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睡了多久,骨頭都睡軟了才睜開眼睛,往旁邊瞥一眼,自家學生正乖巧的守在她身邊,渾身乾爽,看來是換好衣服了。
“回來啦?落水是怎麼回事。”
李薰面無表情的低着頭,淡淡道:“薰兒猜錯了,船駛進湖心後散架沉沒,薰兒本以爲是有人蓄意加害,就潛伏在水裡準備看看是誰,最好抓個現行。”
“沒想到在水裡憋了半天,把鞋子和頭冠都摘了做誘餌,也沒見有人來落井下石。等薰兒的親衛們匆匆來救的時候,薰兒就知道這事兒只能當意外來論了。”
是啊,沒有抓住現行,船也是李薰自己挑的,他在朝堂上和皇上爭論也是沒法預見的事兒。
說來說去,無論到底是不是有人蓄意謀害,都只能當巧合。
只是這個巧合或者說意外,沒害到李薰,反而被長孫皇后湊了個正着,差點釀成大禍。
真的是大禍,要是江淺夏沒提前入宮守着,長孫皇后此次怕真是凶多吉少了。
輕嘆一聲,伸手摸摸他的腦袋,江淺夏溫聲道:“去看看你母后吧,差不多應該醒了,給你生了一對弟妹,以後你也是當兄長的人了,肩上擔子重了,人也得穩重起來才成。”
“先生,爲何你沒提前告訴母后,薰兒會游水的事?”
猶豫了一下,李薰還是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慵懶的伸個懶腰,江淺夏眯着眼,像只讓人猜不透的貓兒,淡粉色的臉在夕陽的照射下,顯得尤爲通透。
“怎麼,懷疑我故意害你母后?”
“……先生知道,薰兒不會這麼想。”
聲音帶着股委屈勁兒,讓江淺夏心情好了許多。要是他回答什麼不敢之類的,她包管馬上撂挑子走人,回學院當她的院長,再也不理會這些亂七八糟的紛爭了。
“既然知道我不會故意害你母后,就不要只知道張着嘴問,徒增煩惱,自己隨便找個人問問,都知道當時的情況是怎麼樣的。”
輕嘆一聲,江淺夏坐起身來,無奈的把臉埋在手心裡,“你母后是真擔心你,一聽你落水了,我連跟她解釋的時間都沒有,她就動了胎氣,羊水破了。”
“這時候再解釋也沒什麼用了,你母后的性子你知道,她不是那種會慌神的小女人,當下她應該生產,就算再心痛,她也會先配合我。”
“這麼說來,在母后心中,先生下弟弟妹妹,比薰兒的安危更重要……”
眼瞅着李薰開始鑽牛角尖了,江淺夏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畢竟她無論穿越前還是穿越後,都是標準的獨生子女,並不能理解這種“爭寵”的煩惱。
想了想,江淺夏只能捧着他的臉,鄭重其事的道:“你只需要記住一點,只要你不突然變得不可救藥,我就只承認你一個太子。”
“要是弟弟更聰慧機敏呢?”
小小的孩子侷促不安的抓着江淺夏的袖子,知道自己提出的問題在旁人看來十分不妥,但他依舊問了,並且焦急的等着先生的回答。
“聰慧機敏的人多了去了,只有聰明是當不了皇帝的。” щшш▪ Tтkan▪ ¢O
“哦?這話聽着倒是稀奇,常瑞,其中的道理,你說來給朕聽聽。”
李廣孝不知何時走進院中,李薰有些被戳穿的羞窘,但只是尷尬了一瞬,就乖乖的跪地請安,面上再無侷促。
“薰兒你先去探望你母后吧,她爲了你的安危,可是差點自己的命都不保了。”
李廣孝輕嘆着把李薰支走,自己則走到院中的石凳上坐下,招呼江淺夏過去,司晨馬上端了茶和茶點過來,伺候在一旁,沒有迴避的意思。
“說說,你剛纔的話是什麼意思。”
頓了頓,李廣孝威嚴的壓低聲音,“現在就妄議國本,換了旁人,朕此時就應將其打入天牢,擇日問斬了。”
雖然不把李廣孝的威脅看在眼裡,但江淺夏還是勉強端正了態度,眼饞的看一眼茶點,忍着沒拿。
“皇上自己清楚,薰兒確實是最適合的太子人選,要是您把纔出生的小皇子也列入考慮範圍,那簡直是開玩笑嘛。”
“開玩笑?”李廣孝坐直了身子,冷漠道:“難道你覺得朕活不到小皇子長成的時候?”
默默的望天,江淺夏“自言自語”的嘀咕,“該保養的還是得保養,美色就是那刮骨刀,刀刀催人老哦……”
“放肆!”一大把年紀了被小輩點破風流,李廣孝惱羞成怒的拍桌子。
睨他一眼,江淺夏也不理會他的羞惱,自顧自的道:“微臣現在是以醫女的身份說的實話,您自己沒發現嗎,最近面色發黃,容易出虛汗了,而且看您走路的姿勢就知道,腰好像也不太利索了……”
男人都是好面子的,李廣孝實在是聽不下去了,不滿的哼聲打斷她的絮絮叨叨,屈指輕敲桌面。
“別在這兒跟朕繞彎子,你且說說看,要是小皇子卻是比薰兒聰慧機敏,寬和溫厚,且依舊奉你爲師,你還堅定的站在薰兒這邊嗎?”
“當然,沒人比薰兒更適合繼承大統,您其實心裡也清楚。”
前邊兒體力消耗的厲害,江淺夏也沒心思和李廣孝繞彎子了。
輕嘆一聲,雙目直直的看着李廣孝,坦然道:“小皇子是您的幼子,您只會不自覺的寵愛。就算他長大後性情平和,待人寬厚,也只是個天真的老好人。”
“薰兒不一樣,他嘗過被輕視、被逼到角落的苦楚,他有野心,有能支撐野心的動力。就像這次落水,爲什麼這麼多人都覺得他沒救了?因爲大家心裡很清楚,以前的薰兒是不會游泳的。”
“可是在兩湖賑災的時候,他被困在水道里,嘗過這種求生無門的無力感,纔出來,連他幾個師兄都本能的拒絕靠近水邊時,他就找了游水的好手,天天在水裡撲騰着,爲自己再添一門求生保命的本事。”
“只要他保持住這種能克服險阻的毅力,不迷失本心,在我和古黎還活着的時候,他絕對能把大乾的版圖再擴大一些。”
“而小皇子?我怕他說出什麼寬厚待人的話,來把我氣死。”
“所以你不是支持薰兒,而是爲了自己的權勢榮寵不失?”李廣孝咄咄逼人。
江淺夏更加坦然,“陛下您就別逗微臣了,做臣子的,誰不這麼想?”
目光望向天際,江淺夏貓眼微眯,“我其實不在乎特定的榮寵,因爲無論誰當皇帝,我都能逍遙的混下去。”
“所以我選擇薰兒,只是因爲他適合,他能滿足我對大乾未來的野望,只有大乾越來越強大,我這個臣子才能當的舒心。”
“至於小皇子,還是開開心心、無憂無慮的長大,能幫忙最好,要是幫不上忙,陪在您和皇后娘娘身邊盡孝也不錯。”
嘴角揚起似笑非笑的嘲諷,江淺夏身子前傾,低聲輕語,“當然,要是您想玩什麼養蠱似得皇家培養,挑逗他們兄弟倆爲了皇位爭鬥,那就當微臣什麼都沒說好了”
“朕是天子,也是人父。”
“呵那微臣就先爲了自己即將長盛不衰的榮寵,先謝過陛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