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剪影

盧直的視野隨着遊夢仙茶的歷史回溯繼續觀察着,他也很是吃驚,常言道人死如燈滅,既然死了,這生者的世界就與之再無干系纔是正理,若有反覆,必定是類似亡靈這類怪物,爲天地所不容的特異存在,生生世世,永在劫波。

然而,在他所看到的歷史片段中,本已死亡的聞諾君確然是懷孕了,而且此時的聞諾君已經是玉石雕像一般的存在,透過那層玉色,連腹中胎兒都有着隱約的形狀!

這真的是讓人詫異到極點的事情,就算是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宮狐遊,也不明白這到底是什麼情況,直到他將這個困惑向族中一位擅長觀察命運線的大師求解,纔在大師吐了三升血後才稍稍理解到這一切是怎麼回事。

簡單來說,根源之觸這個禁忌之術應該算是許願術的一種,也就是常說的心想事成,然而,在實際應用的時候,偏差很大。

就拿宮狐遊這次施術來說,恰逢耀朝君臣撤離,無人打擾的大好時節,又在瓊芳林這種風水寶地,作爲隱狐一族少主也不缺手段、法寶,實力極爲厲害,可謂天時、地利、人和都佔了,施展根源之觸應該說是極爲成功的。

可是,成功卻不代表結果就完全如宮狐遊所想,因爲這其中還有許多更加深層次的規則需要符合,比如生死大限,比如天道正理,這逆轉生死的“祈願”完全是倒果爲因,有礙世間正常的道理,是一種逆亂天地正常秩序的行爲,天地自然要對其結果進行一定修正,以免造成規則衝突,紊亂世間。

聞諾君的確是復活了,卻通過另一種方式,其身死後殘餘的靈魂碎片,以及本身的精元之血,最終在天地偉力的作用下,在她原本的舊身基礎上締結出了新初之果,當瓜熟蒂落的時候,也是她換了一種存在方式重新活過來的時候。

得知如此,宮狐遊很有些失望,這樣的“復活”根本不是他所期待的,沒有了過往人生經歷和記憶的聞諾君,還是他所愛着的那個聞諾君嗎?他認爲不是。

但在失望之餘,又有些安慰,就像是絕望中的人們總是會對唯有的希望報以極度偏執的美好想象,至少這個“復活”的新生兒將會是聞諾君血脈的延續,能讓宮狐遊寄託對於聞諾君的眷戀,他就此在那個被稱爲“玄眼之穴”的地方隱居起來,並守護着聞諾君化成的玉像,以及等待胎兒的降生。

只是他終究還是算錯了幾件事。

第一件事,作爲禁忌之術,根源之觸的完成,所需要付出的代價遠遠超過他的預估。

原本,他在施術後出現衰老退化現象並沒有在意,作爲妖族頂尖層次的存在,有太多手段可以彌補失去的生命力,別說區區老化現象,返老還童都不是難事。

可是,等他真正調養起來才發現,根源之觸所造成的損失,竟然都是不可彌補的絕對損失,是從法則層面對他造成的代價支付,這份代價也只會作用於逆天而行的他身上,外物無法代替他承擔。

好在他算錯的第二件事算是錯有錯招。

根源之觸的使用顯然不是宮狐遊一個人能夠承擔的,所以他借用了瓊芳林地勢中的浩瀚力量,也就是玄眼的力量,結果,在經過複雜的能量交互之後,他的靈魂承受了巨大的衝擊,竟然有一半被鑲嵌到了這片地勢中,換句話說,他成了地縛靈一般的存在。

雖然還活着,並且能夠更好地藉助地勢下的磅礴靈脈之力,實現一些類似山神的能力,可是他也因此被束縛在了瓊芳林及周圍區域,成爲了沒有土地公頭銜的土地公。

也因爲和玄眼有限融合,根源之觸的支付代價有一部分被玄眼承擔,這也是他沒有在使用根源之觸後立即死亡,灰飛煙滅的原因所在。

但是,這兩件出乎意料的事,卻造成了宮狐遊迫不得已,爲了保存僅存的生命力和個人意志,只能通過龜息、斂命之類方式長期沉睡,苟延殘喘,當他僅存的生命力耗盡,就是徹底魂歸幽冥的時候了。

第三件出乎他意料的事則是聞諾君的新生遠比他所想象得要費時間,玉像孕胎,竟是百年方成,百年等待,到了瓜熟蒂落時,宮狐遊卻因爲受到的重創和現在的不良狀態,無法盡到照顧嬰兒的責任。

又因爲他爲了追尋愛情,自廢修爲,成了現在的模樣,在族中有很多對聞諾君不友好的聲音,而妖族本身也對人類等其他種族不算感冒,若是將嬰兒送到族中撫養,怕是會被欺辱。

思考良久,他終究是狠下心,揮淚將這個被他命名爲“容”,意即希望天下人能容下這個特殊存在的孩子送到人間界一戶名爲檀雲,又缺乏子嗣的貴族家庭寄養。

沒想到的是,繼承了聞諾君骨血的檀雲容,卻也繼承了聞諾君的悲劇命運,竟是依舊被捲入了皇宮那個糟糕的漩渦之中,只是這一次宮狐遊及時派遣了心腹手下,也就是花狸等隱心小築的力量,將檀雲容給救了出來。

可這個時候,也出現了第四件出乎他意料的事,檀雲容體內的力量在連番生死一線的刺激下爆發了,這種力量有着極爲特殊的生死雙重性,卻又似乎與玄蒼世界的靈脈隱約一體,若是放任其混亂無序,不僅檀雲容無法存活,整個玄蒼世界的靈脈或許都會受到重創,進而損害這個世界。

這不由讓宮狐遊想到了那個曾經來瓊芳林尋找所謂“禍嬰”真相,並且矛頭直指檀雲容的史官,當時他只以爲這人類史官過分猜疑,現在看來,完全是禍嬰之力有着遮蔽天機,隱晦預言,不讓命運絲線爲人所琢磨的特性,而導致他看走了眼。

不過,對宮狐游來說,即便檀雲容是禍嬰又如何呢?她是聞諾君的骨血,這就夠了。

這也是檀雲容在生下姿雪後,忽然消失,被傳去世的重要原因,這些年來,她一直在宮狐遊的幫助下,試圖掌握禍嬰之力,避免暴走,因爲這個世界還有她在意的人在,她並不希望最終成爲可怕力量的奴隸,進而成爲這個世界的夢魘,讓傳說化爲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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