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信號不太穩定,所以我和樑頌的對話也斷斷續續,後來乾脆直接給斷掉了。
電話掛斷,我的心情卻平復不下來了,恨不得能夠立馬飛回江城,問清楚情況。
“樑叔打的?有消息了?”
本來作勢要走的曹佳慧也停了下來,這些天我都在等樑頌的消息,曹佳慧也是知道的。
我點點頭,“有消息了。”
“太好了!”曹佳慧興奮的道了一句,但片刻又表情複雜的看着我,“你,沒事兒吧?”
“沒事兒。”
我搖頭,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知道有了消息,卻又不知道詳細的情況,心裡頓時亂成了一團。
屋子裡左軍母親還在罵罵咧咧,罵着小左就是想要坑害他們一家人。
左軍無奈的看着自己不講道理的母親,因爲是長輩,也不好多說,隱忍了許久的小左這會兒也爆發了出來,“別說你沒什麼可讓我坑害的,就算我真要坑害你,你就不反省下我爲什麼要坑害你嗎?!”
我和曹佳慧相視一眼,趕緊的趕了回去。曹佳慧作勢要走,本來只是想嚇唬嚇唬左軍媽媽,讓她知道錯過了小左的幫助,就沒有下一次機會了,這會兒見兩個人吵了起來,不敢耽擱,趕緊的折回去了。
一到門口就見小左紅着眼眶瞪視着左軍媽媽,而左軍爸爸則是一臉慚愧的低着頭沒有回話。
“你自己做的那些事情,難道非要逼我給你說出來嗎?”
左軍媽媽猛然擡頭,一幅視死如歸的樣子,“我做了什麼?我供你吃供你住,你個狼心狗肺的東西,還偷了我的錢跑!”
小左忽然嗤笑一聲,“我拿了你多少?你又拿了我多少?!我在你家那幾年又是怎麼過的?”
豆大的眼淚順着小左的臉往下滾落,但臉上卻是倔強的表情,一雙黑眸狠狠的瞪着左軍父母。
“我拿了你什麼!我拿了你什麼!”
左軍媽媽原本身體就還沒有復原,這會兒這麼一激動,頓時一陣咳嗽,半響都沒有緩過來。
“二妮,能不能先別說了……”
左軍左右爲難的看着小左,畢竟那是自己的母親,這邊是自己疼愛的小妹。
小左拽着拳頭的手緊了又鬆,鬆了又緊,因爲氣憤,一張臉都煞白,嘴脣動了半天,卻終究沒有說出一個字來。
我曾經聽小左提起過,當初她的父母出事,所有的賠償事宜都是左軍父母去操辦的,最後的賠償款自然而然也就進了他們的口袋,不過作爲條件他們收養了當時已經成爲孤兒的小左。
現在左軍媽媽卻怎麼也不承認自己當初拿過小左的錢,反而一幅我養了你,你還偷我的錢跑掉的樣子。
可想而知小左心裡的氣憤。
“二妮呀!”
一直沒怎麼開口的左軍父親忽然沉悶的開了口,“你也不能全怪你伯母……”
左軍父親一看便是比較老實的人,蹲在地上有些惆悵的擡頭看小左,手中的旱菸口袋抖了抖放在一旁的地上。
“這些年我知道你一直怨恨她,但是……”左軍父親頓了頓,“當年你奶奶去世,你知道,你伯母身體不太好,我一直沒有出去掙錢,家裡很困難,你父母回來之後,打死不願意先墊付你奶奶的安葬費,我跟你伯母跑了幾個
村才湊齊那錢……”
左軍父親沒有繼續說下去,左軍母親已經緩過來了,惡狠狠的瞪着小左,“你以爲你父母的賠償金有幾個錢?!填完你奶奶的喪葬費就沒剩幾毛了!”
我怔在原地,一旁小左更是一臉不可置信,“你騙人!”
兩個人的賠償金,怎麼可能只有喪葬費那麼點兒錢,我也覺得不可思議,只是小左父母不願墊付喪葬費,硬逼着左軍父母去借錢的事情讓我心裡也有些說不出的感觸。
左軍母親憤恨的起身,對着左軍父親就是一通罵,“我早就跟你說過,這是喂不熟的白眼狼,你偏不相信,藏着掖着你以爲她會感激你嗎?!”
片刻後,左軍母親便從屋裡抱了一大疊的票據出來,嘩啦啦全部丟在小左的面前,“你自己看看!看看你那缺德爹媽做的好事!”
原來,當年小左的父母出門打工之後,掙了些錢,又在工頭那裡借了一筆,回來把家裡的房子給翻修了一遍。
正如左軍父母說的那樣,小左奶奶去世之後,他們在鄉里鄉親借了二十幾家人,才湊齊了喪葬費,而當時小左的父母,完全是有條件墊付的。
“老太婆巴心巴腸的對你那死人爹媽好!嫌我們窮,看都不來看一眼!做夢她都想不到她死了之後人家喪葬費都不給她出!”
左軍母親惡狠狠的咒罵,罵完眼眶也跟着紅了起來。
當年小左父母出事之後,左軍的父母第一次走出大山,卻是處理自己兄弟的後事,可以想象他們兩人什麼都不懂,會遇到多大的阻礙和波折,最後好不容易賠償款下來了,工頭卻拿着借條上門了。
人死無證,兩個人都是老實巴交的人,總不能把債務留給小左一個小丫頭,最後只能無奈的拿賠償款還了那筆債務。
還完之後,賠償款所剩無幾,左軍母親心裡憋屈,便拿剩下的錢還了自己當初借下的喪葬費。
原本就困難的家裡,因爲添了小左,就更是拮据了。
所以,左軍媽媽對小左一直沒有好臉色,也不讓她念書了,因爲家裡實在拿不出兩個孩子唸書的錢。
農村人都覺得女孩早晚要嫁人,唸書也是白念,更何況她也捨不得委屈自己的兒子……
左軍母親罵完了,也罵累了,自己哭着跑回了房間,左軍父親不放心,也跟了進去。
小左木然的站在原地,原來自己怨恨了那麼多年,事實的真相卻根本不是自己想的那樣,她心裡的難受可想而知。
“沒事兒了。”
我和曹佳慧早就跟着紅了眼眶,緊緊的抱住小左。
雖然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但是我們卻永遠無法體會小左心裡的感觸,連安慰,也無從開口,只能緊緊的抱着她,給她依靠,給她安慰。
事情說開了之後,一家人就更顯得沉悶了,原本還偶爾罵上幾句的左軍媽媽忽然變得沉默,小左也不說話,左軍媽媽丟給她的一大堆收據借條,被她狠狠的拽在手中。
到了中午的時候,小左木然的起身向廚房走去,我和曹佳慧趕緊跟了上去。
將那一疊票據都收起來放在口袋裡,小左熟練的挽起袖子開始做飯。
我和曹佳慧哪裡見過這樣的廚房,四周都是黑漆漆的,鍋也大得出奇,鍋下的竈要不斷的添加柴禾,還會冒出嗆
人的濃煙……
兩個人幫不了什麼忙,只能窩在竈前幫忙添加柴禾。
山村裡沒有什麼吃的,小左簡單的煮了一個蘿蔔,炒了一顆白菜,便是一頓午飯。
吃飯的時候,小左忽然打破沉默,“下午去醫院吧,錢應該是夠了,早做手術早恢復,拖久了花錢多,治療效果也不好。”
“我不去!誰知道你安的什麼心,你們一家這輩子害得我們還不夠嗎?打死我都不去!”
左軍母親斷然拒絕,但我卻明顯看到她的眼神,已經不如早上的時候。
“不用我打,不去醫院就只能等死!”
一桌人都愣愣的看着小左,我以爲她已經想明白了,卻沒想到她還是說這樣的話。
小左擱下碗看着左軍母親,“只是你要想清楚,你死了之後這個家怎麼辦?左軍還要找老婆生兒子,你死了誰來帶孫子!”
左軍母親愣神的看着小左,眼眶又紅了下來,“你知道得花多少錢嗎?你一輩子都還不起……”
原來,她顧忌的是這個……
看來兩個的心結是真的解開了,大家都忍不住鬆了一口氣,“伯母,錢沒了可以再掙的,而且你不知道,小左現在可能幹了,老闆特別喜歡她,也是她的老闆讓我們帶錢過來的,這些錢都是老闆給她的獎勵,只要她以後好好工作就可以了。”
曹佳慧原本就是一幅乖乖女的打扮,這會兒趕緊一臉乖巧的向左軍母親解釋,彷彿早上那會兒衝着人家又吼又嚷的都不是她一般。
我趕緊將包裡的卡拿出來,“對的,伯母,我們都查過了,卡里有10萬,應該夠你手術和化療的錢了。所以你不用擔心。”
“這……”
左軍母親不敢相信的看着我,又看着小左,“你個死丫頭,你說,你出去到底在做什麼工作!你要是敢給我丟人現眼做那些下流的事情,我今天非打死……”
“沒有!”
左軍趕緊拉着自己的母親,“二妮在網吧上班,當收銀員呢。”
“是嗎?”
左軍母親還是不相信的看着左軍,又看向小左,小左卻根本沒理會她之前的話,“手術做完之後,你們就在省城租個房子住下吧,一共要做六次化療,差不多要半年的時間,必須要身體健康營養跟上纔可以。”
“吃完,就出發吧,晚了趕不上車。”
說完,小左便放下手中的碗筷,起身離開。
左軍母親還是不太願意,最終被左軍和左軍父親一陣勸說之後才答應先去醫院檢查看看,看情況再做手術。
一家人的矛盾總算是解開。
吃過飯之後,一行人便浩浩蕩蕩的出發了,留下左軍爸爸一個人在家裡照顧家裡的牲畜,走時不放心的一再叮囑有事一定得打電話。
因爲有左軍他們帶路,下山的路就好走多了。
我們花了四五個小時才上山,下山卻只用了一個多小時,雖然還是跌跌撞撞的,但是因爲走時準備了木拐,好歹沒有跌倒。
到了鎮上,小左便直接去租了一輛麪包車到省城,坐上車,大家懸着的心才慢慢的平靜下來。
一出鎮上,我就趕緊拿了手機發信息給樑頌,迫切的想知道他調查的結果如何了,只是樑頌的信息一直沒有回覆過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