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年1000套，74年3000套，75年10000套，全部放在貴公司的晶圓廠流片！”張恆加碼，“不知這樣，貴公司是否可以好好考慮下我的條件？”
他沒有任何虛言，這個採購數量還非常保守，其實低估了街機市場的容量。
自有晶圓廠3年的建設週期同樣是很保守的預估，畢竟他計劃中已有了合適的收購對象，不可能真的從零開始搞。
蓋爾博和法金驚愕地張大嘴巴，面面相覷，心中同時生出一個強烈的念頭：眼前這個傢伙，一定找到了微處理器的大市場。
還是蓋爾博久經沙場，第一個回過神來，笑着問道：“可以冒昧問下，張先生準備把我們的芯片用在什麼產品上嗎？”
張恆深深看了他一眼，微笑搖頭：“在沒有簽署相關協議前，這些應該都是機密，恕我不能答應你的要求。”
“是我冒失了。”蓋爾博臉上閃過一絲失望，歉意地點頭，視線同法金對了下。
法金腦袋朝門口扭了下，蓋爾博立刻領悟，笑道，“這件事非同小可，請你稍等會，我們需要彙報公司高層，等他們的答覆。”
英特爾的女秘書不知給張恆幾人添了幾次咖啡，總算等到蓋爾博和法金回來，這次又多了個人。
一個******的中年帥哥，進來就微笑着伸出手。
“你好，我是英特爾研發部主管特德·霍夫。”
竟然不是三駕馬車中的一個？
張恆略微有些失望，看來這份訂單對於英特爾來說還是不值一提。
轉念想想也的確如此，剛剛過去的72年，英特爾營銷額高達2100萬美金，自己哪怕採購1萬片8008，也不過堪堪百萬美金級別。
來了個員工號爲12的大佬，也算是給他面子了。
特德·霍夫可不簡單，世界第一塊商用CPU4004的專利書上，發明人一欄中第一個就是他，第二個纔是法金。
4004，正是在他主導下從無到有研發出來的，從4004到286等一系列CPU項目，全部都由他主持。
此人在80年代初離開了英特爾，去了雅達利擔任CTO，他之前就一直對應用市場感興趣，並不是很認同英特爾專注做上游供應商的市場策略。
看看明年就會離開的法金，再看看霍夫，結合自己今天的遭遇，張恆隱隱確認了原因，還是長期沒有得到足夠的重視啊，某系工程師們積怨甚深！
霍夫首先感謝張恆對英特爾和8008的信任，接着坦誠告訴他，公司很難接受買斷模式，畢竟這很有可能讓公司喪失一條長期的盈利路徑。
張恆先從加工層面說起，承諾8008的流片會長期放在英特爾的晶圓廠，這部分利潤可不算小。
“據我所知，8008是貴公司爲計算機終端公司（CTC）研發的，然而現在客戶放棄了這塊芯片，轉而同TI進行合作。”接着，張恆毫不留情地揭穿了事實。
“與其讓它淪落到和它的前輩一樣的命運，不如給它找個最好的下家。”
英特爾的CPU之路並不順利，4004被買斷，不得不爲CTC公司重新研發的8008又慘遭客戶的無情放棄，最後4004卻還被壓價。
這也是諾伊斯等高層一直漠視這條產品路徑，直到77年被市場逼迫才考慮研發8086的原因之一。
霍夫和法金的臉色同時難看下來，沉默了會，霍夫說道：“我們研發人員本就不負責市場部分，這件事我們在場三人都無法給你一個明確答覆，現在時間幾位高層應該下班了，不如請你明天再過來同他們好好談談。”
見他目光投到自己身上，蓋爾博連忙笑道：“幾位貴賓今晚的食宿就由我們來安排，明天的會面我也會安排好，不知張先生能否接受？”
“那就悉聽尊便。”張恆能怎麼辦呢，此時不找英特爾的話，只能去找店大欺客的TI，他可不想送上門去被人打臉。
半個小時後，帕洛阿托克利夫蘭酒店。
辦理完入住手續，剛剛進入房間沒有多久，蓋爾博去而復返，笑容滿面地告訴張恆，英特爾總裁羅伯特·諾伊斯正在趕來，準備宴請遠道而來的貴賓。
聽到這個消息，張恆還是很有些激動的，只要學習微電子的學生，心目中必定有各自欣賞乃至崇敬的大神。
但是有兩個人毫無疑義是當之無愧的衆神之神：威廉·肖克利，羅伯特·諾伊斯。
肖克利實驗室，仙童半導體，英特爾，這三家公司幾乎囊括了現代集成電路產業的主要發展歷史，作爲三家公司當之無愧的技術領袖，這兩人註定會擁有行業祖師爺一般的地位。
張恆隨口問道：“摩爾和格魯夫會來嗎？”
你以爲你是IBM或者TI來的高管啊！
蓋爾博看了他一眼，“他們應該有事要忙，所以只有總裁過來，下午你見到的霍夫和法金先生會一起過來。”
張恆點點頭，微微放心，格魯夫這個刺頭沒來，那最好不過，在商業談判和具體管理上，諾伊斯根本比不上這個強悍的匈牙利難民。
諾伊斯是個高大英俊的中年男人，鼻樑上的金絲邊眼鏡讓他看上去份外儒雅，在酒店餐廳的一間包房內，他隆重又不失親切地同張恆幾人一一握手寒暄，沒有輕視任何一個人。
張恆暗暗讚歎，領袖人物果然不是隨便說說的，這種人格魅力很難說不是天生的。
諾伊斯離開仙童後，好幾個仙童的重要工程師在還未得知他的去向時，就選擇了離職待業在家，以便第一時間等待他的召喚，其中包括此時英特爾的2號和3號員工，摩爾和格魯夫。
當諾伊斯還在家裡陪着妻子孩子盡享天倫時，好幾個銀行家已經坐着飛機從東部趕來，懷裡揣着支票，哪怕此時他還根本沒有確認創業方向。
跟着諾伊斯一起過來的，還有法金和霍夫，大家按序入座後，諾伊斯並沒有先提及業務，指着牆壁上一副莫奈《綻放的睡蓮》複製品說道：
“我第一次見到這幅畫，是在1956年，那一年，原畫被洛克菲勒高價購得，引發巨大轟動。”
“也正是在那一年，威廉獲得了諾貝爾獎，同樣引發了巨大轟動，於是我們所有人來到這裡，給他慶祝。”
“一年後，同樣是在這幅畫下面，我們8個，加上阿瑟，柯伊爾，理查德，一共11個人，在一張1元美鈔上籤下我們的名字。”
“那一天，我們決定離開肖克利，創辦仙童半導體。”
他臉色深沉，沉浸在回憶中。
張恆靜靜聽着這一段硅谷傳奇往事，這些被提及的名字他都很熟悉。
威廉就是威廉·肖克利；
阿瑟全名阿瑟·洛克，是一位投資銀行家，硅谷風險投資之父，諾伊斯的貴人，現任英特爾董事長；
柯伊爾是阿瑟的銀行同事；
理查德全名理查德·霍奇森，原仙童半導體母公司副總裁，諾伊斯擔任仙童半導體董事長後，他擔任總裁，現任英特爾董事，副總裁。
“4年前英特爾成立，這裡就成了我們的定點，我希望所有人都能瞭解到過去，從而能夠讓自己清醒地展望未來。”
“張先生，我代表我們所有努力工作的同事們，感謝你對我們的信任。”諾伊斯忽然轉頭，深深看着張恆。
“也請你理解我們的堅持，買斷8008的事，不如就此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