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素繼續喝湯,我放了筷子,靠在位置上看她,感受到我的目光,蘇素優雅的擱下勺子擡頭看我,“瑾言一定很疼你吧,他的性格一向溫厚。”
性格溫厚?我忽然想笑,這個詞語用來形容宋瑾言恐怕太過不恰當了吧。
只是,她這話題轉得未免太快?我都有些跟不上了。
偏偏她還句句都話裡有話,我纔剛想清楚上一句的意思,她馬上話鋒一轉,又換了話題。
而她這左一句‘瑾言’,右一句‘瑾言’的,喊得我心裡像貓抓一樣難受。
“他這個人對自己向來苛刻,對身邊的人卻極爲寬容,又處處爲別人着想,不願意傷害任何一個人,所以有時候寧願爲難自己和自己最親近的人。”
我還沒有答話,蘇素又洋洋灑灑,一臉惆悵的發表了一大篇的言論。
雖然她一幅自己非常瞭解宋瑾言的樣子,但我還是有一種想笑的衝動。
她一邊說宋瑾言疼愛我,對我好,一邊卻說宋瑾言對旁人寬容,卻爲難自己最親近的人。那便是說,我不是宋瑾言最親近的人,而剛纔宋瑾言對她的禮物態度平平,也是因爲‘寧願爲難自己最親近的人’?
我猜測着蘇素話裡話外的意思,蘇素卻是忽然朝我一笑,“當然,你是例外,不管他對你寬厚還是嚴厲,但他都是打從心裡的疼愛你。瑾言常說,要在有限的時間裡給你最好的。”
宋瑾言對她說過這樣的話?但是這說話的語氣,確實很符合宋瑾言的性格。
只是,他竟然對她說這樣的話?他在她面前經常談論我嗎?又是如何談論我的?
心裡猛然一陣慌亂,我看向蘇素,嘴角的笑有些掛不住,“是……是嗎?”
蘇素輕輕一笑,“當然,不是都說女孩子要富養嗎?有哪個女孩子出嫁前,不是家裡的寶呢?”
猶如當頭一棒,蘇素的話久久的在我的耳畔迴旋。這些話,都是他告訴她的嗎?與其說她今天出現在這裡是巧合,不如說她更像藉着巧合的幌子,來做宋瑾言的說客。
她憑什麼和我說這些話?端着長輩一樣的架子,還一幅語重心長的樣子。
宋瑾言之前的電話是打給她的吧?她出現在這裡,說這一番話,也是宋瑾言的意思吧?所以他早不離開晚不離開,偏偏這個時候留我和她獨處。
難道他已經在心裡想着要將我嫁出去了嗎?所以才讓蘇素來說這一番話?
胸口一滯,我驚慌的頓住,不由自主的轉頭尋找宋瑾言的身影。
然而張望了半天,卻始終不見他的身影。
正失落,宋瑾言低沉的聲音卻突然在我身後響起,“在找什麼?”
我一震,反射性回頭,正好撞上他詢問的雙眸。他從什麼地方出現的,我一直尋他都不見身影,一轉眼他又出現了。
我和蘇素同時安靜了下來,過了片刻,蘇素淡淡的笑着回答,“沒有,就和陽陽隨便聊了幾句。”
宋瑾言微微點頭坐下,眼神一邊朝我瞟了過來,我趕緊移開自己的目光。
原本急切想要向宋瑾言求證
,問他蘇素的出現是否並不是巧合,那些話,是不是都是他的意思,然而宋瑾言這會兒真的在我旁邊坐下,到了嘴邊的話我卻硬是沒能開口說半個字。
我該怎麼說,質問他嗎?
那不就間接的承認了他和蘇素的關係已經親密到我意料之外的程度,而我咄咄逼人的質問,除了讓自己難堪之外,就只能讓宋瑾言離我更遠。
蘇素面上依舊是一片平和,溫和的笑着,與方纔和我說話的時候有些判若兩人的感覺。
雖然剛纔也是輕輕柔柔的,但每一句都話裡有話,整個人都透着一股精明,這會兒卻是一幅柔柔弱弱的樣子。
所以,我更要忍着,必須忍着!我在心中暗想。
“在想什麼?”
宋瑾言忽然的出聲打斷我的思緒,我猛然擡頭看向宋瑾言,因爲到了嘴邊的話被硬生生的逼了回去,這會兒支支吾吾半天,竟然不知如何回答。
“怎麼了?慌慌張張的,下午怎麼安排的?”宋瑾言看着我,眉頭微蹙。
我慌忙搖頭,“沒事兒,我吃好了,下午我們去看電影吧。”
我一邊說,一邊起身,生怕自己忍不下去,在蘇素面前失態問出自己想問的問題。
宋瑾言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蘇素,一旁的蘇素適時的放下手中的湯勺,“我也吃好了。”
“那就走吧!”
宋瑾言淡淡道,先站了起來。
我趕緊跟了上去,經過之前的交談,我心裡對蘇素的排斥又多了幾分,這會兒見宋瑾言離開,半點也不想和她單獨待在一起。
蘇素見我離開也跟了上來,“最近上了什麼好的片子嗎?”
我頓了頓,假裝沒有聽到她的話,繼續朝宋瑾言的方向走去。原本充滿了期待的午餐,因爲蘇素的出現變得索然無味。我不想下午的電影再有她的影子。
宋瑾言轉身招呼我們在餐廳門口等他一下,從我身邊走過的時候,習慣性的伸手來拿我手中的手提包,我錯愕的愣住,下一秒便鬆開手將包遞給了他。
出了‘陌上花開’,宋瑾言便徑自的朝停車位走去,蘇素跟在我們的身後,好像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我不禁微微皺眉。
宋瑾言在車旁停下,轉身看蘇素,“你怎麼走?”
我心中一緊,看向宋瑾言,他要帶上蘇素一起嗎?
蘇素依舊淡淡的笑着,“我的車送去保養了,能不能順道送我一程?”
她要同我們一起走?莫不是還要打算同我們一起去看電影?我不要!
我在心中本能的抗拒,念頭剛起來,話便已經脫口而出,“我們下午有其他的安排,不太順路。”
“這樣啊……”蘇素淡淡的回了一聲,眼神卻瞟向宋瑾言,雖是徵求宋瑾言意見的意思,看在我眼裡卻好像在向宋瑾言求證我的話。
我心裡頓時一陣緊張,腦子裡甚至瞬間腦補出宋瑾言說沒關係,可以先送你,然後在途中蘇素藉機提出要同我們一起去看電影的畫面。
宋瑾言瞟了我一眼,臉上閃過一絲無奈的表情,又
看向蘇素,“幫你叫個車吧。”
還好……
我心中舒了一口氣,自動忽略他看我時臉上的無奈,自己率先拉開車門上了車。
原本‘陌上花開’的地方便在近郊,回城都只有一條路,怎麼走都應該是順路的,我也知道自己的理由很蹩腳,好在宋瑾言並沒有拆穿我。
或許是因爲蘇素和宋瑾言的關係超過我預料的親密,也或許是方纔交談中她處處話裡藏話的精明,也或許是她在我意料之外出現打亂了我的安排……
我不清楚究竟是哪一種情況讓我對她前所未有的排斥,本能的不想同她再待下去。儘管在心裡不斷的告誡自己要忍,但最終也只忍住了不與她正面衝突,卻沒辦法忍住心中的抗拒。
“沒事兒,既然你們有安排就我不打擾了。我坐出租車回去。”
宋瑾言點點頭上了車。他剛坐下,蘇素卻忽然湊到我身側的車窗外,“對了,這個……”
是她送給宋瑾言的愛馬仕,宋瑾言剛纔離開的時候竟然忘記帶走了。
蘇素手中拿着愛馬仕橫在我的面前,眼神直直的看着我身旁的宋瑾言。
宋瑾言不急不緩伸手接過,一臉的平靜,道了謝後,便發動了車子。
我至始至終都在觀察宋瑾言的神情,從他接過禮物,放在儲物的盒子裡,始終沒有半點異樣的表情。
“你們趕時間,就先走吧。我等一會兒出租車。”
蘇素一邊說一邊退後兩步,朝我們擺擺手,倒是沒有半點要跟我們一起的意思了。
是我多想了嗎?
我來不及思考,宋瑾言已經朝蘇素點點頭,車便慢慢駛了出去,從蘇素身旁駛過的時候,她淡淡的道了一句,“生日快樂。”
宋瑾言表情頓了頓,但並沒說話,只是臉色冷了幾分。
雖然最終蘇素沒有跟上來,但我的心情卻半點沒有因此而好起來。車上只剩下我和宋瑾言兩人,蘇素的話還在我的腦中不停的迴轉。
“有心事?”
等紅綠燈的時候宋瑾言忽然開口,我原本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並沒有注意他說了什麼,訥訥的轉頭看他,“啊?”
宋瑾言一手扶着方向盤,一手搭在車窗外,扭頭看了我一眼,“在想什麼?”
我急急的避開宋瑾言彷彿會看穿一切的眼神,扭頭專注的看前方一邊回答,“沒有啊。”
正好紅燈跳轉綠燈,宋瑾言繼續專注的開車,也沒有繼續剛纔的話題,我在心中鬆了一口氣,卻又莫名其妙多了幾分失落。
宋瑾言那麼聰明,每次我的小心事都被他輕易看穿,會想辦法逗我開心或者開導我,現在卻是簡單的問兩句,還未得到答案便放棄繼續追問。
只是他問,我就能說嗎?我能告訴他我其實一點都不喜歡他和蘇素同時出現在我的面前,不喜歡他想要對我說的話要由另外的人來傳話,更不能接受他竟然在心中有要將我嫁出去的念頭。也無法接受他對我的好竟然別如此詮釋……
太多的想法,卻是一句都不能告訴他的,索性選擇沉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