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瑾言的房間和書房是在一起的,當初買房子的時候正是公司財務狀況較差的時候,那會兒宋瑾言也只是二十出頭的小夥子,一心都在工作上,常常忙到廢寢忘食,所以乾脆將書房就裝修在了臥室。
但不管他多忙,卻從沒有忘記我。
我慢慢的在他的書桌前坐下,小時候他的房間是從不允許保姆進出的,就連清潔,都是親力親爲。
因爲書房和臥室在一起,藏着太多商業機密。
長大一點之後,我便會偶爾替他打掃房間,他工作的時候也從來不避開我,偶爾還會和我討論一些工作上的事情,年幼的我根本什麼都不懂,他也不需要我懂,只是不厭其煩和我說。
而那時我的,根本給不出半點的意見來,只是在他煩躁的時候窩在他的懷裡,伸手把他緊蹙的眉頭一一撫平。
“老是皺眉頭,會長皺紋的。”
他輕輕拿下我的手,表情一下子就變得暖暖的,“原來,陽陽是嫌叔叔老了呢。”
“纔不是!”我被他誤會急急的解釋,“在陽陽心裡,叔叔一點都不老,叔叔是世界上最帥最帥的男人。”
他被我逗的哈哈大笑,再過一陣,便又有了頭緒。那時候,他會揉着我的頭髮說,“果然是我的小太陽,叔叔要繼續工作了,自己去玩好不好?”
看到宋瑾言笑了,我自然也就開心了,然後聽話的不再打擾他。
更多時候他在一邊工作,我就自己拿了雜誌在一邊看,有時候躺在地板上,有時候在牀上,有時候又在陽臺上曬着太陽,偶爾看到好玩兒的新聞或者笑話,我便會大聲的念給他聽,而他就會停下手中的工作,認真的聽完……
有時候看着雜誌乏了就在地板上或陽臺上找個位置睡覺,醒來的時候卻發現被抱到了牀上,而他還在繼續工作。
過去的一幕幕彷彿還在眼前,我不禁嘴角微微上揚,彷彿看到那個時候的自己,窩在他的懷裡,慢慢的將他緊蹙的眉頭撫平。
那樣的時間,已經再也回不去了。
上揚的嘴角慢慢僵住。
我在他的書桌前坐下,桌上還留着一隻開心熊的塑料玩偶,是我小時候調皮用膠水粘上去的。
緩緩的拉開抽屜,裡面還留着幾頁筆記本和筆,是搬家的時候留下來的。
拉開窗簾,陽光從陽臺上暖暖的照射進來,屋子裡瞬間明亮了不少。
推開落地的滑窗走到陽臺上,陽光有些刺眼,我又緩緩的進了屋子,將窗簾合上,坐在牀邊,緩緩的靠在牀頭。
眼角有淚慢慢的滑出來,那些回憶,彷彿一場夢一般,而我卻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我是被小左給叫醒的,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竟蜷縮在宋瑾言的牀上睡着了。
我迷糊中回到自己的房間倒頭就睡,這一覺,我一直睡到了第三天的中午。
第二天的時候被小左強拉着起來吃了一些東西,便又繼續睡了,只是卻並沒有真正的睡着,躺在牀上迷迷糊糊的,就連自己也分不清是真的睡了還是醒着。
第三天的時候張昊過來了,拉開房間的窗簾,將我從牀上抓了起來。
“宋陽!是不是沒有宋瑾言你就活不下去!”
張昊跳着腳
在房間罵着,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不是活不下去,而是,活着的每一秒都那麼難受。
如果沒有那些美好的回憶,或許我就不會有現在那麼多的悲傷和難受,沒有他,便彷彿沒有了全世界。
“你看看,你看看你現在這副鬼樣子!”
張昊將我抓到鏡子前,大聲的朝我吼,但是我卻明明看到他眼裡的難過。
不只是他,還有曹佳慧和小左。
我真的不想他們替我擔心,在醫院的時候我就已經努力了,我努力的讓自己看起來好一些,彷彿那些不愉快的過去都已經隨風而逝。
但是再看到他的時候,一瞬間我所有的勇敢都崩潰了,好不容易撐起來的笑臉再也笑不下去。
而這裡,到處都是回憶,到處都是他的影子,就算閉上眼我都彷彿還能看到他就在屋子裡走來走去,亦或是坐在房間的某一處……
但我卻沒有勇氣離開這裡,我怕離開這裡我會連那些回憶都丟了……
“宋陽!我不准你這個樣子!我不準!”
我的沉默和紅着的眼眶讓張昊忍不住跳腳,小左和曹佳慧兩個人站在不遠處,誰也沒有說話,都只是看着我。
我擡眼看鏡中的自己,黑着眼眶,頭髮凌亂,臉色蠟黃,額頭原本貼着的小片紗布不知何時被我自己扯掉了,觸目驚心的傷口突兀的在額頭上,顯示着之前的一切都不是夢,而是真真實實的存在過。
我想努力的笑一下,然後告訴他們我沒事兒,我真的沒事兒,就是有些累,想要休息,動了動嘴脣,卻半天都沒有說出一個字來,反而是眼前一黑,直直的向地面栽倒下去。
“陽陽!”
幾個人手忙腳亂的驚呼,我再睜開眼的時候又躺回了牀上。
大概是太久沒有吃東西,所以有些低血糖。
曹佳慧板着臉強迫我吃了好多東西之後才紅着眼眶瞪着我,“不就一個男人嗎?有什麼大不了的!你就這麼點出息!”
張昊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沒什麼表情,但一直看着我,小左在曹佳慧的身旁也一臉難過的看着我。
“宋陽,你說你到底要怎麼樣?”張昊忽然站起身走向我,卻在離我兩步遠的地方停下來,“到底要怎樣,你才能夠不這個樣子!”
我搖搖頭,還未開口,張昊便已經繼續說下去了,“除了沒有他有錢,所有他能爲你做的,我都可以!我也可以在你害怕的時候陪着你,我也可以在你不高興的時候逗你笑,我也可以……”
這樣的話,張昊已經說第二遍了,我知道他是想要告訴我,就算沒有宋瑾言,他也一樣可以不讓我一個人面對那些,他也可以給我那些我放不下忘不掉的幸福,然而……
“但是你不是他!”
我盯着張昊,認真的看着他,“你不是他,你也不是我。我沒事兒,過一段時間就好了。”
過一段時間就好了。
“真的,過一段時間,我就好了……”
我再三保證,眼淚卻莫名其妙的滾落下來。
最近自己好像變得越來越容易哭了,一雙核桃眼就一直沒有消過。
“陽陽,你別難過了……”小左忽然伸手抓着我的手,“其實,我想
宋叔一定也有他的難處……他其實……”
小左欲言又止。
她也說不下去了吧。其實我是相信他有難處的,如果可以選擇,他也不願意讓我這樣吧,過去十八年的疼愛都是真的,我都知道。
只是,這些都是我自找的而已。
小左抓折着我的手忽然拽緊了一些,彷彿下了極大的決心,“其實,這兩天宋叔過來看過你,他很擔心你。”
我擡眼看小左,宋瑾言來過,我竟然不知道……
“還有那一次!”
小左出聲阻止我開口,打算一口氣將她想說的說完,彷彿一旦停下來便沒辦法說下去一般,“那一次你喝醉了,其實宋叔也來過,只是他後來不讓我告訴你……”
什麼?
我腦子忽然轟轟作響。
如果我沒有猜錯,小左所謂的那一次,便是我搬到西巖的那次,我不確定的看小左,小左緩緩的點點頭,“就是搬家那一次。”
我忽然掙開小左的手,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我自然是記得那一次,我以爲那一切不過是我酒後的幻覺,他竟然真的來過,那麼也就是說,那個將我抱回房間的人是他,那個被我逮着和我接吻的人,也是他,被我抓着要他陪我一起睡,還寵溺的由着我的人,也是他!
竟然真的是他!
被我親吻沒有拒絕,甚至會迴應,看我要摔倒,將我緊緊的禁錮在胸前不放手,警告我以後不準喝酒……
曾經我以爲讓我臉紅心跳的幻覺,原來都是真實存在的!
“你說的,是真的?”
我不敢置信的看小左,我瞭解宋瑾言的性格,如果他不喜歡我,他是絕不會任由我幾次三番的靠近他,更不會……在我親吻他的時候迴應我,他只會生氣的將我推開!
但是他沒有,他沒有!
我還記得他最後粗啞着嗓子說,“老實睡覺!”
無奈又寵溺的樣子。
我無數次的感嘆,如果現實中的他也能這麼配合這麼‘乖’就好了。
然而卻忽然讓我知道,那些都不是幻覺!
小左嘆了一口氣,心事重重卻又如釋重負的樣子,“我回來的時候宋叔正好……在你的房間,他讓我別告訴你他來過,那一份方案,其實也是他給做的。”
我忍不住倒抽一口氣,小左明顯頓住的語氣,顯然她看到的並不是宋瑾言恰好在我的房間那麼簡單。
既然如此,他又爲何要小左別告訴我?
我要去找他問清楚!
問清楚他是不是真的不喜歡我,真的要和蘇素在一起!如果是真的,那一天他爲什麼要出現,出現後爲什麼又不讓小左告訴我,他在害怕承認什麼?
難道喜歡我真的有那麼難以面對,難以承認嗎?!
我想着便已經從牀上翻起來了,卻被張昊一把捉住,“你要去哪裡?”
“我要去找他問清楚!”
張昊和曹佳慧並不清楚那天都發生了什麼,卻聽小左小聲的道了一句,“所以,我覺得宋叔他,他應該是有苦衷,而不是真的不喜歡你……所以,你,你也不要再難過了。”
張昊抓着我的手頓住,又緊了緊,“到底怎麼回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