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臺街機上的乒乓遊戲是法金重新編寫的，效率可能還要高於奧德賽上那個遊戲，然而這並沒有用，大恆公司可以在內部測試時使用，卻絕不可以用於商業用途。
好在張恆早有準備，他吩咐何潔：“請何總監把我保險櫃裡第一層的那份文件拿來。”
一沓A4紙被輕輕放在桌上，法金立刻翻閱起來，張恆看了眼全神貫注的他，心裡泛起嘀咕，不知道婕西有沒有履行自己的職責呢？
法金僅僅用了五分鐘就看完了數十頁的內容，擡頭用敬佩的目光看着張恆，“老闆，看上去可玩性很高，我不得不佩服你的奇思妙想。”
張恆不奇怪他的閱讀速度，自己用匯編寫下的程序雖然看上去繁瑣冗長，可在每一段功能模塊後都加了英文註釋，想必熟悉彙編的他很容易就能看出這個程序的功能，他對於可玩性的判斷也充分說明了他思維能力的優秀。
“我也是第一次使用4004的彙編語言編程，還沒有上機調試過，接下來需要你們把它移植到8008上，然後再好好調試下。”
前世張恆是在51單片機系統上編寫的這個程序，改用更爲原始的4004彙編語言編寫，結構不會有問題，而語法及操作地址上就很可能會出現一些錯誤，畢竟他也僅僅看了兩遍4004的指令集，根本談不上多麼熟練。
“好的，我們四個應該今天就能完成。”法金痛快答應，“就使用大恆剛剛得到授權的PL/M語言吧，未來硬件升級了也可以很快移植。”
這纔是研發人員應有的覺悟，張恆滿意點頭，見其他三人正湊在一起研究那份程序，示意法金跟着自己稍微走遠些。
“費德里科，關於生活方面你還需要公司做些什麼嗎？”
“不，公司做得已經夠好了，我和瑟蕾娜都非常滿意。”
見他的確非常滿意的樣子，張恆轉而問及工作，“那在這裡，和我的員工們相處有什麼問題嗎？”
“他們都是非常棒的年輕人，虛心好學，如飢似渴，我還從來沒有過被人如此尊敬和需要的感覺。”法金臉上滿是笑意，“老闆，謝謝你！”
“那就好！”張恆笑了，“在不涉及英特爾技術機密的前提下，我請你能夠多教他們些東西。”
“我會的，你給了我這麼好的待遇，不拿出點東西來我也過意不去啊。”法金幽默道。
“你的付出不會白費的。”張恆深深看了他一眼，往桌子走去，“去看看他們有什麼建議吧。”
法金看着他的背影，欲言又止，跟了上去。
三個年輕的工程師沒有提出任何建議，哪怕備註有註釋，一時之間他們仍然無法充分理解這個程序的功能，或者說無法想象這段程序運行後在屏幕上會出現什麼。
一個可以變化的幾何圖形，這有什麼用呢？
難道老闆是想讓孩子們更深刻地理解數學課本？
只有科班出身的盧雲隱隱能夠得出結論，或許老闆是想讓人們玩一個類似“七巧板”的遊戲吧。
問題是，會有成年人願意花錢在酒吧或者其他公衆場合，玩這種免不了被人認爲“幼稚”的遊戲嗎？
出於可以理解的原因，他並沒有說出自己的擔心，準備等看過具體效果後再單獨向老闆提出疑議。
盧雲的擔心其實有幾分道理，這個已經被張恆改名爲“中國方塊”的遊戲，其實並不是很適合街機，它最好的載體其實是手持遊戲機，比如“GAMEBOY”和“GAMEWATCH”。
然而現在是1973年初，要製造類似上面兩種手持遊戲機的話，很多技術問題根本無法解決，液晶屏，電源，聲音，甚至技術含量最低的外殼都存在無法實現的問題。
張恆關於遊戲機的規劃線上，要等第二代街機充分佔領市場後纔會推出手持系列，時間大概是75年。
第一代街機，由於CPU、存儲器以及外設電路的限制，只能設計簡單的遊戲。
所謂簡單是指，遊戲程序要短小精悍，只顯示黑白畫面且沒有音效。
玩家們要想玩彩色還帶爆炸音的遊戲，那就老實等待第二代街機吧。
現在誰都玩不起啊！
此時一塊PROM容量不過12K，根本存放不了大程序，當然可以再加一塊，可就這麼點可憐容量，每塊採購價就高達45美金，這還是大恆的採購價，市場上沒有60美金根本拿不到貨。
所以從某種程度上講，可惡的日本人還是給全世界的電腦和遊戲機用戶做了些功德的，沒有他們入場，存儲器的價格還真不會在80年代中期雪崩。
到了90年代，灣灣人也衝進這片紅海，那時的價格戰更是慘烈。
有過90年代末到21世紀初期攢機經驗的發燒友們，一定對這個場景有點印象：人頭攢動的電腦城中，32M或者64M的內存就像白菜一樣鋪滿玻璃櫃臺，被商家們搬來搬去，炒來炒去。
面對現實，張恆別無選擇。
乒乓遊戲是米羅華的，不能用，甚至連模仿都不行，雅達利敢在“PONG”上模仿，那就等着捱揍吧，或許這次還輪不到飛利浦上了。
於是他選擇了程序短小精悍的俄羅斯方塊。
這個遊戲程序，前世只要學習編程的人，基本都編過，起初使用C語言，後來使用C++調用各種函數庫，那就更快捷了。
作爲微電子系的學生，張恆自然不會僅僅用C語言重寫程序這麼簡單。
當時有門課叫“51單片機”，其中包括上機實驗部分，佔比還非常大，每個學生期末都必須搭建一個使用單片機的系統，老師會打分並記入學分。
有人設計了“交通信號指揮系統”，有人設計了“鋼琴模擬及樂譜記錄並自動播放系統”，有人腦洞大開，設計了“夢境記錄儀”，而他的系統名爲“利用51單片機和LED面板設計一個俄羅斯方塊模擬器”。
簡而言之，就是利用51單片機作爲主板，LED發光二極管面板作爲屏幕，模擬運行俄羅斯方塊遊戲。
效果還不錯，至少那塊麪包板以及鍵盤電路被保留下來，作爲下一屆學生的教學示範。
至於那個所謂的夢境記錄儀......學生自費購買的傳感器被實驗室老師沒收了！
還好看在傳感器份上，總算給了及格。
張恆自然不會僅準備這一個遊戲，乒乓不能用，可基於這種原理的另外一個遊戲，或許能勉強過關吧。
“下面，我有另外一個遊戲的設計思路，大家可以討論下。”他把法金四人帶到黑板邊，拿起粉筆刷刷畫了幾筆。
“這還是乒乓啊！”張哲峰脫口而出，然後立刻捂嘴。
“不用不好意思，哲峰說的沒錯，看上去我的確是畫了個球拍和球。”張恆回頭看了他一眼，笑道，“如果我在上面再畫一條白線，那不過是把乒乓球桌轉下個，可如果上面並不是乒乓球拍呢？”
他接下來在上方畫了幾層堆積的磚塊，然後問道：“這樣的話，遊戲會是怎麼玩的呢？”
“壁球！”這次是林文燦脫口而出了。
法金蹙眉道：“壁球的話，那和乒乓幾乎沒有區別，很可能還是會被告抄襲，或許要改變思路......”
幾分鐘後，四人齊齊搖頭，表示除了壁球外，他們想不出還有什麼新玩法。
“看來大家小時候都是聽話的乖孩子。”張恆呵呵笑道，“我就不一樣了，小時候在村上......”
話語戛然而止，他猛然醒悟過來，差點說漏嘴了，把前世在農村的童年經歷說出來，還好及時住口，反正藍田也是個村。
“我經常用石塊投擲牆壁，想要拆毀它，結果很遺憾，自然不會成功。”張恆接着說道。
幾個人靜靜聽着，看向老闆的目光卻有了複雜的意味，似乎想到了什麼其他東西。
“我相信，不僅兒童，很多成年人也有類似摧毀建築的衝動，只是現實生活中他們沒辦法去做而已。”張恆並不知道在員工們心裡，自己腦袋上開始冒尖，情緒高昂地說道。
“所以，我們可以設計這樣一個遊戲，只要花上一個硬幣，大家就可以盡情發泄自己的破壞慾望！”
“這個遊戲，我稱之爲‘打磚塊’！”他在黑板上擦去一塊磚頭，原處畫了一個乒乓球。
衆人默然了會，法金帶頭，包括何潔在內，五個人熱烈鼓掌。
“我相信這個遊戲會廣受歡迎。”法金湊上來小聲道，“老闆，我真想打開你腦袋，看看裡面到底藏了多少好東西。”
對他前半句話，張恆欣然收下，打磚塊這個遊戲的確很受歡迎，前世雅達利在電視遊戲機上推出後，第一個月就賣出了16萬份遊戲卡帶。
而且有意思的是，雅達利當時開發這個遊戲的程序員名叫喬布斯和沃茲，正是後來蘋果的兩個創始人。
而法金的後半句話......張恆故作驚惶地推開他，大家轟然大笑。
等大家差不多安靜下來，法金疑慮道：“老闆，這個設計可玩度肯定沒有問題，可是無論怎麼看，這個遊戲都基於乒乓遊戲，甚至有一半還完全一樣，我擔心屆時會有法律風險。”
他說的很有道理，這也正是張恆所擔憂的。
哪怕從球類對打遊戲改成了單人拆牆遊戲，可本質上仍然是球拍接發球。
真是操蛋了，乒乓明明就是普通的體育項目，卻被拉爾夫·亨利·貝爾搶先開發成遊戲，一下子壟斷了這個版權。
我是不是可以搶先開發足球，籃球等體育遊戲？
張恆蹙眉沉思，腦海中轉過無數念頭，一時之間卻找不到解決方案。
“老闆？”張哲峰小聲叫道。
“哲峰，有建議儘管說。”張恆笑道。
“既然乒乓球的模式不行，那能否換其他球，比如籃球？”他還是有些沒有底氣，“我喜歡打籃球，有時候會把球用力投向牆壁......”
“好！”張恆大喊一聲，上前用力拍拍他肩膀，笑道，“下次我們一起玩。”
回到黑板邊，他擦去下方的球拍和小球，畫出一雙微微張開的手，抱着一個大了幾倍的球。
“就改成這樣，手不用太逼真，能認出是手就行，球也不要太大，比乒乓球大個4、5倍就可以，遊戲速度需要設置得慢些，否則難度會很大。”
考慮到此時CPU的效率，遊戲畫面根本沒辦法展示太多細節。
“老闆，這裡可能還有問題。”盧雲立刻提出了新的問題，換成手投籃球后，反彈模式就不符合邏輯了。
這個遊戲最有趣的部分，就是乒乓球碰撞後反彈方向的不確定性，而現實中，手完全不能實現線性反彈。
衆人全傻了眼，鬱悶地看着黑板，蹙眉沉思。
接下來大家把類似的球類運動討論了個遍，棒球，網球等等，最後發現，這個遊戲還真只有乒乓球才能實現。
“或許時間上有空餘，當大恆的街機走紅時，米羅華或許已經變成我的囊中之物。
話說回來，哪怕之前已經產生法律訴訟，屆時也可以想辦法拖過3月底吧。
尼奧，對不住了，大不了你拍電影失利時我拉你一把吧。”
在心中對那個印象還不壞的花花公子說了抱歉，張恆很快做了決定：“那就還是選擇乒乓球吧，法律風險公司會想辦法解決。”
法金等人應下，立即開展工作。
“當球體摧毀磚塊時，最好加上一個效果音，這樣玩家應該會更爽，你們先找找看哪一種聲音比較合適。”離開前，張恆又特意加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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