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露微堂上只剩他和丁大年後,劉小樓開門見山道:「丁前輩,大家都很忙,就不繞山繞水了。這件事情,我聽說是令郎打了玉娘?而且打了不止一次?」
丁大年承認:「是。」
劉小樓又問:「那令郎說,是玉娘耽誤了他的修行,前輩以爲然否?」
丁大年默認片刻,點頭道:「然也,非也,卻不好說......
劉小樓追問:「此言何解?」
丁大年道:「原本他夫妻感情甚篤,哪怕玉娘腿腳有疾,其實也無傷大雅,修行中人,區區跛足又有何妨?行動之間是絕然看不出來的。可是後來—唉——」
劉小樓誠摯道:「有什麼緣故還請道來,您老放心,晚輩不會瞎傳。」
丁大年點頭道:「那老夫就倒一倒苦衷我丁家的功法,名三元九神功,所謂三元育養丶九氣凝神也,借瓊顏而得妙感,仰靈眸而開百脈,竊神章而無踊躍,餐天音而法蒙生,修至後來,可乘機而悟會,冒靈盼而披心,所以最是講究心性,非得家人和睦才能大道前行,夫妻二人越是琴瑟和諧,修行就越是順利,因此那幾年,我兒修行突飛猛進,不僅我兒,玉娘也同樣如此。」
劉小樓用心默記,思悟多時,只覺艱深無比丶奧妙無窮,不由大讚:「丁前輩,貴家功法,真妙傳也,只這幾句綱要,便如聽天籟,聞者熏熏,不覺醉矣。」
丁大年道:「畢竟不是正宗法門,讓劉掌門見笑了。」
劉小樓道:「無妨,君家何必妄自菲薄,論修爲,晚輩多有不及....這三元九神功,從口訣上看,似乎是雙修道法中的樂氣通脈一支?」
丁大年道:「剛纔說了,我家功法並非正宗雙修法門,而是在修行中摻以雙修,以此調劑輔佐,劉掌門你說的樂氣通脈,我不好置評,但通脈的確是煉氣期的最終要義。」
劉小樓點頭道:「前輩繼續,後來因何生變?」
丁大年道:「其實十年境界停滯不前,也算不得什麼,這種事多了,丁某當年築基之前,也在煉氣圓滿上停了八年沒有動靜。但我兒事出有因..:...大約五年前,我兒不知怎麼,道聽途說了傳言,說是金庭派護山大陣有奇怪的東西,似乎對參悟雙修有些好處,也不跟我說,便擅自作主,去了金庭山,回來後就出了問題。」
劉小樓之間,老臉微紅:「咳—」
就聽丁大年道:「我兒跟我交代得清楚,說在那護山大陣中,看到了一段幻象,回來之後便茶飯不思了......劉掌門你是行家,我也就和你放開了說吧,我兒於陣中所見所聞,讓他癡迷於女子之足,回來後面對玉娘,便再無心思。夫妻不和,什麼修行都談不上了。所以我家也是沒有辦法,只能選擇和離。」
丁大年沒有進一步講述細節,但丁茂看見了什麼,劉小樓完全能夠理解,那幻象之中有一段畫面,的確與女子腿足有關,只是沒想到十幾年前栽的樹,讓人乘涼到了現在。
「玉孃的跛足,治不好麼?」
「若是受傷也就罷了,總有靈丹妙藥可以醫治,但玉娘天生跋,這卻沒有辦法,否則他螺山鄭家也是修行世家,若是能治,也不會耽擱到孩子長大。」
劉小樓道:「懂了,這件事情,因何而起,便需由何而解,我們烏龍山有句話,跟那個坑裡摔倒了,還得跟哪個坑裡爬起來,貴公子的毛病,恐怕要從源頭上解決。」
「丁某當然知道,之前一直被我兒瞞着,等他瞞不下去了一一大概是去年七丶八月間我再找上門去,金庭派已經把大陣重新修補過了,那幻象再也無法重現。原本丁某以爲只能如此了,但上月時忽然聽說,當年爲金庭派修補陣法的幾個陣法師裡,便有劉掌門在內?」
「啊?這個,還真是有晚輩,呵呵......
丁大年頓時雙眼放光,滿懷期盼的望着劉小樓,道:「我兒之事,還請劉掌門援手。」
劉小樓終於明白了,搞了半天,我這一趟紅螺山莊之行,還是你個姓丁的搞的鬼?
當下沉吟道:「此事我可以幫忙,但沒有十足的把握,說起來,金庭山護山大陣那處幻陣,我是知道一點的,令郎應該是心疾,心疾便只能從心病上治,要治此病,就要反向入手,煉製一座類似的陣法,重新讓令郎入陣。」
丁大年急切道:「聽上去或許可行。需要怎麼治,劉掌門儘管說,我丁家全力配合!」
劉小樓思索片刻,就在露微堂上當場手書清單一張,交給丁大年:「還請丁前輩將單子上的物件準備妥當,我以此煉製一座陣法,這樣,一個月後,請令郎上我烏龍山,我先試一試。」
丁大年大喜:「那就說定了,材料我立刻準備齊全。」
劉小樓問道:「若是能治好,還離嗎?」
丁大年道:「丁某其實是不想讓我兒和離的,玉娘是個好媳婦。以丁某想來,可否請劉掌門出面,和我那親家公好好說說,且等一等,若是劉掌門的方法奏效,我兒痊癒,豈不是便能和好如初了?不管如何,靈石是肯定要賠禮給我親家公的。」
劉小樓道:「能不能和好如初,晚輩不敢保證,只能盡力去說和,但令郎打了玉娘那麼多次,丁氏有沒有對玉孃的補償?」
丁大年滿臉愧色:「丁家準備了靈石一百,作爲玉孃的賠禮,希望能稍作彌補。」
貴爲金丹高修,將姿態放得如此之低,如此之好說話,劉小樓感覺也差不多了,便請丁大年先離開露微堂,又請了鄭公進來。
把個中詳情向鄭公一說,又加上一筆不小的賠償,鄭公的心火也就消解了很多,鄭氏並不是爲了這點補償,他們要的是丁氏的態度,態度有了,什麼都好說。
鄭公是心疼女兒的,便又去和玉娘商議,玉娘對和離本就不甚堅決,聽說可恨的夫君有治癒的希望,想來想去,還是決定緩一緩,再等等看。但在丁茂治癒之前,她不會回雙龍鎮,而是住在紅螺山莊孃家這裡。
所以,雙方就此達成了口頭協議。
一切都還算順利,兩家對此都比較滿意,唯一的問題,就是劉小樓的任務算不得完成因爲沒有最終結果。只有等到幾個月後出了結果,比如丁茂的心疾治癒了,兩家和好如初,又或者劉小樓確定,丁茂治不了,兩家協定和離,這才能拿到兩轉功勳。
在紅螺山莊大吃了一頓白露福壽螺後,劉小樓又去了一趟君山,將調解的進展報告青玉宗。
受理此事的,是青玉宗一名姓周的執事,他聽了劉小樓的報告後點頭道:「能不離當然是最好的,但就怕有意外,到時候你劉掌門可就被人家擺了一道,擱那兒了。」
劉小樓有些好奇:「卻不知周執事說的意外是......
那周執事道:「比如說,會不會是玉娘外頭有人?又或者,是丁茂外頭有人?如果沒有,那當然好了,但如果有呢?你劉掌門懂陣法,不辭辛苦的幫丁茂治病,結果治好了回去一看,玉娘跟人私奔了,或者丁茂把某個大戶人家的閨女拐走了,到時候置你劉掌門於何地?」
劉小樓思索道:「聽上去還真有可能?」
周執事哼哼道:「當然有!怎麼沒有?有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