膝下承歡今已矣,燈前顧影復誰憐?
傳武、老黃墳頭前,蕭郎娓娓道來此間往事,心神遊嘆,難自已。
邊在,長庭聞罷,亦較一聲長嘆出。
如此,蕭、顧二將,講完徹底沉默其間,唯不遠江潮,此起彼伏,仍作拍岸之響。
好半晌。
待如是這般枯坐了有一會兒。
蕭才終是抽離精神,撐着胳膊挺將起身。
“唉!”
“好啦。”
“酒也喝了,錢也給了,故事嘛,也都講盡了。”
“長庭啊,咱,也是該回了。”
“培忠那兒,我怎都還是要去個回執才行。”
“來前兒那傳令官,你給安置下沒有?”
蕭深吸一口氣,舒展拳腳,岔言迴歸正事言說。
聞此,長庭一個晃神兒,激靈一下,搪是答話。
“啊,哦。”
“在呢,在呢,還在九江城裡。”
“咱,咱這便回嗎?”長庭隨問。
“恩,回吧。”
“傳武、老黃眼下是徹底閒在了。”
“咱還活着的卻是沒那福哇。”
“走,前邊兒還淨是爛糟事兒等着咱吶。”
“喪門星?!”
“嘿!”
“都起,都過來吧。”
“回程啦!”
甩脫哀愁思緒,蕭郎噴吐氣息,旋即衝稍遠些喪門星及衛戍隊一個呼哨,大吼一聲。
聞是,合隊規整一處,牽馬近來蕭前。
蕭靖川嘛,也便不再拖沓,一扯下襬,翻身上,招呼身後,一鞭打去,徑直頭前回奔。
瞧之,長庭、喪門星,兼那衛戍衆士,亦紛紛匆躍馬上,跟應並回是矣。
千古興亡多少事?悠悠。不盡長江滾滾流。
話續休煩。
前事不再贅下,且來回看眼下之九江城。
此地臨江城郭,早月餘前,被個叛軍內訌焚燬大半。
現今,城裡大部分房屋、茅舍、街巷,亦慘敗塌毀,一時不復修正。
蕭靖川入駐此城之後,因去府縣衙門亦未能大火倖免。
所以,由代銘祿臨找了當地一戶大宅,闢出前面兩進,堪作公務休憩之所矣。
且說這戶宅院,原乃九江居首的黃大財主院邸是也。
這黃財主,月前,叛軍佔來,爲保全家資,是極能逞阿諛奉承之道。
那親生未出閨閣的大閨女,當夜是就託人送獻到左良玉帥艦之上。
可怎料,是夜正趕九江事變,左良玉其人呢,無福消受,人兒還沒摸着,因個袁繼鹹情由,急火攻心,一下便吐血就氣死了。
後來,郝效忠掌舵,其餘左夢庚兩個,輪番留守艦艙,秘不發喪。
他這大閨女呦,也就遭了殃啦。
是出自不可得出,既曉老帥殯天之辛秘,郝、左等人豈肯放她?
遂便只得艙內伺候。
是罷了郝,又頂來左,兩番輪攻蹂躪下,沒幾日,竟就是給玩兒死了。
他黃財主待叛兵敗事之後,才得聞此訊,哭天搶地,以此號言,佯擺得一副與叛軍不共戴天之姿。
實際,卻也是他個老小子臨陣換風,專撿蕭軍入城,才堪做得這般樣子,來同叛軍劃清界限,以掩前勢投敵之情矣。
這不,狗改不了吃屎。
自覺一招兒鮮,便往爛了用。
就在蕭攜軍伍入佔九江城,臨闢他家院府來堪落腳那晚。
見縫插針吶,故技重施。
當夜,便因自家便利,竟又主動把個二閨女,夜深處洗個乾淨,溜光水滑的,往被子裡一裹,撿倆手腳壯實的婆子,就往蕭帥屋子裡頭塞。
得虧蕭靖川晚時睡不較沉。
門前衛戍也沒盡是睡死。
此事一經暴露,蕭也甚感氣惱。
那閨女呢,自是原路轟回後院兒而去。
且並令急下,直是把二進連後的左右兩處角門,全拿磚石給徹底封死了。
蕭將言命,自此,此一臨時公務休憩之所,劃前後兩分。 黃氏一家,無事不得擅入前來,日常生計走動,皆後面進出。
畢竟,這蕭駐九江,時日也不會太久。
想來,縱霸了人前院,旦到開拔時,原樣奉還,再予些銀子,也就罷了。
如此安全不說,亦此後儘可清淨,少了口角是非也。
念罷這些,便再言回蕭、顧等回程一隊情況。
約莫是下午申時初頭,蕭自攜衛戍,才堪傳武墳塋地趕回城中。
還進黃宅前院兒,蕭、顧急就回執培忠事,緊向忙活開去矣。
喪門星獨個兒交隊業畢,則見左右無旁個差任,便也難得偷閒,步回自己那班房裡,想是歇盹躺上一會兒。
咯吱——
他這自外而來,門扇剛是啓開。
卻忽地一股子煙從裡冒散撲出。
“嚯!這,這”
房子中,現刻烏煙瘴氣,喪門星一皺眉,緊忙活左右甩袖,捂了口鼻。
好一會兒,待是煙散消退了些許,方敢矮身探進去。
這當頭,旦瞧裡間的柳二爺,竟渾不嫌嗆得慌,還爛泥一般,半摘歪牀沿一角兒,拿個菸袋鍋子是吞雲吐霧,兀自銷魂。
喪門星盯準這廝,甚較看不慣,遂訓出口。
“誒呦,你.,你說你”
“唉!”
“抽,抽,抽,早晚抽死了算球。”
“你,你這還吃醉成這樣。”
“又是煙,又是酒的。”
“神仙來了,都得搖頭退你一邊兒。”
“作踐自己,也不是這麼個整法兒。”
“待會兒旦要督軍拎你辦個什麼差,那你也這副死樣兒去他跟前兒?!”
“不是我說你,既是軍中供了職,督軍那兒,又這般信任器重咱。”
“你就是裝,也總要裝出個精氣神兒來。”
“要不,這不是寒人的心嘛!”
“唉”
喪門星見柳二爺牀頭吊歪,恨鐵不成鋼,一來,就好通責罵去。
聞是,不想那自逍遙頹喪的柳二爺,卻竟渾不在乎。
呲着一排黃牙,接口腹誹。
“呵呵呵”
“你個喪門星,你還成個正經人,訓起我來了?”柳不屑調侃。
“嘿,你這是什麼話。”
“咱還不是爲得你好!”
“眼下,軍中早已不是那幾百人的小隊伍了。”
“你我也統管一隊衛戍,有着拱衛督軍之要職在身。”
“咱呀,也實是不求你成個什麼正經貨色。”
“可這以往惡習,總要改一改吧?”
“免不得叫外面小子們笑話。”喪門星正言論。
“呵,瞧你一本正經的。”
“正常人,體面人?哈哈哈哈.”
“喪門星啊喪門星,撒泡尿好好照照吧。”
“別較是跟在他蕭將軍,國公爺身前兒,你就人上人了。”
“咱哥倆,說穿了,都他媽一路貨色。”
“往事不可追。”
“既難成家,同什麼正常人正常事,業算就永久的分道揚鑣,格格不入矣。”
▪т tκa n ▪C O
“你在外裝大尾巴狼,那是你的事兒。”
“我自覺着沒意思。”
“趕是哪天,他蕭靖川用得着咱,我柳二爺把欠他的還了。”
“呵呵,到那時候哇,便也就無債一身輕嘍.”
喪門星生聞這話,亦曉此子無救。
索性置氣,也就甩袖憤憤離走也。
惹不得,扶不起,總歸還堪躲得起亦就是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