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小公主確實是個美女
蕭寶鏡瞪他一眼。
賣貨郎長得好看,說出來的話卻十分招人討厭。
注意到他倆,紀山川和鈴紅沒好意思繼續爭執下去。
紀山川走到兩人跟前,壓抑着眼底的難過,依舊清爽如鄰家少年:“我給你們準備了休息的房間,你們就別住破廟了。正好兩日後就是遊神盛會,蕭姑娘,你有不懂的地方,也方便就近和我討論。”
蕭寶鏡應着,猶豫地看了一眼鈴紅,纔在丫鬟的引領下抱着棺材板去了廂房。
她把棺材板安置在軟榻上,望向霧眠帝姬。
蕭霧眠捧着雙魚銅鏡,正在窗邊梳妝。
明明已經進了紀家祖宅,可她絲毫沒有回家的喜悅,眉目冷的彷彿凝結了一層霜雪。
蕭寶鏡趴在果盤邊,小心翼翼地試探:“帝姬姐姐,你回家了怎麼一點也不開心呀?聽說紀丞相也回了祖宅,你不去見一見你的夫君嗎?聽說你剛嫁過來不久就病逝了,四十年過去,你應當很想念他吧?”
霧眠帝姬在銅鏡裡擡起頭。
也不知哪個詞戳中了她的痛點,她突然擡袖掀翻銅鏡,連帶着廂房裡的妝奩擺設也嘩啦啦掃落在地。
她的臉色陰沉如水,整個人在房間裡不安地遊蕩,寬大冗長的冰藍色袖管和裙裾宛如肆虐的風雪,所過之處滴水成冰。
整座廂房都颳起了暴風雪,比昨夜破廟裡的那場還要刺骨冰寒!
蕭寶鏡:她好想給自己兩嘴巴子啊!
她爲什麼要多嘴呀!
她今夜還怎麼睡覺呀!
“帝姬姐姐你別生氣,是我說錯話了,你就當我沒說還不行嗎?”
風雪吹得她臉頰生疼,她可憐巴巴地認錯,霧眠帝姬卻一直暴走,根本聽不進隻言片語。
好容易拽住霧眠帝姬的袖角,對方發怒的動作頓了頓,垂眸看她一眼。
蕭寶鏡眨巴着圓杏眼,撒嬌:“帝姬姐姐……”
霧眠帝姬緩緩擡袖,又指了指那個方向。
蕭寶鏡:……
她看不懂啊,她真的看不懂啊!
賣貨郎說霧眠帝姬指的是方向是紀家祖宅,她就帶着她過來了。
可是來了之後,霧眠帝姬依舊指着那個方向,她到底是什麼意思啊!
見她一臉清澈愚蠢,霧眠帝姬顯然動怒,寬袖一甩,蕭寶鏡直接被甩飛出廂房!
隨着“砰”的一聲響,房門在她面前重重關上!
蕭寶鏡可憐兮兮地趴在地上。
不是,這明明是她的廂房,她卻被攆出來了!
她不死心,伸出小拳頭叩了叩房門:“帝姬姐姐,你放我進去呀,我乾孃還在裡面——”
房門猛然打開。
呼嘯而至的冰雪彷彿兇獸張開血盆大嘴發出怒吼,直接凍硬了蕭寶鏡滿頭羽毛。
房門重又重重合上。
蕭寶鏡揉了揉掛滿霜花的眉眼:“那什麼,我還是不打攪帝姬姐姐你和我乾孃獨處了吧。”
她轉過身,卻瞧見賣貨郎抱着雙臂倚靠在廊柱上,正彎着狐狸眼看她。
她心頭一跳。
合着她剛剛被攆出來的狼狽模樣,全被他看去了唄。
她揪住羽衣裙,沒敢正視商病酒的眼睛:“看什麼看?沒見過美女嗎?”
“美女在哪兒?”
蕭寶鏡快步走到他面前,展示了一番自己的細腰長腿,又仰起小臉:“難道我還不算美女嗎?”
小姑娘美而自知,像是仙鶴驕傲地擡起纖長脖頸。
商病酒揣着手傾下身,仔細看她。
春夏之交的陽光照進廊檐,少年裝飾在領口的白鶴羽毛被風吹到蕭寶鏡的臉頰上,蹭得她有些癢。
四目相對。
兩人距離如此之近,彷彿即將觸碰到彼此的鼻尖。
她看見賣貨郎那雙狐狸眼清媚烏潤,眼瞳裡浮光躍金,像是浸潤了甜甜的蜜糖。
而她在蜜糖裡。
須臾,賣貨郎彎起眼睛,嗓音清越溫柔:“小公主……確實是個美女。”
風聲倏忽停止。
蕭寶鏡的呼吸也隨之停滯。
片刻後,雪白的臉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暈開緋紅,蕭寶鏡軟聲:“討厭!”
商病酒模仿她嬌嗔的語氣:“討厭!”
“你——”
蕭寶鏡連薄薄的睫毛根部也紅透了,捂住柿子串小包,飛快跑走了。
直到跑過迴廊拐角,她才捂着胸脯喘氣。
心口終於不那麼慌了,她又趴在廊柱上,偷偷去看賣貨郎。
她最近也不知是怎麼了,一撞見賣貨郎就會臉紅心跳。
跟犯病了似的!
…
“你喜歡他。”
南廂房。
鈴紅和蕭寶鏡一起捧着臉趴在花窗邊,鈴紅如此下了定論。
蕭寶鏡不可思議:“怎麼可能?!他這人嘴巴可壞了,而且又不會賺錢,出門的時候還總是帶我住破廟,我怎麼可能會喜歡他?!我想我大約是病了,得找大夫開一副方子。你不知道我前幾日就生病了,拜了乾孃纔好。”
“世上的事,當然都需要理由。可是唯獨喜歡一個人這件事,是不需要理由的。”鈴紅振振有詞,“喜歡就喜歡了呀,這有什麼大不了的,不趁着現在去心動、去喜歡,難道要等到半截身子入了土,才情竇初開,懂得喜歡別人嗎?喜歡一個人,就像石榴花開,就是要熱熱鬧鬧的纔好。”
蕭寶鏡崇拜地看着她。
少女穿着簡陋的衣裳,神色卻很堅定從容,像是山野裡旺盛生長的甜棗。
勇敢又堅韌。
她悄聲道:“你喜歡紀山川是不是?”
鈴紅認真地點了點頭:“喜歡的!可是現在我不能喜歡他了。”
“爲什麼?”
“他是紀丞相的親孫子,等過完端午,紀丞相就會帶着他去鄴京讀書。蕭姑娘,他的前程一片錦繡,而我和阿孃,卻是他身上的污點。紀家會因爲他是私生子,就把他丟棄在外十多年,可見是個十分嚴苛的人家。這般人家,看似客氣,實則是絕對容不下我和阿孃的。不如自己識相點,早些離開纔是正經。”
少女一板一眼,說得有理有據。
她從小到大長在船上,見慣了世態炎涼人情冷暖。
年紀雖小,卻也能猜出紀家是怎樣的人家。
兩人說着話,管事嬤嬤突然過來,皮笑肉不笑道:“今夜相爺在蓬萊水榭設宴,款待小公子的朋友們,答謝你們這些年對他的照顧之情。屆時,請二位姑娘一同前往。”
夜間,水榭明燈如晝。
水榭一分爲二,由拱橋連接,蕭寶鏡落座的時候,發現他們這座水榭裡的賓客都是普通百姓,對面水榭坐着的卻都是衣着華麗的顯赫之人。
鈴紅低着頭,用餘光瞟了一眼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