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嬴此番上山,既是感謝,同時也是告辭。
酒過三巡,他道:「這些年承蒙掌門關照,贏在烏巢坊過得極好,眼界開闊了,見識也長了,對修爲提升很有好處。」
劉小樓問:「煉氣圓滿了很久了?」
侯贏道:「有幾年了,所以一直想着衝擊築基。可惜天不遂人願,贏愚鈍,
兩次衝擊皆告失敗。這一次是第三次,贏也做好了準備,若再不成,從此便斷了這念頭。說實話,贏原本第一次衝擊失敗,就不打算再來第二次的,但我家叔公說,侯氏不能沒人啊,我們這一代天賦不高,原本最有希望的是我兄長,只是他那麼多年不見,多半罹難了,剩下的人,我是銼子裡面拔將軍,老叔公也是沒辦法,我也只好再拼一次。」
劉小樓道:「侯兄身負重擔,可不能斷了上進的念頭。」
侯贏道:「反正築基這種事,次數越多越危險,第二次不死已經是僥倖,若這第三次還是不行,我多半也回不來了,所以提前來向掌門道謝,就是怕我再想道謝而不可得。」
見他說得那麼悲壯,劉小樓連忙給他打氣:「事不過三,第三次一定成。築基這個東西,依我的經驗,就是一個決心,一個信心,決心你是有的,缺的就是個信心。築基丹不是隨便就能搞到的,侯長老既然給你準備第三枚築基丹,就說明他對你的天賦是認可的,否則廢這個力氣做甚?你放心吧,聽我的沒錯,這次一定行!」
侯贏笑道:「那就多謝劉掌門吉言!」
一頓酒宴飲罷,準備下山時,侯贏忽問:「掌門聽說過六甲胎神煞麼?」
劉小樓當然沒聽說過:「什麼東西?」
侯贏解釋:「是一種煞氣,源自九色鹿胎,九色鹿出自南方十萬大山,極爲罕見,懷胎三年方可產仔,其間母鹿必得坐臥於靈泉邊,由公鹿護持守衛,臥養幼胎時,每日將幼胎穢氣排出,這些胎穢出體後,會包裹靈泉散發的靈力,形成一個外穢內靈之體,經過六個申子演化,最終顯現煞形,就是個—-這種桃形,
當然,掌門也可看作胎形,事實上,它顯化的就是九色鹿的鹿胎之形。」
劉小樓越聽越是呼吸急促:「這胎煞,可用於氣海?」
侯贏道:「這東西可以增強修爲,補先天之氣,但這都算不得什麼,很多天材地寶都有這般好處,它的獨特之處在於,可以誘導氣海產生變化,形成一個如胎兒般的天地」
「罩子!」
「就是氣海罩子,如同鹿胎般的氣海罩子。」
「竟有如此寶物,真是侯兄有這好東西?
「說是好東西,其實也因人而異,有些人對這個東西不是很感興趣,認爲這樣成就的罩子,比不得自己修煉出來的,所以不屑一顧。比如景長老,肯定是對此之以鼻的,又如少掌門,他也放言,打死不會服用六甲鹿胎神煞。那些十幾年丶幾十年煉不出罩子的,則視若珍寶,畢竟這是最後的機會,比如侯某,若將來有機會修到這一關頭,有機會的話,付出身家性命也要弄到此物。」
「這胎神煞,服用之後對將來修行有阻礙嗎?會影響結丹嗎?」
「沒聽說過有什麼阻礙,對結丹也無影響。但有一條,千百年來,各宗各派那些領袖羣倫,或是受世人矚目的大修士,都是憑藉自身努力煉就的氣海罩子,
這是公認的事實。所以一切就看掌門的想法了。」
「我一介俗人,既非優越的世家豪門出身,也沒有修行上的天賦異稟,奢望什麼?能修煉出罩子來,便已經心滿意足了。侯兄直說吧,哪裡有六甲胎神煞?
是宗門得了此物麼?」
「的確是宗門得了一個,若是劉掌門有想法,須得抓緊了,儘快去一趟君山。據我所知,至少有兩家附庸,想要爭奪這個神煞,動手晚了,恐生變故。」
「需要什麼?」
「目前不知,掌門去了君山,一切便水落石出。」
侯贏下山後便返回洞庭了,他要閉關服用築基丹,再次衝擊築基。從根子上來說,侯贏在修行上的執着心並沒有那麼強烈,修行固然是他所願,但如果沒有這份機緣,就這麼享受榮華富貴,悠哉悠哉的活着也同樣不錯。今日爲了宗族而搏命,很有可能就此身殞道消,說起來還是相當悲壯的。
侯贏走後,劉小樓就在重查乾坤袋,將裡面的東西拿出來點驗。
知道之後,方不礙問:「你難道沒有想過自己把罩子煉出來?入築基中期有兩年嗎?用得着那麼着急?也許再過一年,就煉出來了呢?」
劉小樓嘆了口氣:「我真元滴液雖然只有兩年,但是一點氣海罩子的感覺都沒找到,我擔心錯過這個機會,不知要等多少年?到了我這一關,最難的不是修行,而是修行的未知,如果我的氣海是個大漏勺,永遠無法成形呢?我不怕努力,我怕的是努力而沒有意義。」
「可你真打算平庸到底?做一個平庸的金丹?甚或將來平庸的元嬰?」
劉小樓默然片刻,道:「我小的時候,什麼都不知道,只知道烏龍山裡很好玩,今天找這個叔伯,明天尋那個姨娘,吃喝玩樂,無憂無慮。等我懂事了,老師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小樓啊,你什麼時候才能入修行?打通三條經脈纔算入修行,對我來說那就是我好幾年裡最大的目標,當時覺得,自己這輩子能入修行,就已經知足了。等我入了修行,等老師故去,我開始自己爲修行努力的時候,我最大的願望就是能到煉氣中期當我那一年煉氣圓滿的時候,我告訴自己,小樓你超過了老師,此生足矣。」
「足矣?」
「足矣!我一直是個很知足的人,我從來沒有想過自己能築基,更是沒有想過自己能真元滴液,如果能有機會觸碰到凝膠的後期,那還能奢求什麼?我前進的每一步,都遠遠超過了我的預期,對此,我早就知足了。你剛纔說平庸的金丹?如果能結丹,於我而言,這算哪門子的平庸?這樣的平庸,足可告慰三玄門師祖丶師父在天之靈了!」
方不礙理解了劉小樓的想法一一雖然他依舊不贊同,所以他表示,成爲一個讓天下修士敬仰的英雄,這個理想,就由他來實現吧。
於是,劉小樓帶着所有可以動用的靈石丶靈丹丶靈材,在侯贏離開後的當天晚上出發,再次趕赴洞庭君山,爲自己的罩子開始奔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