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喬姐還在遲疑,陳經理卻已經拉開門往外走去,喬姐趕緊拉了我跟上去。
一下樓,一陣冷空氣便迎面撲來,我條件反射的縮了縮脖子,跟着喬姐上了陳經理的車,是一輛馬自達。
上車之後,因爲不清楚情況,我不敢隨便說話,喬姐也依舊忐忑。
車窗洞開,冷空氣猛灌進來,車內頓時冷到極點。
我坐在後排悄悄的觀察陳經理的表情,始終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麼,也想不透暴發戶那邊他最後是怎麼處理的。
車子在市區了疾馳,L市雖然比不上江城的繁華,但也算是三級城市,車水馬龍,高樓林立,然而我對這個城市卻喜愛不起來。
我一定要帶她離開這座城市!
我在心中暗想,伸手將衣服的領子收攏。
不知過了多久,喬姐大概是受不住心裡的忐忑,終究還是開了口,“經理,馬總、馬總那邊怎麼樣了?”
“你覺得呢?”
諷刺的一聲反問,雖是回答喬姐,但我卻明顯能夠感受到話裡的諷刺是針對我們兩人的,尤其是針對我。
我搞砸了事情,我是喬姐帶過去的。
難道真的和我猜的一樣,事情真的鬧大了?
但是如果真的鬧得很嚴重,他又怎麼可能帶我去找方孟媛?莫非他有什麼陰謀?
我腦子裡面胡亂猜測着,前排卻冷冷的冒出一句,“已經解決了。”
已經解決了!
我和喬姐同時鬆了一口氣,我心裡的負擔也小了一些,雖然惹了麻煩,但幸好沒有闖出什麼大禍。
想完之後我又不禁苦笑,我竟然會覺得自己的行爲是闖禍了。
喬姐沒有問具體情況,我自然也不好開口,車窗依舊開着,冷空氣吹在臉和鼻尖上,一陣生疼。
車上的儀表盤顯示已經快要十一點。
我這才猛然發現自己竟然從早上出門之後,就沒有再吃過東西!
只是發生的一連串事情讓我連飢餓都忘記了。
從江城出發到現在,不過十幾個小時而已,卻發生了太多的事情,沒有他在身邊,我竟然將自己弄得如此狼狽,十幾個小時不見他,我卻彷彿經歷了一個世紀那麼長……
再過幾個小時,他就會接到布朗特沒有接到我的消息,他會如此瘋狂的找我嗎?
然後會收到我發的郵件,他又會怎麼樣?
會生氣,會難受,會真的按照我說的,不要來尋找我嗎?
莫名出現的情緒讓我心情頓時跌倒了谷底,不再說話。車裡也陷入沉靜。
大概四五十分鐘,快要十二點的時候,車子拐進一條衚衕,然後在一家看起來不起眼的小旅館門口停下。
“到了。”
陳經理沒有感情的聲音將我從自己的思緒中拉了回來。
到了?
我忽然有些緊張,雙手無措的絞在身前,既想時間走快一點,讓我快點見到喬姐,找到方孟媛,又有些忐忑,不知接下來自己要面對什麼,恨不得時間能夠再慢一點,讓我可以再想想清楚,見到她之後我該說些什麼,做些什麼。
然而越想,腦子裡卻越是慌亂。
“下車!”
冷冷的聲音,催促着我趕緊下車,喬姐已經率先拉開車門下了車。
大概是之前發生了太多和我預想不一樣的事情,讓我幾
乎要忘了自己當初來找她的目的是什麼。
最初想要找到她,讓她幫我解除和宋瑾言的收養關係,後來發現宋瑾言並不希望我知道關於她的一切之後,便放棄了這個年頭,只是想要問問她當初是如何狠心將我拋棄。
然而看到陳經理手機上她痛苦的蜷縮一團的照片,還有電話裡她哆嗦着又無恥的聲音,喬姐說再不找到她,她真的會死……
我現在已經不知道自己是抱着什麼目的來找她,我原本應該是恨他,卻爲了找她而對陳經理妥協……
我還在躊躇,陳經理已經調轉車頭,將頭探出車窗,“304!”
簡單的一句之後,車便從我面前呼嘯而過。
“走吧。”
喬姐拽了拽還在發呆的我道了一句,見我沒有回答,直接拉着我上了三樓。
小旅館裡的環境不好,可以說是很差,樓道的地板上都是多年積存沒有清理乾淨的污垢,一些退房後換下來的牀單被套被隨意的丟在走廊的地上,有些上面還印上了烏黑的腳印。
樓道里有一股說不上來的氣味,有些悶,又有些刺鼻。
我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一上三樓沒走幾步,便是304了,喬姐在門口停下,敲了兩下房門,裡面卻沒有迴應,喬姐又敲了兩下,門內才傳出含糊不清的一句女聲,惡劣又不耐煩的樣子,大聲嚷着“誰呀!”
這個點,她應該已經睡覺了纔對!
喬姐沒有回答,我更是沒有做聲,過了好一陣,屋內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伴隨着拖鞋的聲音,門被赫然拉開。
屋內的光線很暗,一股酒氣混合着泡麪的氣息拍迎面而來,我不由自主的皺起眉頭。
一個女人出現在門口,臉色蒼白,一股燻人的酒氣迎面撲來。
是她!
雖然卸掉了濃豔的妝容,妖嬈豔麗不復存在,一頭捲髮更是蓬亂的耷拉在臉上。
但我還是一眼便認出她來。
房間不大,只需一眼裡面的一切就盡收眼底,大概只有幾平米的房間,除了牀和一個破舊的櫃子上放着一個老式的電視機,便沒有什麼空間。
櫃子上擺了好幾個吃剩下的泡麪盒子,菸頭、酒瓶丟臉一地,牆角放着兩隻行李箱,一隻開着,衣服亂七八糟的堆在箱子裡,還有兩件被拉扯到了箱子外,丟在地上。
開門的人大概已經醉得不輕,眼神有些迷離,穿一套洗到發白的睡衣,外套胡亂的掛在肩上。
“你來了?”
目光落在喬姐的臉上,醉醺醺的道了一句。
你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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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字,卻讓我的心忍不住一顫。
眼前的景象已經讓我的心猛然抓緊,而她嘟囔出口的三個字卻讓我的心臟莫名的一陣絞痛。
雖然明知道她這句話根本不是對我說的。
“怎麼又喝酒!”
喬姐對眼前的景象好像並不意外,皺着眉頭責備她,也對,她們住的地方也差不多是這個樣子,又髒又亂。
“我說、說了,沒錢還你!”站在門口的人身體有些搖晃,臉上都寫着無賴,確切說是無恥,一邊說着,一邊就要關門。
我說不出自己心中的感受來,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在沸騰,雖然早料到她的樣子她的情況有多糟糕,但親眼看到的時候,還是覺得無法接受。
唯一安慰的,恐
怕就是她雖然醉醺醺,卻不是陳經理照片上的樣子,也不是喬姐說的染上毒品的樣子。
喬姐一把抵住門,臉上都寫着生氣,只是我不知道她氣的到底是什麼,是她喝醉酒,還是她無恥的欠錢不還。
她原本就喝得醉醺醺,加上又瘦到一幅皮包骨的樣子,哪裡能夠推得過喬姐,喬姐一抵住門,她便一個趔趄,險些摔倒,自己又一把抓住門把,勉強穩住了身體。
“死婆娘!你、你幹什麼!老孃、老孃沒錢!”
險些摔倒,她開始破口大罵。
喬姐臉上都寫着不悅,沒有回答她的話,推開門將我拉了進去。
“她、她是誰?!”
還站在門口處的人忽然瞪着我問道。
我是誰?
房間本就不大,她蒼白的臉幾乎就在我的面前。
“你說她是誰?!”喬姐沒好氣的問了一句,扭頭看着我,“人你也找到了,我走了!”
“喬姐……”我趕緊叫住喬姐,喬姐卻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沒有留下的意思,轉身便朝樓下走去。
我明白,我和她非親非故,她能夠幫我找到人,已經算是仁至義盡。
看着喬姐離開的背影,我更是一陣心慌,我沒有想好如何面對她,更不知如何面對現在這樣醉醺醺的她。
“你是誰?!”
見喬姐不回答她,她手裡還提着一隻酒瓶,搖搖晃晃向我走了兩步,走到我的面前看着我問道。“你也是、是來要錢的?”
她的手幾乎要抓住我的肩,我幾乎反射性的後退了兩步,身體忍不住開始顫抖。
她,真的是我的母親嗎?
雖然早就猜到她的日子不如意,但卻沒想過她竟然是過着這樣的日子。
如果當初她沒有拋棄我去跟隨那個男人,現在的我們又會是什麼樣子?
面前搖搖晃晃的人忽然一個趔趄栽倒在地上,酒瓶也應聲碎掉。
我後退的腳步因爲她的跌倒而停了下來。
我站在原處不知如何反應,對於她現在的樣子,是我始料未及的,來之前我從未想過找到她之後,看到的會是這樣的場景。
我以爲我找到的會是一個濃妝豔抹風情萬種疑惑妖豔不已的女人,就如照片上的那般,香菸夾在指間,連眼神都寫着風情,然而我怎麼都沒想到我找到的回事這樣一個醉的不省人事的女人。
她跌倒在地上,酒瓶碎了一地,掙扎着想要從地上爬起來,一手便摁在地上的玻璃碎渣上,鮮血頓時從她手掌淌出,染紅掌下的一片地板。
我頓時心驚肉跳,潛意識的想要去扶她,她卻彷彿並沒有感覺到疼痛一般,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搖搖晃晃的便爬了起來。
我伸出的手突兀的僵在空氣中。
“我沒錢!”
她看向我,呢喃了兩句,一邊說着一邊就要上來推我。
剛走出兩步,她卻忽然目光一滯,渾身開始哆嗦起來,豆大的汗珠很快便從額角滾落下來。
我還未反應過來,她已經重重的跌倒在地上,渾身抽搐顫抖,翻轉着一雙眼,駭人的瞪着我,雙腿在地上一陣亂蹬,雙手開始死命的抓扯自己的頭髮,嘴裡歇斯底里的喊着些我聽不太懂的話。
我被眼前的景象驚住,條件反射的便驚叫起來,手足無措的看着蜷縮在地上的她,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