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力圖倒是非常盡心地在蘇州呆了一陣子爲我跑前跑後地張羅各種事情。看得出來。這人雖然貌似粗人一個辦起事來還是能夠令人比較放心的尤其是處理起軍中事務來更是絲毫不會含糊。
蘇州本地的廂軍人數不過才四千多。至於質量麼更是不堪提起。
我在視察了蘇州城中的防務之後很不屑地向龍力圖說道像這種城防。我只要兩百個人就可以拿下來龍力圖還有些不信很是腹誹了半天。我說你如果去北疆跟契丹人對上幾仗就知道大宋禁軍跟廂軍等地方武裝的差距有多大了!
這蘇州古城據說還是當年吳王闔閭建起來的。一千五百多年下來居然沒有太大的改觀也算是咄咄怪事了!整體上看既有湖光山色、煙波浩淼的氣勢又有江南水鄉小橋流水的詩韻水多是城中的一大特點運河貫通南北望虞河、婁江、太浦河等連接東西。陽澄湖、昆承湖、澱山湖等散佈其間門是典型的江南水鄉。城中有河道七十餘里。橋樑百餘座。稱得上是東方威尼斯。古城基本保持着水陸並行河街相鄰的雙棋盤格局三縱三橫一環的河道水系和小橋流水、粉牆黛瓦、史蹟名園的獨特風貌。
有一點我很疑惑這裡似乎不適合大兵團作戰試問在一個出門都需乘船的地方騎兵還有用武之地麼?不過記憶當中蘇州好象也沒有經受太多的兵禍最後想想也只能歸之於上天對之太厚了。
“七裡山塘到虎丘啊——”我搖了搖手中的摺扇對站在身旁的龍力圖說道。
在蘇州陪着我呆了幾天以後龍力圖終於要回揚州大都督府覆命去了。對於這個標準的軍人我還是有幾分欣賞的於是在臨行之前打算陪他一同遊覽蘇州地名勝虎丘。爲他設宴餞行。
小船沿着山塘河向前緩緩而行河面上盪漾着一層層綠波兩岸上的景物逐漸後移而去。山塘街東起閶門渡僧橋西至蘇州名勝虎丘山的望山橋長約七裡堪稱江南水鄉街巷地典範。它的中間是山塘河。山塘街則緊傍河的北側。通過一座座石橋與另一側的街道連接。山塘街上店鋪、住家鱗次櫛比這裡的房屋多爲前街後河。有的還建成特殊的過街樓真是朱欄層樓柳絮笙歌。水巷上裝載貨物地船隻和遊船畫舫款款而過熱鬧非常。
虎丘去城可七八里其山無高巖邃壑獨以近城故簫鼓樓船。無日無之。凡月之夜花之晨雪之夕。遊人往來紛錯如織而中秋爲尤勝。
“平坐遊覽遍天下游之不厭惟虎丘到蘇州而不遊虎丘乃是憾事。”
虎丘號稱是前山美后山幽山腳下清清河水環繞。河中水菱浮面、河旁古木參天大量的古樹名木樟、杉、柏、鬆、銀杏、玉蘭長勢茂盛。掩映在叢林中有分翠亭、玉蘭山房、攬月榭等景點。
“這裡就是劍池了!”我望着在千人石正北石壁上鐫刻地“虎丘劍池”四個大字對衆人說道。
據說這四字出自唐代大書法家顏真卿的手筆。不過另有傳說。現在的虎丘二字已非顏氏原書而是後人補書刻上去的所以在當地有“真劍池、假虎丘”地說法。所謂劍池是在崖壁下有一窄如長劍的水池。相傳吳王闔閭墓可能在這裡。當時曾以魚腸劍和其他寶劍爲吳王殉葬。故名劍池。
望着深有兩丈許的池水我忽然有一種想要把它抽乾的想法費了好大的心思纔將其按捺下去重新看了一眼清粼粼地池水猶自有些心跳不止。
“這裡面到底藏着什麼東西呢?”我神思恍惚地想道。
反正來日方長有的是時間來研究也就不急在這一時半刻了。
送走了龍力圖之後。我開始認真處理起正經事來。
這時候出去爲我打探消息的七郎回來了。
“唉——”幾天沒見。七郎似乎成熟了許多。進得門來。也沒有像往常那樣大大咧咧大呼小叫而是安穩地坐了下來那起桌子上面的茶壺爲自己倒了杯水喝了兩口然後擡起頭來認真地看着我的雙眼說到“原來這刺探軍情也不是好乾的事情啊!!”
“怎麼回事兒?莫不是受了什麼刺激?”我一時之間難以接受七郎的驟然改變心中很有一些忐忑忍不住用手在他的額頭上面摸了摸。冰涼涼地並無異狀。
“我沒事兒只是有感而發罷了。”七郎將腦袋躲開後答道。
“那就好我讓你打聽的事情怎麼樣了?”我點了點頭問道。
“自然是有了眉目。”七郎一提起正事。又變得意氣風發起來。說話間就從懷裡面掏出一張帛書來。攤到了桌子上。對我細細地講起了他此行的收穫。
這太湖之上本來是聞名大江南北的漁米之鄉。誰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卻盤踞了一羣水寇不但隱然成了一個獨立的小王國還屢屢向周圍幾個州縣進犯騷擾頗弄了一些是非出來。
“這些水寇。卻是分爲兩股。一股水寇的匪首乃是被人叫作麻禿子的麻九此人是積年的大盜官府發出海書通揖了很久都沒有將其抓捕歸案另一股水寇的首領卻是神秘得很。只是聽說是名年輕女子。被稱作海龍女。”七郎向我慢慢介紹道。
“年輕女子——”我沉吟起來腦海中似乎浮現出什麼來但是又抓不住要點。
七郎點了點頭說道“不錯!據我調查所得這兩股太湖水寇似乎並不太相和雖然說是同處一湖之中反倒有些隔閡。這麻九是流竄慣了的江洋大盜。行事狠毒所過之處一向寸草不留而那海龍女卻不一樣。不但律下甚嚴就是附近的漁民們也時常得到她的濟助儼然是太湖之中的一個小朝廷般。”
我驚訝道“這卻有些奇了!”
“還有更奇怪的!那麻九在太湖中向來橫行無阻可是自從遇到海龍女後似乎收斂了很多。算是井水不犯河永依附於海龍女地漁民日重。就連附近的官府也沒有辦法老百姓告狀都不上衙門了直接找上了海龍女不過那海龍女的確有些能耐。凡是惹上她地人。只要在這太湖周圍的不拘遠近必定會落到她的手中。”七郎接着講道“我聽人說。就連蘇州城中的鄉紳們。對她也很忌憚呢!”
“水賊作到這個份兒上也的確有些太囂張了。難怪連皇帝也被她驚動了。”我若有所思地答道。“我們三個人分別執掌了蘇州、常州和湖州的地方大權要收這夥兒水賊只是遲早的事情。就是不知道。他們地身上還有沒有牽連道什麼。要知道。凡是敢如此明目張膽地拉起山頭的人背後絕對不會沒有後臺地。怕只怕。到時候又是一場驚天動地的大案子啊!”
七郎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最終還是沒有說出口來。
我奇怪地看了七郎一眼心中很是有些驚訝。
在我的印象當中七郎一向是屬於那種心直口快有話就講的人。什麼時候會玩深沉了呢?這個變化很有意思哦。不過卻也符合我們地利益。我可不希望自己一方的重要成員是個口無遮攔的粗人呢。
“海龍女?嘿嘿——有意思——!”我忽地笑了起來。
坐了一陣子有衙役來報收到信札一封。
我拆開那被火漆封得嚴嚴實實的信封一看裡面只有八個瀟灑飄逸的大字宛若就要脫紙飛去。“寒山古剎。桃花盛開。”
“什麼意思?”七郎掃了一眼不明所以。撓了撓頭傻傻地問道。
“沒有什麼意思。”我莞爾一笑道“是老朋友到了!今天晚上我們就去一趟寒山寺一起聽聽那發人深省地古寺鐘聲。”
“嫂子也一起去麼?”七郎問道。
“這件事情——”我沉吟了一下道“還是暫時不要讓她知道爲好。就說我們有公事要處理好了我們府裡的心腹家丁帶上幾個其他的人一概不要驚動。”
“知道了!我這就去安排一下!”七郎雖然不知道我葫蘆裡面賣得是什麼藥但還是很痛快地應承下來。
寒山寺是標準的小寺廟和尚不過幾十個。面積也僅有百十畝。不過住持和尚卻很有名據說是東南一帶的大德高僧年紀在六十多歲法號稱作慧遠的。在一片蒼茫的古寺中。我們見到了這位慧遠禪師。
“阿彌陀佛——楊大人一路遠來。辛苦了——”一位相貌清癯的老僧站在風中雙手合十爲禮。
“本官來得鹵莽叨擾貴寺了。”我客氣地回禮道。
“請大人入內殿喝一杯鄙寺地茶水。請——”慧遠禪師將我們讓了進去。
進了內殿後。裡面的光線頗有些昏暗。只見一個人影遠遠地坐在那裡。背對着我們好似在觀賞牆上的彩繪壁畫。
聽到我們進來的腳步聲後那人回頭看了一眼。然後轉過身來。笑呵呵地說道“京師一別已然數月有餘。楊大人依然是春風得意步步高昇啊!倒是讓老道兒爲你的事情跑斷了腿。如今總算可以撂下這副挑子了。”
“陳老祖?!”七郎看清了那人的面目。有些驚訝地低聲喊道。
“讓道長費心了不過這也是利國利民的好事呢!”我感謝了兩句後問道“東西都安排妥當了嗎?”
“老道親自動手所幸不辱使命。”陳摶捋一一下鬍鬚。有些得意地答道。
“那就好啊——”我有些躊躇地搓了搓手。然後答道。
早在動身來到江南之前我就同陳摶商定了將武備真藏中的輕便物品轉移過來然後伺機脫手的主意。這一次他能夠順利地將東西運過來。實在是一件值得慶祝的事情。接下來我只要考慮如何將東西變賣出去獲得最大的利潤就可以了。
“幾位施主且先用些齋飯吧?”那慧遠禪師走了過來。雙手合十道。
“如此打擾貴寺實在有些不好意思。”我回頭對七郎吩咐道。“老七你去取五百兩銀子。送到寺裡面作香火錢。”
“多謝施主這如何擔當地起啊!”老僧笑眯眯地謝道。
“和尚就不必與他客氣了!”旁邊的陳摶插話道。“楊大人不名久著人物風流就連腰中地囊中也豐滿得很吶。若是不給你放下些香火錢倒顯得不是他的作風了!”
“道兄依然灑脫得很呀。如此老衲就愧受了。”慧遠禪師不再推辭。
見我有些疑惑陳摶就解釋道“慧遠禪師與我是總角之交只不過後來他作了和尚。我作了道士而已雖然殊途卻是同歸。”
“原來如此。”我點了點頭恍然大悟道。
看不出來這老和尚居然也有十歲了。外貌上似乎不過六十多而已。兼且臉色紅潤如嬰兒臉頰豐潤飽滿印堂油光可鑑真的是修持有功呀。
“和尚跟道士怎麼能算是殊途同歸?起碼看上去。一個有頭髮。一個沒頭髮呀!更不消說他們是各念各地經了!”七郎在一旁小聲嘀咕道。
幾個人的耳朵都很好立刻聽到了。陳摶笑了笑沒有做聲老和尚卻也不太在意只是道了一聲佛號隨口說道“白藕青葉紅蓮花三教原來是一家。和尚雖然沒有頭髮。唸的也是的經。自己卻是地道的中華人士修的雖然是禪宗秘術不二法門行的卻也是慈悲地心腸雖然不似陳老道那般遊蕩江湖廣濟天下。卻也能夠降妖伏魔守護一方。因此上說我與他殊途同歸也是沒錯的。”
說笑了一陣子後齋飯就送過來了清一色地素菜米飯是當地種出來的水稻蒸的幾樣小菜是寺裡的僧人自己泡製出來地吃起來非常可口。比起魚肉酒水來一點也不覺遜色。衆人皆吃得津津有味兒。連聲稱讚不已。
用了飯之後。時間也不早了。我們一起去接收陳摶帶來的東西。
走到後院就看到幾輛大車上面堆滿了木箱我粗略地數了一下。總共有七八十隻箱子。估摸着陳摶已經將除了黃金之外的東西都給轉移出來了。
“一共是七十六隻箱子都在這裡了這下老道可是輕鬆了許多。”陳摶吁了一口氣後說道。“從京師到江南。曉行夜宿。又要提防有人動歪腦筋可是沒有睡過幾個安穩覺這下子算是解脫了!不過你可要記住自己說過的話五年之後兩千萬兩啊!”
我點頭應道“沒有問題!若是拿不到銀子。你就直接拿我的腦袋好了。”
“我要你地腦袋幹什麼?又不能當球踢?只要你記得自己說過的話就行。此間事了。我就要回去了。京師之中皇帝還等着見我呢。那些桃花嶺上的弟子們你準備什麼時候接收啊?”陳摶微微一笑。然後問道。
想了想後我有些惋惜地回答道。“可惜當時沒有顧得上他們。否則帶幾個人在身邊也不錯總強過自己事事親力親爲了過些時候去——還是需要人手的。”
我嚥了口吐沫一不小心之下。差點就把要消滅太湖水寇的事情給順口說出來。雖然我並不擔心陳摶會與水寇們有什麼親戚關係。但是誰又敢保證寒山寺裡面的這些和尚們不會對他們提供庇護呢?要知道。和尚們總是很博愛的有時候愛心未免太氾濫了一些。
好在陳摶並沒有在意誰也沒有細究我剛纔哼哼的究竟是什麼。
“你不覺得這幾個僕役看上去有點兒眼熟嗎?”陳摶忽然提醒我道。
我聽他這麼一說不禁認真地看了看那些正守侯在大車周圍地僕役。這一看之下果然覺得有幾個人似乎在哪裡見過卻又想不起來不覺有些狐疑地看向陳摶。
“呵呵呵呵——”陳摶捻鬚笑道。“你以爲光靠我一個人。就能把這些東西平安地帶過來?爲了跑這一趟。我特意在桃花嶺中挑選了六十名比較精明能幹的弟子這回算是便宜你了!也不知道抱朴飛昇前起了什麼念頭居然將自己的弟子都託付給了你?真是有些怪異了!”說罷搖了搖頭很是不解。
“六十名弟子啊——好極——好極——”我聞言大喜。
雖然抱朴真人並沒有在他的弟子們身上下太大的功夫。可是這些人能夠呆在他的身旁本身就聰慧無比在他的耳濡目染之下得了不少的本事功夫也非常了得。陳摶來去無蹤影自然是指望不上的有這六十名弟子襄助我對付太湖水寇的勝算又增添了不少。
在寒山寺中停了一夜後陳摶飄然而去。說是要先去天台山看看。接着返回京師面聖然後回華山。我也沒有挽留他象他這樣的人物自然是不應該被俗事所羈絆的。
眼看着帆影漸漸地離岸而去船頭上卓然而立的人影依然久久縈繞於心頭之上。
“六哥你真的打算要在五年之後給他兩千萬兩銀子?兩千萬兩。這可不是一個小數目啊!你就如此有信心一定可以賺得到?”七郎看着遠去的陳摶有些擔心地向我問道。
“我當然是有信心了。”我淡然回答道。
我自然是有信心的。不是有信心一定可以賺到兩千萬兩。而是因爲我知道陳摶恐怕是活不到五年之後了!我清楚地記得。他在這一次面聖並得到希夷先生的封號不久後就辭世了!他一個死人難道也能來與我討帳不成?
想到不久以後就將陰陽阻隔。我和陳摶之間的這一筆糊塗帳。怕是永遠也還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