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一張張熟悉的面孔,巴赫拉姆渾身一震。這些人……竟都是他潰散的部下?
尤其是爲首之人,他一眼就看到那人正是他的副將卡姆蘭,那個曾經與他並肩作戰、在亞美尼亞草原上痛擊羅馬軍團的忠誠部屬。
“你們……你們怎麼……”
“將軍!”卡姆蘭聲音哽咽,“屬下無能,實在無法戰勝敵軍,只能無奈投降。但好在聖主寬宏大量,不僅饒恕了我等的性命,還允許我們能夠繼續追隨您!”
卡姆蘭膝行兩步,雙手捧起一枚青銅打造的令牌,令牌上雕刻着一頭栩栩如生的雄獅:“聖主說了,只要將軍願意出山,這安息衛軍的帥印,便由將軍執掌!弟兄們都說,沒有將軍的‘雄獅令’,咱們營就像沒了魂!”
“這”巴赫拉姆老淚縱橫,但還是毅然決然的轉身:“不行!忠臣不事二主,你們降了也就罷了,我絕不能再背叛陛下!”
“背叛陛下?”
一直在旁邊冷眼旁觀的安莫提冷哼一聲:“巴赫拉姆將軍怕不是忘了,正是那位陛下最信任的秘書官,奪走了你心愛的女人。”
“你說什麼?!”
巴赫拉姆瞪眼吼道:“別以爲我不知道那是你的陰謀!要是沒有漢軍.”
巴赫拉姆的怒吼說了一半就被突然卡住,因爲他看到了,月光下一個熟悉的身影正緩步而來。
“莎姬?!”
月光下,那道倩影緩步而來,步態從容,眉宇間不見半分屈辱與憔悴,甚至身上還好好的穿着當夜離開時的那件紗裙,彷彿兩人只是分別了短短一瞬。
“莎姬?真的是你?”
巴赫拉姆拖着鐐銬,叮叮噹噹走了兩步,差點被絆倒,這時莎姬突然加速迎面跑來,扶住了他:
“老爺,是我。”
莎姬的聲音輕柔如夜風,卻讓巴赫拉姆如遭雷擊。他顫抖着伸出手,觸碰妻子的臉頰,確認這不是幻覺:“他們.沒有爲難你?”
莎姬搖搖頭,眼中含淚:“漢軍待我如上賓,聖主更是.“她偷瞄了一眼蘇曜,臉頰微紅,“更是從未逾矩。反倒是”
“反倒是什麼?”巴赫拉姆急切追問。
莎姬咬了咬脣,低聲道:“反倒是宮廷秘書他的親信阿斯帕夫將軍,當夜悄悄將我掉包出來,想要輕薄霸佔”
巴赫拉姆聞言,如遭雷擊,踉蹌後退兩步:“阿斯帕夫?!那個畜生!”
莎姬連忙扶住丈夫:“老爺別急,那廝已被聖主親兵當場格殺。若非聖主派人暗中保護,妾身恐怕.”
她說着從袖中取出一枚染血的家族徽記——正是阿斯帕夫貼身佩戴的沙普爾家信物。
這一切都發生在那個漢軍攻陷木鹿的夜晚。
當時的事情太多,發展太快,巴赫拉姆根本來不及細想就已兵敗被擒。
他一直以爲以莎姬的姿色,那必然已經被漢軍將領霸佔,夜夜笙歌。結果卻沒想到,真正想要染指他妻子的,竟是自己效忠的安息王親信!
“不止如此呢。”
阿米娜王妃輕移蓮步,緩緩上前,遞給了巴赫拉姆兩封書信。
那是他們從安息王的營地中繳獲,上面是宮廷秘書沙普爾和財政大臣德納姆對他各種毫無廉恥的攻擊。
他們不但把中路軍慘敗,木鹿城危急的責任都推在自己身上,說成他畏敵怯戰,望風而逃所致,更是聯名上書要求陛下對他降下嚴懲以儆效尤。甚至,沙普爾的書信中已經不是暗示,而是明晃晃的建議,利用這次兵敗罷黜他巴赫拉姆,問責宰相,以降低他們蘇倫家的影響。
而在那封信件下,安息王御筆批紅的一個準字則格外的刺眼。
“這這不可能”巴赫拉姆雙手顫抖,幾乎拿不穩那幾頁羊皮紙,“陛下怎會”
“將軍還不明白嗎?”阿米娜輕嘆一聲,“安息王早就忌憚你們蘇倫家的勢力。這次東征,無論勝敗,你都難逃一劫。”
巴赫拉姆如遭雷擊,踉蹌後退幾步,心中已是有了答案。
他想起了自己過去每次立功後安息王那些意味深長的眼神,想起沙普爾總是若有若無地挑撥離間.原來這一切都是早有預謀!
“將軍現在明白了吧。”
阿米娜適時上前,清麗的嗓音中滿懷憐憫與悲憤:“沃洛加西斯五世絕非值得託付性命的君王,而是一個猜忌成性、視功臣爲草芥的無能暴君!”
“而反觀聖主,他雖以武力橫掃天下,卻從未濫殺無辜,更不會猜忌功臣,對歸順者也是以誠相待,寬厚有加。”
“如今聖主願將安息衛軍統帥之位託付於您,這份胸襟氣度,豈是那昏君可比?”
“這樣既強大又仁慈且智慧的聖主明君,難道不值得你的效忠嗎?巴赫拉姆將軍。”
這女人.小嘴叭叭的,可真能說啊。
巴赫拉姆怎麼想,蘇曜不知道,但他現在只覺得自己是被這一番吹的渾身舒坦,差點就飄飄然了。不愧是能在仇人的後宮裡都混的風生水起的女人,確實本事不錯。
“咳咳。”
蘇曜輕咳兩聲,大度說:“巴赫拉姆將軍,這是大事,你不用立刻做決定,孤給你三天時間考慮”
“不必了。”
巴赫拉姆猛地擡頭,將那枚染血的徽記狠狠攥在掌心:
“我巴赫拉姆征戰半生,向來只認值得效忠之人。”他的聲音沙啞如磨砂,卻帶着一種斬斷過往的鋒利,“沃洛加西斯五世既負我,我何必再繼續愚忠?”
說罷,他猛地轉身,拖着鐐銬“哐當”跪倒在蘇曜面前,額頭重重叩擊在冰涼的石板上:
“末將巴赫拉姆,願攜部衆歸順聖主!從今往後,刀山火海,在所不辭!”
這一聲叩拜,在月光下顯得格外清晰。
蘇曜嘴角微揚眼中閃過一絲笑意,親自上前扶起他,手一揮,就輕易的粉碎了巴赫拉姆身上的枷鎖。
“好!從今日起,安息衛軍便交由將軍統領。孤向你保證,只要你忠心效力,你的家人、部下,孤必護其周全。”
“末將必不負聖主所託!”巴赫拉姆重重叩首。
很快,巴赫拉姆便與女兒相認,父女含淚相擁之後,他又親自前往囚牢,解放了那些跟隨自己的親信,帶領他們重獲自由,與諸舊部們一起痛飲至天明。
至此,隨着他的歸順,又一批頑固的安息貴族放棄了堅持,木鹿城內的頑固派勢力徹底瓦解。
而蘇倫家族,這個傳承自古波斯帝國,能人輩出,曾誕生過處決了克拉蘇(古羅馬三巨頭)名將的偉大家族也正式走向了分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