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晟看着餘慶和玄悟離開, 默然回到東宮,現在,他恐怕是連皇帝都見不到了。
餘慶和玄悟回到餘貴妃那裡, 餘貴妃已經睡去, 皇帝在前殿坐着, 見餘慶他們回來, 神色微動, 帶了幾分期待:“如何?”
玄悟搖搖頭,把剛剛和餘慶說的話複述給皇帝,皇帝頓時變了臉色, 他厲聲斥道:“簡直胡言亂語!”
玄悟頷首:“貧僧不敢欺瞞皇上,但東宮之人, 絕非活人。”
“如何證明你所言非虛?”皇帝不願相信桓晟早已亡故。
玄悟沉默良久, 雙手合十道:“今晚子時, 皇上可去東宮一探。”
皇帝盯着玄悟看了半晌,轉而對餘慶道:“餘慶, 送玄悟大師出宮吧。”
“皇上……”餘慶有些不安,總覺得留下玄悟稍稍安心,可皇帝一言九鼎,下了的令又豈是他能置喙的?於是垂手應是,將玄悟送離皇宮。
夜裡, 皇帝輾轉難眠, 桓晟亦無法入睡。桓晟幾次從禁軍那裡打探消息, 可那些禁軍本也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麼, 不過聽命行事, 至於謝霄,也莫名其妙被軟禁起來。
“餘慶, 什麼時候了?”皇帝坐起身,眉頭緊擰,他不願相信桓晟已死,卻又擔心真桓晟屍骨未寒,假桓晟卻在宮中坐享榮華。
“回皇上,馬上就是三更天了。”餘慶知道皇帝在憂心什麼,他其實也希望玄悟所言爲虛,可他知道,自己已然信了。
皇帝沉默半晌,起身道:“給朕更衣,去東宮。”
皇帝一路疾行至東宮,待到了,卻又踟躕起來。
餘慶在一旁站在,待到了時辰,小聲提醒:“皇上,子時了。”
皇帝深吸了口氣,對餘慶和門外守着的禁軍道:“你們在外面候着,朕自己進去看看這裡面究竟是人是妖。”
餘慶不放心皇帝一個人進去,萬一裡面真是妖怪可如何是好?待要勸,皇帝已經邁步進去了。
從被軟禁時起,東宮內的宮人已經全部被清出,大門緊閉一日,除了來送飯的時候,從未再開啓。此時已是三更天,誰會來?
桓晟從殿內走出,剛一出來,便看到皇帝立在門外,正滿面悲憤的看着他。
桓晟張了張嘴,澀聲道:“父皇。”
皇帝不語,他緊緊攥着拳頭,因爲憤怒,他的拳頭在顫抖。此時桓晟在他眼中,哪裡還是桓晟?分明是一具潰爛的屍體在行屍走肉。
“來人!”皇帝厲聲喝呼,不待人進來,忽見陰暗的角落處走出一人,赫然是白日已被餘慶送出宮的玄悟。
“你!”皇帝驀地瞪大眼,再看桓晟,分明是個活生生的人啊!可惜爲時已晚。
玄悟微微擡袖,一股縹緲煙氣竄入皇帝口鼻,皇帝不待呼救,已經昏迷過去。
之前聽到皇帝命令的禁軍闖進東宮,卻不想竟看到皇帝昏迷倒地,太子渾身潰爛、面容扭曲的場景。
餘慶見狀,當下腿一軟給跪在地上,禁軍卻已經將皇帝擡出,再次緊閉東宮大門了。
這一夜註定不平靜。
貴妃剛醒,皇帝便又陷入昏迷。太醫院會診,卻始終沒有結果,不得已,只得再次請玄悟進宮。
玄悟來了皇極宮,沉默的看了半晌,長嘆了口氣:“貧僧無能爲力。”
“怎麼會無能爲力呢?”餘慶急了,白日你不是還唸經把貴妃娘娘念醒了嗎?
玄悟道:“貴妃娘娘只是被遠距離施了法,可皇上卻被那妖邪直接襲擊的啊!貧僧法力低位,非那妖邪對手。”
“那、那該怎麼辦?”餘慶已然慌神。
玄悟道:“解鈴還須繫鈴人,若把那條惡龍和假太子都殺了,皇上或許還有救。”
“這……”餘慶有些爲難,即便那是假太子,可頂着太子的身份,皇帝不發話,誰敢殺?至於那條惡龍,人人得而誅之,殺便殺了,只是,那是妖怪啊,常人誰奈何得了?
玄悟嘆道:“假太子這裡可以拖一拖,畢竟他也不過是個傀儡,只是那惡龍卻不得不殺,否則必成大患。”玄悟說得冠冕堂皇,不過是因爲他不是桓瓏對手,企圖借刀殺人罷了。
桓瓏的事情玄悟有所耳聞,知他爲了修行,絕不會傷害人類,到時即便殺不了他,損了他修爲也是好的。畢竟,若桓瓏回來,知他害了桓晟,定會對他出手。
玄悟受餘家供奉,後又由余家偷天換日送護國寺接受信衆供奉,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形體,只待餘貴妃之子登基,餘家便會在全國興建寺廟供奉他,屆時他受萬民香火,成佛指日可待,不過他這佛可不是普度衆生的佛祖,而是企圖將天下玩弄於股掌間的邪佛。
餘慶對玄悟的話自然是贊同,只是皇帝昏迷,宮中無人做主,他一個做奴才的哪裡敢隨意做主?正在餘慶六神無主的時候,禁軍中走出一個英氣勃勃的男子,正是龍衛正使葉飛。
葉飛看了玄悟一眼,詢道:“惡龍在何處?”
玄悟道:“崇昌郡境內黑龍潭。”
葉飛道了聲“好”,轉而對餘慶道:“你現在着人去請太師進宮。”說罷,又對龍衛副使道:“守好皇上,等我回來。”
葉飛帶了一隊人馬,連夜出宮。
玄悟看着葉飛那隊人馬消失,嘴角的笑容逐漸擴大。宮中最難對付的是龍衛,龍衛中最難對付的是葉飛,如今龍衛少了大半,葉飛也不在,正是行事的好機會啊!
“開門!給孤把門打開!”桓晟費力的拍着門,卻只有空曠的迴響,外面靜悄悄的,或者說他彷彿被隔離在一個世界一般。桓晟嘗試過□□出去,可卻被一道未知的力量給擋了回來。
桓晟知道,宮中必是出了大事了,卻不知竟是那般大事。
東宮的宮門直到第二天才被打開。
桓晟狼狽的坐在地上,聽到門響,立刻站了起來,卻見餘慶手持聖旨,目光呆滯的走在前面。一旁跟着玄悟,身後則是龍衛。他們這些人當中,除了玄悟看起來正常之外,所有人目光呆滯,看起來不過一個活死人。
餘慶走到桓晟面前,緩慢地打開聖旨,僵硬地開口。
桓晟只看着餘慶嘴脣一張一翕,卻似乎聽不懂他在說些什麼,直到餘慶將聖旨合起,桓晟纔回過神來。
他刺殺皇帝?
皇上賜死太子?
這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桓晟指着玄悟,怒道:“你這妖僧!刺殺父皇的明明是你!”
“呵。”玄悟嗤笑一聲,“殿下莫要胡言亂語,昨日可是餘公公親自送貧僧出宮的,何況……你非太子殿下,皇上又怎會是你的父皇?”
“你!”桓晟森森看着玄悟,忽地朝玄悟襲去,二人立刻鬥作一團。
奈何桓晟爲人,玄悟卻非人,幾個回合下來,桓晟已然不敵。
玄悟在桓晟胸口狠狠一擊,立刻將桓晟打回東宮,桓晟只覺地上有巨大的吸力吸附着他,讓他一動不能動,身上的力氣在消散,不過瞬息,桓晟已然癱倒在地上。
桓晟恨恨看着玄悟,卻無可奈何。
忽地一陣鐘聲傳來,桓晟頓時愣住,這是喪鐘。
玄悟享受般聽着鐘聲停止,緩緩開口:“太子謀逆,刺殺皇上,伏誅。”話音剛落,狠狠朝着桓晟擊下一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