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亞爾·肯茨的想法能夠被華夏方面預見到，那樑紹修非得仰天大笑三聲不止，然後再給常浩南安排一個“小諸葛”之類的名號。
只可惜不能。
21世紀初這會，華夏在中東的存在感幾乎就是沒有。
老吳的活動範圍主要在庫爾德山區和南高加索，也摸不到海合會這個級別。
就連投標工作，爲了避嫌都是由達索派人出面進行的。
航空動力集團和電子科技集團只是以隨行人員的名義，派出了幾個工程師，負責在技術層面兜底。
否則，萬一別人甲方問點什麼出格的事情結果答不上來，那可就丟人丟大了……
但這種零敲碎打的方式，實在是不便於瞭解競爭對手的情況。
因此，無論樑紹修還是卡索雷，這會還是抱着一個如臨大敵的心態在做事。
好消息是，早在兩年以前，火炬集團就和達索軟件部門達成過戰略合作協議，允許新版本的TORCH Multiphysics與CATIA等前端設計軟件兼容，從而省去了很多諸如網格錯位或者模型調整之類的麻煩事。
再加上這一次達索方面的主動配合，完整提供了機身部分的設計參數，爲前期的方案設計流程省去了不少功夫。
然而即便如此，時間仍然不完全站在華夏這邊。
由於“高明”雷達特殊的固定方式，鎬飛集團需要對獵鷹8Z飛機的整個尾翼、70%以上機背和30%左右機腹進行修改。
這一工作量不僅遠大於瑞典人使用平衡木方案的全球眼，甚至比共形陣方案的G550海雕也不遑多讓。
如果按照空警200和空警2000的工期預估，那麼整個過程最短也會持續6-8個月的時間。
再算上飛行測試和基本功能測試，恐怕得到年末，甚至05年初才能去阿聯酋進行實機測試。
雖然並沒有突破甲方給的18個月期限，但是比另外兩個競爭對手都慢太多的話，也難免有完成度不高的趕工之嫌。
而更大的麻煩是，在預警機研發已經實質上結束的情況下，你在工廠階段拖延的時間越長，泄露出去的信息就會越多——
考慮到車間內的人多眼雜，這是根本不可能完全避免的情況。
這一點，合作雙方都有着清晰的認知。
因此，在大衛國光速向阿聯酋通報了自己的測試時間表之後，卡索雷幾乎是第一時間就找到了樑紹修：
“樑，大衛國的動作，比我們想象中更快。”
他面色凝重地坐到對面：
“目前阿聯酋方面已經收到消息，IAI準備在今年5月到6月之間進行實機測試……”
短短几年的功夫，卡索雷的頭髮就從黑色變成了灰白。
樑紹修下意識朝桌角上的檯曆瞟了一眼：
“那就是說還有四個月……”
說完又稍稍皺了皺眉：
“可是我記得……兩個月前你還說，預計G550的改裝工作會持續到今年夏天？”
5-6月測試，說明飛機最晚4月份就能首飛。
而現在已經是2月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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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當於已經進入改裝收尾階段了……
鬧呢？
樑紹修心裡吐槽說怪不得你們法國人不擅長打仗。
要是擱戰場上，這種級別的謊報軍情，已經可以給斃了……
而卡索雷也面露尷尬：
“之前我們獲得的信息是，大衛國會把01號機留作自行測試，進度稍慢的02號機提供給阿聯酋進行測試，如果競標成功，還可以作爲首架量產機進行交付……但現在看來，似乎大衛國是直接把01號機給拿過去了……”
“重視程度這麼高麼？”
樑紹修也不由得有些意外。
實際上，達索和愛立信也都是把第一架原型機直接派過去進行測試。
可那是因爲法國也好，瑞典也罷，都處在非常安定的外部環境裡，並不急用這一架兩架預警機。
但大衛國的情況顯然不太一樣。
是真有急用。
要知道，現代化預警機不僅僅能指揮空戰，也可以進行大範圍戰場監視，或是組織空中單位進行對地攻擊。
這都能摁擠出一架飛機來，可以說是重視程度拉滿了。
聽到樑紹修這句話，卡索雷臉上的表情隨之轉爲玩味：
“或許……是因爲對方也知道你們在這個型號裡發揮的作用了？”
這兩個月在華夏待下來，他已經深諳拱火之道了。
而前者雖然表情上沒什麼變化，但微微眯起來的眼睛還是暴露了他內心的不平靜——
像是獵鷹8Z這種級別的合作，對於真正的業內人士來說是根本不可能瞞得住的。
正如華夏方面在得知有大衛國參與競標之後就像打了雞血一樣，對方爲了不丟人，自然也會給出超規格的反應。
幾秒鐘的沉默過後，樑紹修彷彿下定了什麼決心：
“卡索雷先生，我們可以嘗試把全機改造週期縮短到3個月左右……”
一句話，直接讓對面的卡索雷心肺暫停。
甚至一時間連眼睛都忘了眨，只是目瞪口呆地看着樑紹修。
“不過，這需要你們全力配合……”
卡索雷下意識地點了點頭，然後過了兩秒鐘才反應過來：
“等一下……我們不是已經全力配合了麼？”
“還需要做什麼？”
樑紹修擺擺手：
“這次不光是設計層面，還需要你們的工廠參與進來。”
卡索雷已經有點聽不懂了：
“可飛機都已經送到你們華夏了……我們的工廠除了提供零配件以外也做不了什麼啊？”
這一次，樑紹修只是露出神秘一笑，並沒有馬上給出回。
而是着在面前的電腦上操作了一番。
很快，隨着吱嘎吱嘎的聲音，旁邊的打印機吐出了幾張A4紙。
卡索雷湊過去看了一眼。
上面印着飛機中部，也是整個改裝最關鍵部分的結構示意圖。
“實際上，雷達系統的硬件，包括雷達罩在內，都已經基本完成生產了。”
樑紹修說着拿起一支筆，在圖上的幾道橫樑處畫上了圈：
“整個改裝工作中，耗費工時最長的，其實是這些由蒙皮和長桁組成的壁板。”
“尤其是機背部分和雷達罩相連接的那一塊，因爲幾何變形和預連接力複雜，在裝酌過程中無法僅靠零件自身形狀和尺寸的加工準確性來保證合格組件，因此在壁板裝配過程中需要大量採用具有定位和夾裝功能的型架，才能確保零件到組件裝配過程中的精確幾何外形和裝配質量……”
卡索雷也是有經驗的老手，這些細節自然還是清楚的：
“沒錯……因爲蒙皮和長桁的尺寸大、剛度弱、受力易變形，也很難像其他部分那樣採用預連接工藝……”
看着對方已經上了道，樑紹修話鋒一轉：
“但我們有一種新技術，可以提前計算出蒙皮與長桁之間的初始間隙，以及定位和夾緊階段中積累的形變量，這樣就不必把所有散件運到總裝線上分別安裝，而是可以在大部件生產之後提前預連接……如果工藝水平夠高，那大概可以省下40%到50%的改裝工時……”
卡索雷呼吸一滯。
但表面上還維持着剛纔的姿勢沒有亂動。
只是瞟了樑紹修一眼。
“聽起來似乎有些激進……”
目光中滿是狐疑：
“而且……爲什麼你們一開始不用這項技術？”
樑紹修微微翻了個白眼：
“當然是因爲技術太新，所以需要在你們這邊測試一下……”
實際上，這個工藝的基礎是早年間姚夢娜就開發出來的那套柔性可調產線。
但直到常浩南去年末解決了大尺寸板框形變的計算問題，纔算是真正具備了工程上可用性。
結果，他一時間沒注意，這句本來是心裡吐槽的話竟然自言自語地說了出來。
“抱歉我沒有聽清楚……你剛纔說了什麼？”
好在是用的中文，因此卡索雷並沒有聽懂。
樑紹修趕緊裝模作樣地清了清嗓子：
“我說，因爲新工藝對工人和設備的水平要求很高，需要你們在法國的工廠參與進來才能保證全馬力開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