“還愣着幹嘛,大公子回來了,趕快進去告知老爺啊!”另一個護衛恨鐵不成鋼地提醒同伴,生怕他一來就招惹了老爺家裡的心肝子。
他們每個看門的護衛手裡都有一幅傳說中的大公子的畫像,韓寶胤要求他們隨身攜帶,爲的就是萬一有一天韓見林開竅了想回韓府,能夠不受府中人的阻礙。
榮映面前的護衛恰好是今天第一次上崗,畫像發下來還沒來得及打開看過,誰知那麼巧正好碰到眼下的狀況。
新來的護衛被同伴喊得一個激靈,回過神來就見榮映還在看着他,“大,大公子,您稍等,我馬上去告訴老爺!”
說罷,立刻往府裡跑去。
榮映在門外等了沒一會兒,聽聞兒子回家的韓寶胤就慌忙迎了出來。
韓寶胤人雖然壞透了,但對於髮妻留下的唯一一個孩子可謂是掏心掏肺:“我的林兒,你可算是回來了!”
榮映聞聲看過去,這是他第一次見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大反派。
與傳聞中夜能止小兒啼哭的惡煞形象不同,韓寶胤外表很是儒雅,三四十歲年紀,身穿玄色描金長袍,劍眉星目,下巴上留着兩寸長的鬍鬚,打理的很是乾淨,整體看上去氣度不凡。
父子相逢,韓寶胤雖然早就見過他這個失而復得的寶貝兒子,但是不管是榮映還是韓見林,都是第一次回韓府,這讓他很是高興。
“這一次回來就不走了吧?江湖有什麼好玩的,哪有在皇城呆着舒服,你也知道,有你老爹在,整個皇城,只要是你想要的,沒有你爹給不了的!”
爲了留住兒子,韓寶胤一見面就忍不住開口哄人,捧高踩低的手段玩的很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