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寶鏡警惕:“你誰啊?跑到我夢裡幹什麼?!”
那人並不回答她,只是一味地低笑。
蕭寶鏡暗暗咬牙,下意識護住自己的胸口,悄悄往角落挪去。
盒子裡太黑了。
她什麼也看不見。
在捕捉到面前突然出現的空氣涌動後,她猛然擡手。
細嫩乾淨的小手化作柔韌鋒利的橘子枝椏,緊緊纏縛住從黑暗裡伸過來的一隻手!
“咔噠”一聲脆響。
男人本就腐爛脆弱的手骨,直接被蕭寶鏡擰成了麻花兒!
男人大約沒想到面前這個玉柔花軟的小姑娘是精怪,痛的陡然發出一聲淒厲哀嚎!
蕭寶鏡從睡夢中驚醒。
她坐起身,劇烈的心跳尚未平緩,額角已是薄汗涔涔。
她擡袖擦了擦冷汗。
帳中瀰漫着酸甜的橘子花香。
可她鼻息間彷彿仍舊殘留着那個盒子裡的腐臭味,叫她忍不住作嘔,提醒着她剛剛經歷的一切並非是做夢那般簡單。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夢中觸摸到男人的噁心感覺重新涌上心頭,她連忙跳下牀跑到洗臉架子旁使勁兒洗手。
洗着洗着,她突然愣住。
腦海中電光火石地閃過一些對話:
——他們用‘神之子’,來稱呼我懷着的孩子……可是,我夢中的情形,與神龍入懷毫無關係。我夢見我身處一個狹窄陰暗的盒子裡,刺鼻的腐肉味讓我幾欲作嘔。
——我身上趴着一個男人,可惜夢中光影昏暗,我看不清他的相貌。他的手緩慢遊走在我的身上,我可以感受到他鬆軟如爛泥的皮膚,那種觸感,就像是……
——像是腐爛發黴的橘子!
蕭寶鏡怔怔立在原地。
也就是說,她今夜夢見的這個男人,和當初害蕭玉樓夢中得子的罪魁禍首是同一個人?!
想起那個男人可以夜夜入夢,直到女人懷孕,冷汗頓時浸溼了蕭寶鏡的衣衫。
倒不是害怕。
而是嫌惡。
特喵的哪家風華正茂的小姑娘,喜歡夜夜夢見這種腐爛的糟老頭子啊!
蕭寶鏡氣得不輕睡意全消,乾脆坐到書桌旁鋪紙研墨,打算給蕭玉樓寫一封信,告訴她自己正在經歷她曾經經歷的事。
寫完信,寢殿裡那根青色蠟燭悄然燃盡,焦黑的燭芯冒出一縷黑煙,消弭在下半夜的寂靜裡。
蕭寶鏡伸了個懶腰,趴在書案上漸漸睡着了。
這次一覺睡到天亮,倒是沒再夢見那個噁心的老頭子。
清晨時分,商病酒提着幾包烤雞從宮外回來了。
他闖進儲秀宮,卻見蕭寶鏡沒精打采地坐在食案旁,案上的各式早膳幾乎沒怎麼動。
小姑娘似乎沒發現他回來了,只捧着臉盯着窗外,不知在想什麼,春風吹進窗牗,她雙髻上的碧綠絲帶輕拂過嬌嫩雪白的面龐,兩隻黑眼圈愈發明晰可憐。
商病酒把烤雞遞給宮女,一手撐着食案,傾身去捏蕭寶鏡的臉蛋:“沒睡好?”
蕭寶鏡噘着嘴拂開他的手,懷着一肚子氣,脆聲罵道:“你乾脆死外面得了,還回來做什麼?!”
“原來小公主是想我想的不得了,纔沒睡好。”
商病酒揣着手落座,笑吟吟看宮女將烤雞擺進盤子裡,情不自禁舔了舔薄脣,那張媚骨清姿俊美昳麗的狐狸臉上滿是垂涎。
蕭寶鏡看見他這副模樣就來氣。
她屏退宮女,嚷嚷:“我被別的男人欺負了你也不知道,你就只知道自己快活!還夫君呢,你根本就沒有好好保護我!我要與你和離!”
商病酒眉尖一凜,臉上的笑容危險幾分:“你被誰欺負了?”
“昨天夜裡,我夢見了一個糟老頭子,他在夢裡欺負我!”
商病酒並沒有把這句話當成小姑娘的無理取鬧。
他磨了磨牙:“你是我的愛妃,是妖族的王后,誰敢在夢裡欺負你?!他叫什麼名字長什麼模樣,你告訴我,我去吃了他!”
少年金簪玄衣,三指寬的嵌金革帶勾勒出寬肩窄腰的勁瘦體態,隨意挽起的馬尾肆意張揚,骨相漂亮鋒芒畢露,那雙天上地下桀驁不馴目中無人的狐狸眼裡,偏偏被一抹嫩綠色身影占據。
蕭寶鏡捏着小手帕,遍繡銀線橘子花的嫩綠色襦裙垂曳如春風。
她傲嬌地睨了眼商病酒,見他態度良好,才如實把昨夜的事情悉數告訴了他。
末了,她補充了自己的猜測:“這個臭老頭肯定就是害長公主殿下有孕的罪魁禍首!我是精怪,尚且有反抗之力,可若是尋常女子被他拖進那個鬼地方,恐怕根本就沒有反抗的餘地!只怕除了長公主,還有不少姑娘遭了他的毒手。賣貨郎,咱們應當把他揪出來殺了纔是!”
小姑娘義正言辭,嫩白的拳頭緊緊攥起,眉梢眼角盡是對兇手的恨意以及對無辜女子的憐惜。
可惜夢裡的場景一片黑暗,蕭寶鏡看不清楚那個臭老頭究竟長什麼模樣,更別提對方的名字和籍貫,想要抓他,與大海撈針也沒什麼區別。
然而商病酒似笑非笑,彷彿已經知道對方是誰。
尖牙抵着薄脣,他悠悠道:“既然在夢中出現,那就去夢裡抓他。”
是夜。
拔步牀邊,金鉤挽起兩側牀帳。
蕭寶鏡趴在榻上,忍不住睜開眼縫,望向跪坐在矮案旁的商病酒。
他說他今夜要守着她。
可是等宮女端來燭臺,他就翻身下榻,去燭臺邊守着了。
蕭寶鏡揉了揉惺忪睡眼,嗓音帶着睏意:“你盯着蠟燭幹什麼?”
商病酒撐着臉:“你不覺得這根蠟燭很奇怪嗎?”
綠色的蠟燭。
蕭寶鏡見過白色和紅色的,確實沒見過綠色的。
她眼瞳微動,披着錦被跑到他身邊,跟他一起盯着蠟燭:“難道你的意思是,這根蠟燭和夢裡的男人有關?”
寢殿靜謐。
窗外花影婆娑。
商病酒望向少女。
她穿着牙白中衣,躲在牡丹團花紋的錦被裡,蓬鬆濃密的漆發如流雲般在嵌金蓮花地磚上垂落,愈發襯得小臉雪白乾淨如巴掌大。
她眨巴着細密纖長的睫毛,好奇地望向他:“你看蠟燭呀,你看我幹什麼?”
商病酒忽然拉過錦被,和她一同躲了進去。
他緊緊貼着她,懶洋洋道:“因爲小公主好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