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弗利山莊。
遍佈藤蘿的灰色大理石牆壁壘砌的圍牆外，林肯車悄無聲息地停下，張恆三人從車上下來，華特笑容可掬地迎了上來。
“嗨，張，一日不見，像是連續渡過三個漫長的秋天。”
“噗......”不合時宜的輕笑聲響起。
兩個男人都有些尷尬，華特久經社交場考驗，很快用風度翩翩的笑容詮釋了什麼叫豪門禮儀。
“這位美麗的女士，很高興在這裡見到你，可以請問你的芳名嗎？”
“抱歉，優雅的先生，請稱呼我Celina。”樑淑伊微微欠身。
“這是？”華特疑惑地看着張恆，目光中有種莫名的意味。
張恆很無奈，也不知道這個未來的媒體政界女強人腦袋裡抽了哪個筋，馬不停蹄地從舊金山跟到洛杉磯，連休息都不需要，又立刻屁顛顛跟在自己屁股後面跑來這邊，說是想深入瞭解好萊塢高層的內部勾兌活動。
要不是未來有涉入香江傳媒的計劃，張恆早就把她一腳踢開了。
樑淑伊絲毫沒有挨踢的覺悟，大言不慚道：“我是張先生的特別助理。”
華特更顯疑惑，張恆只好補缺了：“CelinaChou是我的朋友，在香江從事傳媒相關業務，算是和好萊塢有些接近吧，她最近正好赴美度假，這個階段便暫時擔任我的特別助理。”
不管是真信還是假信，華特表面上總算信了，熱情地摟着張恆肩膀，額，他個子沒有張恆高，所以只能摟着臂膀，走進那扇略帶着斑斑鏽跡的鏤空鐫花鐵門。
沿着一條白鵝卵石鋪就的小徑，穿過一片茂密的花園，前面是一座掩映在幾十棵高大的棕櫚樹下的白色別墅，旁邊有一池碧水。
“這裡是你的私人住宅？”目光四下一轉，張恆就喜歡上了這裡的幽靜和安逸。
“不是的，這是我父親二十年前買地自己造的，現在產權屬於JSO。”
“JSO？”這是什麼神秘組織，張恆有些好奇。
“噢，忘了你不是真正的美國人，”華特捂了下額頭，“這是一個美國猶太人自助組織，定期召開會議募集善款，用來救濟遇到困難的同胞。”
OMG！張恆有些咋舌了，這不會是共濟會的下屬機構吧？
“沒你想象得那麼複雜！”華特顯然大致猜到了他的想法，輕描淡寫道，“你可以把它看做類似夏令營的機構，成員們不定時聚聚，拿出些錢來吃喝玩樂，有多餘的再順便救濟下窮人。”
泰山會，張恆明白了。
“對了，我父親是JSO的全國主委，扎努克和布朗都是普通成員。”
“非常感謝你對我的支持。”張恆適時表達了感激。
“也不是特意爲你準備的，洛杉磯大區正好也要搞活動了，於是就湊一起辦了。”
華特說得沒錯，別墅寬闊的正廳裡有很多人，三三兩兩地或坐或站，舉着酒杯端着餐盤，交頭接耳笑容矜持，氣氛融洽又不喧囂，見幾人進來，大部分人只是看了一眼就繼續忙自己的，只有經過時纔會微笑着同華特點頭示意，至於張恆幾個，基本上被無視了。
“跟我上來，他們在房間等了。”華特走上樓梯，湊在張恆耳邊小聲說，“環球還來了個高級副總裁，主管電影製片的，算是極有權力的那種。”
張恆確認道：“所以，今晚我們就可以達成一致了？”
“應該是這樣。”華特點頭，有些不解地看着他，“其實我有個疑問一直想問你......”
“說吧，我們是朋友，不需要藏在背後。”
“你可以做黃金投機，可以買下米羅華，這些都能給你帶來顯而易見的效益，可你爲什麼要投資電影呢？這完全就是把錢扔到水裡去。”
“如果我說我是個崇尚藝術的人你信不信？”
“絕對不信！”
“恭喜你，答對了，所以我投資電影肯定有我的考量在，至於短期的盈虧，我想你們高盛同樣不會太在意吧。”
“不不，高盛非常在意，我們虧不起！”華特連連搖頭，拍拍張恆肩膀，“其實我們並不看好好萊塢的電影市場，可我們對於公司併購卻一直保持着濃厚的興趣，將來有機會，我們一起在好萊塢幹上一大票！”
高盛怎麼會和我說這些話？！
張恆心裡猛地一驚，隨後緩緩放鬆下來，自己還是太敏感了。
這個時代的好萊塢，的確太弱了些啊，沒有超級爆款，沒有大IP，超人蜘蛛鋼鐵俠都還沒大紅大紫，說穿了還就是個小池塘，大鱷們撲騰不起來啊。
直到八十年代末市場容量大了，華爾街纔會對好萊塢投來關注，加上拿着日元滿世界炫耀的日本財閥，這片較爲封閉的池塘纔會被攪和成爛泥塘。
華特爲此次私下碰面準備的小房間裡，環球來了四個人，老皮，扎努克，布朗，以及一個叫漢克·雷蒙德的高大白人老頭，環球影業高級執行副總裁，MCA董事。
擔當臨時引薦人的華特爲雙方做了介紹，略作暖場後就離開了房間。
除了扎努克還保持着桀驁的態度，其他三人春風滿面，張恆也不是苛刻的人，雙方閒扯了一會，很快就進入正題。
首先是關於《橫衝直撞大逃亡》的項目，雙方沒有多大爭議，很快確認下來，張恆會拿出一百萬美金作爲投資，並派出一個不超過三人的製片團隊入駐片場進行全程監督，至於女主角人選，雙方提都沒提，顯然已彼此默認下來。
“張先生，您手上的《大白鯊》版權有否考慮過轉讓給我們？”談好第一樁事，大衛·布朗迫不及待進入第二個話題，也是今晚雙方能夠聚集到這裡的最主要原因。
張恆微微一笑：“不知道你們願意付出多少代價？”
“三十萬美金，據我所知您從原作者手上買下來還不到二十萬美金，短短四個月，百分之五十的利潤，應該是一筆很完美的投資了。”
“布朗先生，您真是這麼想的？”張恆嘴角露出一絲嘲諷。
“叫我大衛好了，無論如何，我們以後都是合作伙伴了，不是嗎？”布朗一臉坦誠，似乎根本沒有任何羞愧之意。
“如果你們對於《大白鯊》價值的判斷就在這個水平，那對於彼此成爲合作伙伴，我還真不知道該高興還是憂愁。”張恆一臉失望地搖搖頭。
“五十萬，如何？另外，叫我漢克就好。”雷蒙德開口了，這是今晚談判中他第一次開口。
“漢克，您是好萊塢公認的專業人士，我應該相信您的專業水準，可我也有我的判斷，或許並不是專業的，但正如你們應該瞭解到的那樣，我對有巨大價值潛力的投資擁有某種天分，《大白鯊》的價值絕不僅於此。”
似乎爲了表達自己的歉意，張恆主動微微欠身，敬了雷蒙德一杯酒。
雷蒙德喝了一小口，目光停留在布朗身上，後者開口：“那或許您可以給我們一個參考。”
“我不考慮轉讓版權，但我可以免費授權給你們拍攝電影版，另外我還可以提供一半拍攝資金。”張恆放下酒杯，淡淡微笑。
“但我有幾條要求：第一，成片我擁有一半權益；第二，我保留電影的續集拍攝權；第三，周邊權益歸我；第四，影片中需要植入一部分我香江公司的產品，演員們必須配合我公司的宣傳活動，當然那是在支付相應報酬基礎上。”
“不，不，環球完全有能力主導這樣一部電影，您的要求太多了！”布朗還沒說話，雷蒙德先連連搖頭。
張恆嚴肅道：“漢克，這部電影我志在必得，哪怕爲此成立一家新的製片公司也不會猶豫，我相信，好萊塢會有很多發行公司願意接受後續工作，之所以選擇同環球談，只是因爲史蒂文是我的朋友，我想讓他成爲這部電影的導演。”
旁邊，老皮偷偷雙手合十作感激狀。
“或許，很多條款我們可以再仔細斟酌下，大家都是爲了賺錢嘛，而我和史蒂文，只是想拍出一本既好看又能賺錢的電影而已。”一直保持沉默的扎努克忽然開口了。
“理查德說得對，您對電影藝術的細膩把控，令我記憶深刻。”張恆不失時機小小拍了個馬屁。
“我就說嘛，既然華特把我們召集到一起，就說明彼此有了共同的方向，還有的是時間可以細談。”雷蒙德哈哈大笑。
......
張恆幾人來到別墅是晚上八點，他們離開時已經是午夜時分，但是所有人都精神奕奕，連年紀最大的扎努克都不例外。
經過長達四個小時的針鋒相對般的逐條討論，雙方確定了合作草案：《大白鯊》總預算不得超過900萬美金，張恆以400萬美元資金投入加小說電影版權佔據電影的一半權益，後續拍攝權和周邊收益同樣由雙方對半分享，環球同意並將全力配合大恆集團的商業植入和宣傳活動，按市場價收取費用。
《大白鯊》中的女性角色戲份不多，張恆給奧麗維婭爭取到了一個新的人設，那就是因失戀而逃遁海濱的一名女生物學家，大概有二十幾分鐘的出場畫面，分量也不算小了。
在別墅門口，張恆禮貌地送走環球幾位，甚至還親自攙扶腿部受過傷的扎努克上車，這使他在無形中獲得了較多的印象分。
回到林肯上，陳鎮寧放下前面的隔離板，他問看上去有些疲倦的樑淑伊：“樑小姐，你累嗎？”
“以前親自寫新聞稿時倒是經常熬夜到兩三點，現在年紀大了，有些吃不消了。”樑淑伊笑笑，“不過精神很興奮，終於見到了一部好萊塢電影的誕生。”
“我也累啊。”張恆喟然長嘆，從小吧檯裡拿出一瓶冰凍礦泉水，猛地灌下去半瓶，身體有些放肆地癱倒在柔軟的座椅上。
樑淑伊微微訝異了下，隨即就恢復正常，眼前這個事業有爲的大老闆畢竟還未滿20歲。
幾分鐘後，張恆重新坐好，對樑淑伊如少年般調皮笑笑：“這樣的談判，真不是我喜歡的，以後我要培養一支團隊來做這種事情，否則我會老得很快。”
樑淑伊善意笑下，心中卻想到了事必親躬精力充沛的六叔。
“對了，樑小姐，這兩部電影都需要一支專業團隊跟進，其中必然有律師和會計師，但我還準備放一到兩個電影從業人員進去，最好是有過製片或者導演經驗的，而且以香江人爲佳，你有合適的人選推薦嗎？”
“哇，這是一個很好的學習進修機會啊，香江的電影人有福了。”樑淑伊興奮地叫出來，隨後陷入沉思，“我來想想啊，香江的製片或導演，要懂英文，還不能年紀太大，那樣思想會僵化，不利於學習新東西。”
最後，她眼睛一亮：“張董，我有一個朋友，她或許適合，只是她的身份有些特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