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巖昔一瞧見手機上顯示的號碼, 頓時眉心一跳,深吸一口氣接起電話。“媽,您也看到新聞了?你兒子別的方面不行, 拍攝和打架可是強項。勇鬥個把色狼, 怎麼會有危險?”
男人微微皺了皺眉, 無奈地解釋道:“只是擦破了點皮。老爺子脾氣一向不好, 不能怪我惹事。我這性質不同, 是見義勇爲。”
“您讓墨白告訴我,最近不要回家?正好我最近也沒時間回去。”他抿着脣,冷冷地回道, 擺明自己對這一點並不在意。
“媽,很感謝您收到報社照片時的預言。沒錯, 就是同一個。我們現在很好, 我和我女朋友都不希望被打擾。”
“陳女士, 不要暴躁,我沒說不尊重您的意見!時機到了, 你們自然會見到。一會還有會,先掛了!”許巖昔說完按下掛斷鍵,閉着眼,斜靠在椅背上。景夕在感情上迷糊遲鈍,母親話裡又對她很不喜歡, 他只覺得肩上的壓力更大了。
由於拍攝場次調整的緣故, 《落雁》劇組難得有人情味地準了墨白兩天假期。墨白給母親秦傾打了個電話, 隨即便帶着簡單的行李回到B市家中。
秦傾聽到開門聲, 幾步迎到門邊, 一雙美目鎖在進門的兒子身上打量了好一會。直到看着墨白換完鞋,洗完手, 才完全放下心來,碎步走到竈臺前,把掐點燒好的菜一一端上桌。
中年女人皮膚十分白皙,身材與同齡人相比有些清瘦。只見她麻利地擺好碗筷,換下淡黃色的碎花圍裙,對墨白回眸一笑道:“最近拍戲很累吧?臉都瘦了。快過來吃飯。”
墨白的目光一直追隨着母親的動作,等秦傾收拾妥當走到餐桌邊,爲她拉好椅子,方纔在她旁邊的位子上坐下。
秦傾一邊幫他盛鴿子湯,一邊側過臉語調關切地問道:“阿白,在劇組和巖昔、青青相處得還好嗎?”
若是讓‘白飯們’見到了秦傾,一定會說墨白溫潤的氣質是遺傳自他溫婉柔美的母親,“媽,說了多少次,不要叫我阿白!我不喜歡這個名字,這個名字只會不斷地提醒我,已經離開我們的‘那個人’。”
“這個小名是你父親和我一起取的。那個人畢竟是你父親,而且這些年他爲我們做的已經夠多了。”
“父親?真的是這樣嗎?我的小名是爲了紀念你的前夫唐一白,那我的大名呢?這次又是爲了證明什麼?”
秦傾聽到他刻薄的質疑,眉頭微蹙,眉眼間依稀可以看出女人年輕時是個清秀的美人,“你這孩子,總胡思亂想!過去取名哪有那麼多爲什麼。我今天做的都是你喜歡吃的菜。來,快嚐嚐!”
墨白瞭解母親的性子,她不願意告訴他,必定是希望他能像個正常人一樣生活。於是,男人順從她的心意從盤子裡夾起一塊沾着醬汁的紅燒肉送到脣邊。一口咬下去,是他熟悉的味道。肉裡溢出甜香的油脂,口感卻肥而不膩,十分鬆軟順滑,也勾起了他兒時的記憶。
小時候,他總纏着秦傾做,但那時秦傾工作忙,嫌麻煩,偶爾他表現出衆纔有這待遇。現在他常年在外,每次回到家,她倒是常常不辭辛勞地爲他調養身體。
“青青和你自小就認識,她又是你陳阿姨的侄女,我對她很喜歡。你在劇組要多照顧她一點。”
“媽,你多慮了。以青青在劇組的身份地位,有誰會給她委屈受?再說,有她表哥巖昔在,哪裡輪得到我去操心。”
“你這傻孩子!聽說你這次參演的戲是你父親的老朋友投的。他最近身體不好,你有空去看看他。”
“哦,知道了。”墨白看了看她,又垂下眼,冷淡地敷衍道。
“雖然你一直不原諒他,但他這些年暗地裡爲你的‘星途’出了不少力。”
“秦傾,你的丈夫拋棄了我們,你還要感恩多久,還要在回憶裡留多久?”
秦傾一副深受打擊的模樣,瞬間臉色大變,隱藏多年的哀愁和自責在這一刻得到了釋放。這個優雅的中年女人愣愣地看着秦墨白,幾乎認爲眼前的孩子知道了她心底的秘密。
“阿白,你不能這麼說他!雖然我們早就離婚了,但他還是媽媽的朋友,也是你演藝圈的前輩,你應該尊敬他。”
“媽,除了他,你還想讓我尊敬誰?原諒誰?”墨白放下筷子,擡起頭,自嘲似的輕笑一聲,刺耳地問道。
“阿白……”一段時間不見,淺淺的魚尾紋已經悄然爬上了眼前這個中年女人的眼角,對上無理取鬧的孩子,她的眼裡寫滿疲憊,“我累了!”
秦墨白目送着母親匆忙地‘躲’回臥室,心中激盪的情緒卻久久不能平息。
他法律意義上的父親是個才情橫溢的情場浪子,隱退的主持界大哥——唐一白。而從遺傳學上來說,他的父親叫許默,是個玩轉政商兩屆的人物。哦,忘了說一句,許默也是他的‘好朋友’許巖昔的父親。他的母親秦傾和許巖昔的母親陳雅君還是閨中密友。
估計活得‘一絲不苟’的陳阿姨到現在都還沉浸在體貼的老公和能幹的兒子的美夢裡,同情自己的母親離婚後帶着他,所以兩家才能如此平靜地來往。
當年令人豔羨的明星家庭,實則暗藏欺騙和算計,而自己只是一場意外下的產物。是不是既不可思議,又荒誕可笑?在五歲之前,墨白雖然沒有覺得多麼幸福,但他以爲他至少家庭完整,母親是全心全意地愛他,照顧他。父親唐一白雖然生性風流,不常在家,但也經常給他這個兒子帶禮物。心情好時,還會抱着幼小的他,講一些奇聞異事或人生哲理。
他曾一度以爲是唐一白的出軌,才導致自己家庭破裂,促使母親失去了生活的信心,把他送去慈惠孤兒院。後來,秦傾又因爲不捨,一個月後將他接回了家。然而,事情並沒有他想象的那麼簡單……
這個秘密要從一年前,他無意之中在母親的舊書裡,發現的一張《羅馬假日》的電影海報和一張泛黃的老照片說起……
合影上一對‘俊男美女’甜蜜地靠在一起,好不亮眼。墨白懷着好奇之心翻過照片,只見背面寫着一行漂亮的鋼筆小字,‘默許傾心,此生不渝;然父母之命,不可違逆,願君珍重。——許默’。
至今,墨白仍難以理解上一代人撲朔迷離的感情。說不清楚,是愛而不得,還是得非所愛,更讓人耿耿於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