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老院的夜。
鄭法坐在椅子上，手中端着一盞茶。
茶是養老院培養出來的忘機茶，此時倒挺符合鄭法的心情。
最近，在玄微界魔祖降世的威脅下，鄭法其實心中頗有壓力。
但他如今乃是九山界之主，是九山宗上上下下的主心骨，這份壓力往往也只能獨自承受，不對外人表露。
也就是在養老院中，他才能暫且覓得兩分安逸。
山中清風明月，頭頂一片星河，身邊更有良師益友。
他的情緒也不知不覺放鬆了下來。
白老頭正歪着頭和田老師說話，田老師被逗笑了，還輕輕拍了拍他。
唐靈嫵躺在椅子上，伸出手，似乎在撫摸吹來的風。
湯慕道仰頭望着天空，似有感嘆。
鄭法好奇地看着他。
“其實，DNA是個奇蹟，宇宙也是個奇蹟。”似乎是察覺到了鄭法的目光，湯慕道開口道，“宇宙學中，有個很有爭議的理論，叫微調宇宙學。”
“微調宇宙學？”
聽他這麼說，白老頭等人也看了過來。
“你們也知道，宇宙中有些常數，決定了宇宙的結構和演化，比如引力常數，電磁力常數，質子的質量，暗物質和暗能量的比例……”
鄭法輕輕點頭，沒說話，只是聽着湯教授繼續解釋。
“另一方面來說，如果這些常數變動一點點，那宇宙就不可能成爲現在的樣子。”想到這裡，湯慕道轉過頭來，看向鄭法。
“比如說，引力常數大了所有的星體都會坍縮，引力常數小了，星體就會四散開來，那根本無法形成星球。”
“電磁力常數大了，化學反應會非常困難，DNA這種複雜分子根本無法形成。”
“小了，那元素都無法產生。”
唐靈嫵聽得很感興趣，輕聲問道：“那這個範圍是多少呢？”
“電磁力常數變動超過百分之四，太陽就會立馬爆炸。而質子質量必須精確到小數點後三十二位，宇宙中才會產生除了氫原子之外的元素。”
白老頭聽着這話，皺起眉頭道：“這概率太小了。”
湯慕道看着星河，不知道在想什麼，只是開口道：“這樣獨立的宇宙常數，現在我們大概知道三十二個，若要每一個宇宙常數都是偶然，恰好在這個範圍內……”
“嗯，近乎不可能。”
鄭法略略明白了湯慕道在說什麼。
“湯教授你是說……”
湯慕道搖頭，語氣恍惚：“針對這個問題，大致有兩種解釋——多重宇宙假說和智能設計說。”
“多重宇宙很好理解，宇宙常數確實不固定，但宇宙數量無窮無盡，而我們只是恰好在一個這樣的宇宙中。”
唐靈嫵聽明白了：“這就跟星球近乎無窮，但我們恰好在一個適宜居住的行星上一樣？”
“差不多是這個意思。”
“智能設計說……”湯慕道停了會，話中有些不自信：“就是在思考，我們的宇宙，是否是被設計好了的呢？”
“……”
鄭法理解湯慕道爲何要說這個了——五行法術和現實的對應，也許，是人爲的？
DNA與木行法術的相似，是一種刻意的設計？
“如果說以前，我是支持多重宇宙假說的……但如今，不是有仙人嘛。”
衆人都不說話了，只是個個擡頭，看向頭頂的星河，星空沉默無言，卻又隱藏着萬語千言。
……
“所以，五行靈材咱們大概已經摸清楚了。”白老頭搖了搖腦袋，像是想要將這些想不清楚的事情甩到腦後，開口道：“那你的本命法寶，是怎麼考慮的？”
鄭法思考了片刻，慢慢說道：
“從材質上考慮，每種靈材都有自己的特色，比如金行靈材，就是類似於金屬，擁有堅韌，銳利的性質，往往最適合做殺伐法寶。”
這是他在蕭玉櫻的藏寶庫中總結出來的。
“而我想要做一個類似於服務器法寶，最重要的其實就三個部分：”
“信息傳遞。”
“儲存。”
“計算。”
這話衆人都聽得懂。
“計算，我倒是能依賴靈氣迴路，日後隨着我修爲提升，靈氣迴路越完善，計算能力應該也會越強。”
“也是，之前他們不是給你設計了許多對應的電路圖麼？”
白老頭也想起來了。
“信息傳遞，我準備藉助傳訊符來實現。”
傳訊符的解析，纔是鄭法欲要變身服務器的源頭。
“只是儲存……”鄭法慢慢說道，“大概要藉助靈材了。”
“什麼靈材？”
白老頭好奇問道。
“玉！”鄭法解釋道，“許多修仙的功法秘籍，都儲存在玉筒中……這藉助的便是玉這種靈材的特質。”
“什麼特質？”
“玉屬於土行靈材，主包容萬物，用來儲存信息非常適合。”
玉質靈材算是玄微界比較常見的了，就像鄭法說的，玉筒便是玉質靈材的一種應用——這種靈材的信息儲存能力極強，用來做服務器的“硬盤”再適合不過。
聽到他這話，衆人都知道他確實已有打算了。
“服務器，”白老頭往後一倒，嘀咕道，“日後咱們的研究啥的，也能存在你那法寶上？”
“說不得，日後你那玩意，真能儲存三千大道……”
說到這裡，白老頭忽然皺起了眉頭，開口道：“我怎麼覺得這玩意有點耳熟？”
衆人面面相覷，不知道這老頭又想起了什麼。
“三千大道，玉……”白老頭冥思苦想了一會，忽然拿出手機，打開了一本網絡小說，一拍大腿道，“我就說嘛！”
“嗯？”
“你這玩意，不就是造化玉牒？”
“……”
白老頭一臉我看透了你的表情瞄着鄭法。
鄭法：……這老頭看書有點太雜了！
只是他想了半天，又道：“如果真有一個能夠承載三千大道的法寶的話……那，爲什麼不行呢？”
白老頭一愣，忽然明白，鄭法是真的對自己的本命法寶，有着極大的期待。
鄭法卻陷入了自己的思索中，他不敢說自己明白大道是什麼，就像他給那個期刊取名叫《仙道》一樣，他能做的，其實只是藉助其他人的智慧，去追尋大道。
幾人說了會話，便各自回房修煉了。
只是第二日一早，鄭法的房門就被人敲響了。
他一打開房門，就看到唐靈嫵站在門外，笑盈盈地看着他。
“怎麼了？”
“出去逛逛~”
唐靈嫵也不說什麼，就拉着鄭法的胳膊，往養老院外走去。
白老頭三人在院子裡看着兩個小年輕，也不過來摻和，笑看着兩人走出了養老院。
鄭法也不知道唐靈嫵要做什麼，想了想，倒也沒拒絕，隨唐靈嫵打了個車。
車從虹山往京城開，鄭法就看着唐靈嫵，唐靈嫵卻一直望着窗外，似乎在刻意不看鄭法……神神秘秘的。
見唐靈嫵這模樣，鄭法乾脆也不再問，就任她折騰。
下了車，他才發現兩人來到了一個學校。
看學生的身高，這學校應該是小學。
唐靈嫵帶鄭法站在學校的欄杆外，似乎在等待什麼。
此時正是早晨，課間的鈴聲響起，一簇簇學生涌出教室，走到了操場上，一列列地站好。
廣播體操的音樂響起。
鄭法心中有些猜測，果然……這些做操的學生，正做着之前九山武館編出的那套廣播體操。
他們的動作有些生疏，但一個個卻又挺認真。
朝陽下的他們，參差不齊的動作，莫名給了鄭法一種名之爲希望的感覺。
“我不知道你在苦惱什麼……”
這時候，唐靈嫵終於開口了。
鄭法轉頭看着她，就見她也看着那些學生，臉上掛着笑意：“但廣播體操也好，九山一號也好，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唐靈嫵說完這句，也沒再說什麼，兩人並肩望着操場中的學生，無言卻勝千言。
……
鄭法的好心情持續了挺多天。
“鄭師弟，我怎麼覺得你今天一直在笑啊？”
元師姐忽然望着鄭法，好奇地問道。
“我不該笑麼？”
“你前幾天……嘖嘖。”
“以爲我看不出來你不開心麼？”
元師姐自豪地說道。
“……我確定師姐你看不出來。”
“章師姐說的！”
元師姐笑臉一垮，老實說道。
唐靈嫵讓鄭法意識到了一件事——也許九山界會消亡，但他也改變了很多東西，廣播體操也好，九山一號也好，都在影響着現代。
因此纔會這般開心。
兩人說起章師姐，就見章師姐從門外走來，遞給鄭法一個玉筒：“這些，是玄微界常見的玉質靈材。”
“還有些是些常見的玉質法器。”
“這個，”章師姐又拿出另一個玉筒道，“是我根據你那些圖紙，畫出來的靈氣迴路。”
鄭法在現代弄了些相應的電路圖紙——比起之前的那些簡單許多，畢竟之前他想實現人工智能，但這次的本命法寶，他只求搞個服務器……
屬實科技降級。
以後再慢慢升級就好了。
章師姐坐到鄭法身邊，有些不確定地說道：“你真的打算做一件完全沒有攻伐之能，也不能護身的本命法寶？”
“……師姐不是早就知道了麼？”
“此一時彼一時，如今畢竟情勢不同了。”
章師姐沉默了會後說道。
鄭法知道她的意思，如今魔祖威脅在外，殺伐法寶和防禦法寶，價值就又提升了。
但……
“師姐，這是師弟我的道之所在……”鄭法沉默了一會說道，“魔祖的威脅，還不至於讓我改變。”
章師姐搖搖頭，也不再勸，開口道:“軒華夫人已經做了幾個樣品，等你去看呢。”
鄭法與章師姐來到大學島。
軒華夫人實驗室中的桌子上擺着幾個樣品，她看鄭法來了，朝那些樣品一指，臉上也有些驕傲。
“按照你的取名方式——這是原型機一號，儲存容量不夠，我後來發現是材料問題，這種玉不適合用來儲存信息。”
“原型機二號，問題是不容易形成靈氣迴路，也就是說靈氣不足。”
“原型機三號的問題是，和其他靈材不容易融合……”
鄭法一面聽着一面點頭，心中也頗爲感激——軒華夫人絕對是用心了。
自己這本命法寶，圖紙和理念都來自於現代，但製造卻是靠的軒華夫人與章師姐：
章師姐負責設計靈氣迴路。
軒華夫人則負責實際的製造實驗。
“最終，原型機四號是我們試驗出來的最完美的，蘊靈玉在信息儲存，靈氣親和和與其他靈材的融合上，都表現的不錯……”
軒華夫人擺擺手，不太在意鄭法的感激，而是指着最後一個原型機道。
鄭法朝那原型機四號看去，這是個玉牒模樣的法器，看得出來這樣品樣子比較的潦草……畢竟只是一個實驗品。
“蘊靈玉最好的一點，是便宜！”
軒華夫人又道。
“我看過你的設計，你這本命靈寶，想要發揮作用，得配合你所謂的……手機？”
她說起手機兩個字的時候，表情有些費解，似乎不大明白鄭法爲何取了這麼個怪怪的名字。
“隨便取的代號罷了，也不是不能改。”鄭法略有些尷尬地說道。
軒華夫人也不在意，只是說道:“雖然這手機比你的本命靈寶簡單，但也要用到大量的蘊靈玉。”
鄭法輕輕點頭。
單有服務器自然是不行的……
手機，或者是個人終端，必須推行。
不然就失去了鄭法變身服務器的意義。
甚至按照天河尊者的說法，本命靈寶最好不要用外界的靈材鑄造——也就是說，鄭法其實只要模擬出蘊靈玉，而不是真的需要蘊靈玉。
但蘊靈玉卻並非不重要——就像軒華夫人說的，這玩意可以用來做手機。
鄭法計劃中的“手機”，是一種計算能力比較弱，但能接受和發送消息的終端。
也就是說，鄭法相當於個“雲服務器”，這樣也能減少“手機”的成本，更好的推廣。
說到這裡，軒華夫人忽然嘆了口氣道：“我都沒想到，傳訊符竟被你們玩出花來了……”
鄭法微微一笑，想要說什麼，忽然又閉嘴不言，伸手一招。
一道傳訊符便出現在他手中。
章師姐不由看着他，就聽鄭法笑道:“燕無雙的消息。”
“嗯？”
“他跟着他大師姐來陳郡……”
“來得挺快。”
章師姐也笑了起來。
天河派來的這麼快，恐怕……比他們想的還要急。
急點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