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時分, 一道閃電從天邊劃過,木屋被刺眼的寒光照亮,緊接着外面就響起一連串巨大的雷聲。
榮映被雷聲驚醒, 他猛地睜開眼睛, 從牀榻上坐了起來。
半夢半醒間, 冷不丁看到窗邊有一道人影, 他被嚇得條件反射般躺了回去, 甚至還動手拉了拉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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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動靜回頭,看了全過程的桑玉樞:“······”
因爲木屋的數量有限,很多工人都只能幾個人一起擠在同一間屋子裡面, 榮映他們佔了身份的光,但是也沒有辦法做到和在桑家時一樣, 一個人一間房。
不過好在榮映不是矯情的人, 而桑玉樞雖然不習慣和人同住, 但是總歸識大體,不會在這種事情上浪費精力, 也沒有反對,所以兩人就這麼住在了一間房子裡。
又有一道閃電劃過,藉着那一瞬即逝的亮光,榮映看清了窗邊的人影,是桑玉樞。
他從牀上爬起來, 拍着自己的胸口, 心臟噗通直跳, 還有些驚魂未定, “大晚上的, 你不睡覺,在窗戶邊做什麼?”
總不能是看風景。
桑玉樞難得的沒有反駁他:“你過來看。”
榮映的眼睛一眯, 敏銳地從桑玉樞的話語中察覺到了不對,他從牀上下來,走到窗邊,順着桑玉樞的視線看過去。
無邊夜色中,耳畔是似乎永遠也不會停下的雨聲,他一眼看到了遠處不斷跳躍着的火光。
“山上失火了?”他失聲喊道。
感受到身旁的人淡淡看過來一眼,榮映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咳了一聲,“是因爲剛纔的雷嗎?”
“沒錯。”桑玉樞重新看向窗外,語氣有些沉重:“這幾天的雨下個不停,現在因爲打雷連山火都出現了,青山郡這個地方,好像並不如我想象中的那般平靜。”
榮映對此也深有感觸:“是啊,青山郡青山郡,山上卻沒有一點青色綠色,這個名字可真是諷刺啊······”
一夜的電閃雷鳴不停歇,榮映睡得很不踏實,翻來覆去許久,最後選擇睜着眼睛聽雨聲。
他開口,打破雨夜特有的寂靜:“三弟,我知道你也沒有睡着,不如我們來聊聊天?”
側身躺着的桑玉樞:“······”
“不說話我就當你是同意了”,榮映沒有給他拒絕的機會,立刻開始說了起來,從交流兒時的記憶說到原主在外面遊歷遇到的趣事,滔滔不絕。
桑玉樞原本以爲自己會不耐煩,但是聽着榮映的聲音,卻很奇怪的發現自己沒有要打斷他的想法。
相反,他甚至覺得青年的聲音很好聽。和着雨聲,能夠讓人感覺到心中寧靜。
“你應該不記得了吧,在你四歲生辰的那一年,二叔伯的外甥來到桑家,他看上了大哥平時練武用的木劍,非要搶,結果被你拿石頭給砸了······”
“離開桑家的第一年,我往東邊走了很遠,第一次看到了大海······”
“說句實話,其實我不太喜歡呆在桑家,外面真的很好······”
“······”
說話聲越來越小,直至沒了聲響。
桑玉樞一直在聽着,等了好久都沒有下文,他動了動,悄悄翻了個身。
漆黑的夜色中什麼也看不到,但是他卻能準確地將目光放在對面牀榻上躺着的那個人身上。
原來是說着說着自己睡着了嗎?
桑玉樞心中好笑,又靜靜地看了一會兒,他這才閉上眼睛,沉沉睡去。
而在同一時間,數百里外的桑家。
“吱呀”一聲響,有一個人推開了原主桑柘的房門。
他在裡面走了幾圈,似乎是在尋找着什麼。不過找了許久都沒有發現自己想要的東西,他在屋子中間站住,眉頭微蹙,眼中的神色莫名。
有護衛巡邏到院子外面,人影低着頭思考片刻,推開門走了出去。
“家主”
“老爺”
有護衛看到來人,紛紛行禮。
人影從黑暗中走出來,露出一張熟悉的臉。
桑林點了點頭,“暴風雨快要來了,桑家很多房屋已經老舊,辛苦你們今晚仔細巡查一遍,看哪裡需要修繕加固,儘快處理了。”
衆護衛一齊應聲:“是!”
桑林點了點頭,揹着手往書房走去。
他在想,桑柘究竟把隕鐵放到了什麼地方?
第二天,榮映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接近正午,只不過外面的天陰沉沉的,根本看不出時間。
從牀上下來,他往對面牀看了一眼,被褥整齊疊放在牀腳,人早就起來了。
穿上外衣鞋子,稍稍整理了一下,他拿起牆角的傘,推開木門走了出去。
一路上沒有見到幾個人,從高地下來,他到了昨天來時落過腳的屋棚,發現裡面果然有很多人。
掀開布簾走進去,原本熱熱鬧鬧說着話的衆人看到榮映時安靜了一瞬,然後就是該怎麼樣還怎麼樣。
榮映見沒人搭理他,便站着四處看了看,發現桑玉樞、桑柏,以及陸週三人並不在這裡。
正在下着雨他們會去哪裡?
正想着,圓臉青年不知從哪裡鑽了出來,出現在了他的身旁。
“二公子,你是在找三公子和老大嗎?”
榮映聞言看向他,“你知道他們在什麼地方?”
圓臉青年點了點頭:“那當然,你跟我來。”
他說着,特別不見外地接過榮映手中的油紙傘,率先走進了雨中。
“二公子,快過來啊,我帶你去找他們。”他回頭,對着屋棚下發愣的榮映道。
“……”,榮映邁動腳步,低着頭鑽進了傘下。
路上,他問圓臉青年,“還沒有問,你叫什麼名字?”
“我嗎?”圓臉青年嘴角一咧,笑得開心:“哎呀,二公子總算問我的名字了…我叫十立,是不是很奇怪?我自己都覺得怪!不過沒辦法,誰讓我是個孤兒,也不知道自己姓什麼,只能隨便取個名字。”
榮映不知道說些什麼好:“十立也挺好聽的。”
圓臉青年,也就是十立,聞言,他擺了擺手:“什麼好聽,二公子你就不要安慰我了,我的名字什麼樣我自己很清楚。”
“倒是公子你”,十立突然看向榮映,眼神中夾雜着讓人看不懂的情緒,“你的名字,桑柘,很好聽。桑柘桑柘…繒彩鎰基,綺羅根本,柘木的寓意很好。”
榮映的眉頭一皺,疏離的笑了笑:“柘字原來指的是柘木嗎?我還是第一次知道。”
他看向前方,在十立再次開口要說什麼之前,出聲打斷了他:“啊,我已經看到了三弟他們,我們快過去吧!”
十立微微垂下頭,眸子裡有戾氣一閃而過,“好啊。”
榮映快走了幾步,十立因爲要撐傘,爲了追上他,只能同時加快了步伐。
兩個人沒有再說什麼,榮映目不斜視地看着前方,但是若仔細觀察,可以看出他的腳步有些亂。
桑柘……
他之前從來沒有思考過原主的名字有什麼不對,但是今天突然聽十立提起,恍然大悟,總算明白了從一開始便覺得不對勁的地方在哪裡。
桑爲木,柘也爲木,都可以用來當做養殖幼蠶的食物。
這會是巧合嗎?
榮映又想到了桑金梧和桑玉樞,名字裡雖然也都帶着“木”字,但是因爲有了金玉兩字,意義已經完全不同。
一件事一旦開始出現疑慮,人們便總會不由自主地向下查探。榮映之後專門找了書籍來看,看過之後,他的身上冒出冷汗,有些後怕。
柘木根皮入藥,有通經絡之療效。
桑林心思深沉,原來早就將他的謀劃放到了明面上。
有心者只需仔細念一下三個人的名字,立刻就能明白,這其中的含義。
只不過這些都是後話了,榮映現在這個時候還不知道原主的名字藏着什麼貓膩,只不過直覺告訴他沒那麼簡單,於是暗下決心以後回去定要好好查一查。
只不過――
榮映藉着雨傘的遮擋,偷偷打量十立。
總覺得他說的那些話,指向意味很濃,怎麼說呢,有點像…挑撥離間。
悄悄和十立拉開距離,他只想完成任務,像這種心思不明的人,還是不要接近的好。
再擡起頭,遠處的雨幕中出現了幾道熟悉的人影,榮映看到桑玉樞與桑柏一起,正跟着陸周在礦井周圍巡視。
礦井因爲要防止雨水滲透,所以通常會在四周圍搭建一個簡易的草棚。
此時他們三個人就在草棚下說着話。
看到桑玉樞轉過臉往自己這邊看過來,榮映朝他揮了揮手,並沒有等十立跟上來,一隻手遮住頭頂,冒着大雨跑到了草棚底下。
“二哥這是怎麼了?”桑玉樞看到榮映頭髮被雨水打溼,衣服上也溼了一大塊,眉頭微蹙,不明白他這是在發什麼瘋:“放着傘不用,非要淋着雨跑過來。”
邊說,邊看向草棚外撐着傘,因爲榮映突然跑進雨裡而一臉震驚表情的十立。
“……”,榮映順着他的視線向外看,也注意到了十立的表情,他十分鎮定地收回視線,“沒什麼,你們這是在聊礦上的事嗎?”
看出榮映這是在故意轉移話題,桑玉樞的目光不動聲色在他和剛剛進來的十立身上轉了個圈,順着他的話說了下去:“對,陸管事剛纔給我們簡單說了一下鐵礦的事,二哥需要我講給你聽嗎?”
榮映忙不迭點頭:“聽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