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只見他盤膝坐下,握着這隻泛着青芒詭異莫測的迦樓羅之眼,向自己額上按了下去。
忽地一聲慘烈叫聲,淒厲宛如鬼哭,楓越臉上肌肉抽動,身子劇烈顫抖,顯然是在忍受極大痛苦,而後見他原本清瘦的臉上忽然向下凹陷,就像是一個番茄突然被吸乾了汁液,看起來實在有些恐怖。
片刻之後,青芒閃動,那迦樓羅之眼竟然深深嵌入了他的眉心,左右閃動,寒芒閃爍,極爲可怕。便是戴文德在旁不經意看了一眼,以他寂滅之境的修爲仍然不免心中一凜,只覺這迦樓羅之眼凌厲如電,一時間竟然有些頭昏目眩,急忙躲了開去,心道:“這魔眼果然妖異非常,若是花風信全盛之時,自己絕無勝算。”
突然,似乎想到了什麼,戴文德握緊了手中仙劍,然而瞬間又緩緩放鬆下來,面無表情的望着盤地而坐的楓越,一時不知該不該將這一劍斬下。
片刻之後,那楓越先生緩緩睜開了雙眼,雖然比之方纔容貌蒼老了許多,但是雙眼卻是越發明亮了。之後他緩緩爬到花風信屍身旁,無視戴文德在側,低頭開始將花風信的血肉吞食入腹,樣子極爲享受。
隨着鮮血入口,楓越頂上那迦樓羅之眼漸漸放出了青芒,算是適應了新任宿主的身體。其實,迦樓羅之眼妖異莫測,必以血肉爲引,以少女童貞修補,方能入體而寄,否則必然噬主,當年花風信親手殺死上代宮主,取而代之。
當時,以其血肉煉化迦樓羅之眼,楓越先生便是親眼所見。昨日的獵人,今天的獵物,曾經食人飲血的花風信今日亦被人當做腹中之餐,但不知人在黃泉之下的他作何感想?
花風信人雖死,但是體內鮮血仍有迦樓羅之眼的妖力,因此楓越此次與迦樓羅之眼相合進行的極爲順利,隨着花風信血肉將盡,那隻魔眼越發明亮了,而楓越枯榮的臉皮同時也漸漸紅潤起來,甚至比之前更爲白皙。
而後,楓越先生站了起來,深吸一口氣,仔細感受着迦樓羅之眼爲他帶來的力量和身體的變化,樣子好生愜意。
“今日,我幫你殺了花風信,得到了你想要的,那麼我的大仇?”
“你放心,”楓越先生睜開雙眼,並將迦樓羅之眼隱了去,微笑的看着戴文德,“戴先生,令郎的仇,我會當做自己的仇來報,一定會讓你手刃仇人。”
“可是,素一亭怎麼辦?”
楓越先生道:“素一亭固然難對付,但他總不能護着那小子一生一世吧?若是一旦他落了單,難道憑你我二人之力,還沒有把握殺了他嗎?”
戴文德緩緩收回目光,望向遠方,淡淡道:“他的女人不知眼下到了何處?”
一陣涼風吹來,捲起二人衣袂,黃沙拂動,漸漸將花風信的屍身淹沒了。
在魔之沙漠另一處,南宮燕、劍心以及楊逸站在烈烈風中,極目向遠方望去。
“哥哥,會是他嗎?”
楊逸緩緩搖頭,沒有說是,也沒有明確說不是,對於方纔遠處隱隱傳來的波動以及雷鳴之聲,他可以確定定然是什麼地方發生了驚天動地的爭鬥,然而究竟是不是雲凡,他卻無從得知。雖然在他眼中,雲凡所到之處必然會引起爭端,這是他與雲凡相交以來最爲直接的感受。
然而,雲凡吉人自有天相,每逢大難必有貴人相助,這也是令他最爲不解的地方,彷彿在他身上似有一種魔力,讓人心甘情願去相信他,去幫助他,甚至幫他殺人打架也在所不惜。
想到這裡,雲凡不由向南宮燕望了過去,看到這個自幼疼愛的妹妹對他如此掛懷,不由心中苦笑,“自己又何嘗不是?對於這樣一位生死之交,他也唯有以死相報。”
楊逸雖然貴爲四方城少城主,身份尊貴,受萬人仰慕,然而,殊不知,在他的世界裡除了那些疼他愛他的叔叔伯伯,除了那些敬他羨慕他的城中百姓,卻從來沒有一位可以交心的朋友,一直以來,只有他自己才真正瞭解自己內心的孤獨和落寞,也只有他自己能體味內心無以言表的苦楚。
夜半無人,就着涼風,溫一壺月光下酒。
因爲母親之死,十餘年來,自己對父親不冷不熱,甚至怒言相向,一直沒有什麼好臉色,然而父親卻始終沒有怪自己,一次次原諒自己的不肖和無知,對自己疼愛有加,甚至在數十次夜裡,他都看到父親抱着母親的靈位黯然神傷。
那一刻,父親的額角長髮似乎又白了幾根;那一刻,父親蒼老的臉上平添幾條皺紋;那一刻,他突然意識到自己有些殘忍,可是他終究還是不能釋懷,無法原諒父親,無法跨過內心那道坎。
然而,自從結識了雲凡,一切似乎都變了。當日,夜談交心,雲凡幫自己解開了多年的心結,現在他早已不再對自己父親有所怨言,甚至有些開始思念父親。是雲凡讓他真正理解了世間的人情冷暖,理解了親人朋友之間的羈絆,甚至男女之間的感情。
不由,楊逸再次想起了上官瑾,下意識的握緊了胸前那枚玉佩。
“瑾兒,你一定要等我。”
“大哥,你怎麼了?”南宮燕見楊逸臉色有異,忍不住問道。
楊逸轉過頭,看了一眼數日來有些憔悴滄桑的妹妹,心中頓時有些憐惜,笑道:“沒事,魔之沙漠氣候多變,你二人終歸是女兒家,外面風沙甚大,還是早些迴風帳中去吧,記得多喝點水。”
“嗯,”南宮燕與劍心同時應了一聲,嗔怪道:“哥哥,今天你都說過好幾次多喝水了。”
“那又怎樣?”楊逸似是有些不懂南宮燕話裡的意思,疑惑問道,“多喝水對身體好啊?”
南宮燕與劍心相視一眼,忽然嘆了一聲,別有深意的看了楊逸一眼,大有“孺子不可教也”的意思。待二人走到風帳之前,南宮燕又重新停了下來,轉過俏麗的身姿,一雙靈動的大眼,看着楊逸,道:“哥哥,如果是上官姐姐,你千萬不要總是說這句話,因爲女孩對‘多喝水’這句話有着天生的反感。”
楊逸不由怔住,一臉茫然的看着南宮燕,“爲什麼呀?”
看着他一臉無辜詫異的神情,忍不住抿嘴一笑,低聲在南宮燕耳邊說道:“你那位雲大哥也是一個木訥的榆木疙瘩呢!”
南宮燕頓時有些羞憤,嗔怪的瞪了劍心姐姐一眼,嘆了一聲,對楊逸說道:“總之,你聽我的就對了!”說完,二人掀開風帳,閃身走了進去。
而楊逸卻是雙眉微蹙,滿臉疑惑,登時想起了那篇著名的《喝水論》,望着漫漫黃沙,喃喃道:“多喝水怎麼了?水是生命之源,人都要喝水,早上要喝水,中午要喝水,晚上要喝水。渴了當然要喝水,不渴還是可以喝水。冷了要喝熱水,熱了要喝冷水。春天要喝水,夏天要喝水,秋天要喝水,冬天還是要喝水……”
“男人要喝水,女人要喝水,小孩要喝水,老人還是要喝水。狗也要喝水,貓也要喝水,豬也要喝水,人當然要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