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裡,楊哲看着桌子上被清洗得乾淨一些的兩樣東西,怔怔出神。
那個杯子其實應該是個涌來盛放燈油的東西,似金非金,似木非木,看不出什麼材質,上面從頭到腳,再到杯底,刻得滿是一些密密麻麻的細小符文,這些符文恐怕對於考古學家都是些巨大的難題,何況是楊哲,甚至鑄魂看了也連連搖頭,稱自己也不知道這些是什麼意思。但是楊哲敢肯定這東西價值連城,僅僅憑那些看上去都像是流動着的符文。
而那件衣服,洗完之後也是不能確定材質,鑄魂估計應該是某種動物皮做的。衣服的內部也有很多字,都是上古時候的字體,密密麻麻的鑄魂也不認識。
望着兩個寶貝,一人一魂也只能乾瞪眼。
“我說阿顏啊你知道……咦,阿顏你看……”楊哲驚得一瞬下巴砸到了腳背。
“看什麼?”鑄魂順着他指的方向看過去。
楊哲驚訝此刻的心情已經不能用驚訝來形容了,因爲上面的古字竟然開始隱隱流動了起來,慢慢的組合成了一個輪廓。
說是輪廓其實更可以說是淡化了的墨跡,朦朦朧朧的好似散發着光暈,又像是蒙了一層白紗的月亮,當楊哲盯着看的時候,意識有些不受控制的開始了朦朧。
當楊哲再次有意識的時候,有點懵住。
“阿顏?”楊哲下意識的叫了一聲。
眼前的一片黑暗,讓他有點心驚的叫着鑄魂的名字:“阿顏,你在不在?阿顏?”
沒有?沒有鑄魂……一瞬間,楊哲有些恐懼。
是的,恐懼。
四周雖然是黑暗一片,但是楊哲卻能夠清楚的看到,身周所有的事物全部都呈現在他的心裡或者印在了他的腦子裡,就像是……能夠夜視一樣。
楊哲有一種感覺,似乎因爲這個,或者說是一種直覺,讓他下意識的將四周的情況打量清楚。
可是等看清楚了,楊哲又開始有了些許的糊塗,因爲這裡不像是在酒店。
因爲雖然眼前時黑暗一片,但是楊哲的腦海裡面卻能夠清晰的感應出來這是一個類似山中溶洞的地方,不說山洞,是因爲眼前有一條蜿蜒的通道。
看不到洞口,可是楊哲卻直覺的知道應該往哪裡走,似乎……曾經來過?
山洞寬約一米,高有兩三米,洞兩旁零星的有些植物,楊哲甚至知道那植物長在什麼地方,看過去的時候,猶如螢火蟲般,竟然散發着莫名的光芒。
這是哪兒?
楊哲知道卻又不知道。
可是爲什麼自己會知道?楊哲心中有着疑問。
“阿顏啊,你說……等等……”因爲有着疑惑,楊哲回頭,卻發現自己竟然飄了起來……
“阿顏?我這是?死了?”自從有了鑄魂後,楊哲便習慣了和他說話,此刻卻有了自言自語的感覺。
這感覺還真是,有點糟心啊,楊哲甩甩頭,伸出手,狠狠地用左手掐了自己右手一下,可是卻很悲哀的發現,左手竟然穿透了右手……
這是個什麼情況?還是在做夢?
做夢?等等,楊哲飄在溶洞上空,仔仔細細的想着。
是做夢還是別的?楊哲記得曾經聽過老人說,甚至有的地上還有這樣的習俗,就是人在死了之後,魂魄就會出現,盤旋七日,也叫做頭七。
……但是貌似是在身體旁邊吧?
好吧就算自己那個啥啥了,那問題就來了,現在這個地方,很明顯的不是自己死去的地方,他要是沒記錯的話吧,應該是在酒店吧?
難道這裡是地府,可是爲什麼大鬼小鬼的不見一隻,而且他還對這裡莫名的熟悉呢?
好吧如果是做夢……呃,那從來沒有鑽過山洞的之類的,怎麼會覺得這裡熟悉?甚至他知道前面橫樑上面會有……
果然,段楓擡頭,前面的的山洞走,呃,是飄到了盡頭,就像是漏斗穿過了中間細細的通道就是曠闊一樣。
像是一個人民大廣場一樣面積的,比段楓所站的地方大概低了兩米左右,可是地勢十分的平坦,應該是人爲的,因爲廣場上面有橫樑,而第一根橫樑上面就有一條白色的大蟒蛇。
段楓知道這看似廣場實則是一個機關,可是爲什麼他會知道?
雖然心中疑問叢生,但是楊哲處驚不變。
他現在站着的就是離橫樑不過十幾步的一塊凸臺上面,剛想靠近一點看看那白蟒蛇究竟有多大的時候,那條纏繞着橫樑似乎沉睡的白蟒蛇竟然慢慢的睜開了眼睛。
對上大白蟒蛇眼睛的剎那,楊哲彷彿聽到了碎裂的一聲,像是有什麼破土而出……
像是被那雙幽深如同古潭的眸子吸入,剎那間花開花落了幾個輪迴一般。
楊哲在輪迴裡看到了那個人,熟悉的讓他想要落淚。
這樣的感覺如此濃烈,又如此的熟悉。
曾經,楊哲也有過這樣的感覺,就在森林公園的時候,他隱隱的以爲那是一個夢,可是不是,因爲這一刻他清楚的記起來了。
就像眼前大的空地,楊哲一步一步,彷彿走過了歲月,走到了一條古巷子裡。
楊哲清楚的知道,那是木樓城東的一條古巷子裡,走過巷子上的三百一十三塊的青石板,就是一條街道,街道兩旁的鋪子上面,都掛着大大的紅燈籠。
像是有吸引力一樣,楊哲的雙腳不聽從他指揮的走進了一家快要打烊的客棧裡面。
客棧不高雅,卻勝在乾淨,裡面懶洋洋的管賬,眯着一雙老鼠眼,時不時擡頭看看門外,外面是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雨。
而楊哲卻看到了角落裡喝酒的年輕人,看到了另外一個自己。
一個完全不同的自己,衣服不是現代的,古代的衣服,很寬大,製作得非常典雅。
衣料是藍色的,但領口與袖口卻有一條大約一寸半寬的黑色鑲邊,其上紋着隱約滑過暗光的精美紋樣。
那人的神采氣度也是楊哲從未曾見過的,說高雅,不能形容盡,就好似……藍天白雲,高山流水。
他是誰?
楊
哲順着另外一個自己的視線看過去,他感覺到了心跳“撲通——撲通——”的聲音,不能控制的激動。
門外是大雨驟歇的灰暗,雖然時間不算晚,可是灰濛濛的感覺,像是已經到了黃昏、臨近暮夜一般。
街道映着遠處的古樹林子,形成一種人跡罕至的幽深。
可是斜對面古巷的一座威嚴高牆下,漆黑的鐵將軍把着的大門在這個時候吱嘎一聲打開了,一個人影走在了濃濃的暮色裡。
來人腳上的鹿皮靴子踏在雨後的青石板,發出一種清脆而悠遠的聲音,在悠長的街道里傳得很遠。
曾經楊哲看不清來人的面目,只能聽見聲音。
可是此刻他不能控制的追了出去,捂着快要跳出來的心,哪一種激動的感覺,不能控制。
來人映入楊哲的眼,一身的鎧甲。
他的容色雋美,卻與楊哲之前所見的不同的臉,一張與惰菲菲一模一樣的臉。
只是惰菲菲的容顏精緻,楊哲對她一見鍾情的動心就是從那一張臉開始,或者說是那一雙眼。
惰菲菲的眼,沉穩安靜的如同古今無波。
就如同在酒吧初見她時,明明是一身的火紅,連頭髮都是酒紅色的,更加襯着她雪白的肌膚,整個人看上去是與火相對的那種極致的冷,只因爲那一雙眼睛,就給了人不太容易相處似的,那是一種彷彿沒有任何事可以激起她的興趣的漠然。
可是一模一樣的臉,卻在此時給了楊哲一種雌雄莫辯的感覺,與其說楊哲看到的是這人的臉,不如說是看到了那一雙眼睛,沒有被鎧甲帶出殺伐之氣。
看着這個人,楊哲的淚就那樣落了下來,又快又急,猝不及防的讓他連掩飾都做不到。
看着來人的神情,高雅卻帶着清澈的眼睛,不會顯得不可攀附。
彷彿是那溫柔的水光山色,都被高曠、被大雨洗滌過。
“玉……”一個字,像是跋涉了千山萬水。
我與你,卻是隔斷了千年啊……
楊哲伸出手,淚水朦朧了他的眼,隱隱聽到了誰在低喃。
“玉也不過是石頭罷了,”一身鎧甲的人,眼底是冰冷的殺伐之氣。
楊哲看到那人擡起劍,毫不留情的釘在一棵古樹上,擦過楊哲的臉頰,被震落的樹葉紛紛揚揚的落下。
“你也應該知道,我心如匪石……”舍了劍,拿起戟,離開的毫不猶豫。
“縱然是死,你也不猶豫嗎?”呢喃的聲音,隨着落葉飄逝,然而應該回答的人,卻已經走遠了。
遠的與黃沙相連,漫天的風沙裡面,一身鎧甲的人卻笑了,明明滿身是血,滿地的血,可是她確一如初見般,眼底無恨,只有那水光山色,高曠的好似所有情緒都被洗滌了一空。
生命走到了盡頭,而她卻說:
“你終於還是來了……”
原來這一句,是你臨死前的最後一句嗎?
心口像是空了,空落落的。
“楊哲?楊哲,醒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