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隱約看出瞭如月的心思倒也沒有顯得過分激動。
如月這個女子的身上隱藏着一樁秘密這是很明顯的事情否則党項人與邪異宗也不可能冒如此大險去觸雪山派的黴頭只是我也知道這種事情一定要她在自願的情況下親口說出真實性才能得到保證若是挾恩圖報即使得到了也未必敢相信。
如月猶豫了一陣子終於開口說道“楊大人的救命之恩如月銘感五內以後若是有需要如月效力的地方但請明言如月定然不敢有所推辭。”
看來火候還是差了一點點我暗算嘆息了一聲然後和顏悅色地回答道“如月小姐客氣了你身體中的毒素尚未清除乾淨還是先在城中居留一陣子等到傷勢痊癒之後再作打算如何?”
如月點了點頭同意了我的建議。
又過了幾日忽然有朝廷的信使來了卻是表彰我們上次成功殲滅上萬党項人的戰績另外也帶來了五萬兩銀子的軍費。
“總算是聊勝於無了!”看着這麼一點點銀子我嘆了口氣道。
西北的軍費開支一年下來何止百萬之巨?尤其是近來與黨項人交惡戰備軍需人力物力更是與日俱增而朝廷的所撥銀兩無異於杯水車薪僅僅依靠地方財政收入怎麼能夠用啊!
“看來得想點兒來錢的路子啊!”我摸着下巴暗自想道。
繞着綏德的城頭走了兩遭滿眼所見盡是疲敝景象多年的動盪城中人民以不足繁盛時的四成周圍薺麥之間多是雜草西北各地大抵如此。
看着看着不覺有許多煩悶於是便領了兩名隨從出城去了。
眼看已到了暮春時節西北的太陽已經相當毒辣黃土地上升起了微不可見的細小白煙田地裡面有不少的農夫在幹活兒不時的能看到各種牲口的糞便落在路上。
“楊大人安好——”立刻有許多人認出了我紛紛上前熱情的打招呼。
“好好——大家都好——”我滿面笑容的迴應着。
連日來我一直在城裡城外轉悠很多人都知道城中來了大人物而且就是帶領救兵解除了綏德之圍並取得大捷的大官。
“楊大人何日能夠平息戰火啊?”一個上了年紀的老人從衆人之中擠過來問道。
“是啊楊大人我家的老地早已經荒廢很多了——”立刻有不少人附和道。
看着這些樸實的人們我心中非常感慨只得應付道“快了就快了!等到我們將党項人趕回長城以北大家就可以重返家園了!”
“大人——”有一箇中年男子排開衆人道“小民有件事情想要上告大人。”
“這位兄弟不必拘禮但說無妨!”我點了點頭道。
那人見我態度溫和便大膽說道“近來邊境封鎖南北往來幾乎都已經斷了西北之地所用之鹽幾乎全靠党項人的青鹽輸入。如今雙方不得往來西北各地的鹽價日高我等深受其苦啊!”
“是啊是啊!”此話一出更是引起了衆人的強烈反響。
“希望大人給我們想個法子啊——”
“沒有鹽吃四肢無力田裡的活兒也幹不動了——”
這倒是一個大問題!我皺着眉頭思索起來。
封鎖邊界這件事情是我來西北之前就已經實行的朝廷裡面有人認爲党項人與漢人通商大抵是以青鹽來交換日常所需對於党項人來說只需要用鹽礦中所產出的天然青鹽交換就可以得到衣食住行的各項必備物資實在是佔夠了天大的便宜也助長了他們的實力增長長久下來必然導致西北的民脂民膏流失而致使党項人有更多的實力厲兵秣馬用大宋的財物裝備自己掉過頭來攻打大宋。
不過現在看來這個封鎖政策未必起到了作用党項人倒還沒有出什麼問題西北各地卻因爲青鹽供給不足而頗感困窘晉鹽雖然豐足卻是被朝廷直接掌控按照比例分配給各地不可能有更多流入西北因此西北的事情還是要靠自己來想辦法的。
“莫非要去党項人那裡搶些青鹽不成?”我左思右想終覺得這個問題不容易解決。
帶着滿腦子的問題我悶悶不樂地回到了大帳。
“大人——好消息啊——”一回去便遇到王石雷興奮地衝我跑了過來。
我精神一振連忙問道“石雷何事如此歡悅?”
“党項人撤了!”王石雷笑呵呵地說道。
“說說具體是怎麼回事兒?”我追問道。
王石雷將戰報取了出來細細地指與我看原來各地的軍州都發現党項人在一夜之間後撤了經過各地的探馬偵查之後發現李繼遷所部已經完全撤回了銀州而其他党項各部的酋首紛紛聚集到了夏州一帶互相之間形成了犄角之勢原先攻佔各處均只留下了少量的隊伍徵集徵集糧草拉拉民夫什麼的幾乎是不設防了。
“這件事情——”我沉吟了一下問道“石雷你怎麼看?”
王石雷來到沙盤前面指着上面的城池標誌對我說道“夏州和銀州都是地處大河之上水利便利是西北少有的富饒之地而且一處東北一處西南一在長城之內一在長城之外李賊佔據了這兩個地方可以互爲犄角遙相呼應進可攻退可守對我們實在不利。而且党項人馬的收縮也表示他們注意到自己的人數劣勢希望將兵力集中起來依靠銀州和夏州與我們展開持久戰而不是膠着於城池的得失。”
“是啊——”我深有感觸地嘆道“對於我們來說速戰速決纔是上策!可惜党項人的遊騎過於靈活很難捉摸因此戰機也不好把握若是李賊真的佔據了銀夏等州死守那反倒是老天照顧我們了!如今麼嘿——”說罷搖搖頭。
游擊戰術是最難以對付的不管是流寇也好還是像李繼遷這樣具有一定地盤兒的異族首領馬罷一旦同政府軍展開游擊戰術那就不是一場兩場戰事可以解決了。
問題是西北的地形太適合打游擊戰了要不然也不會有這麼多的馬賊土匪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党項人或者其他民族的崛起都是中央政府無力爲之提供一個良好的發展環境造成的再加上某些別有用心的人振臂一呼自然是應者雲集公然與朝廷相抗了。
既然李繼遷的策略有了變化那麼我們的戰略思路也要相應的調整調整了。
“大人方纔你有出城去了?”王石雷問道。
我點了點頭表示確實有這麼一回事兒。
“可是又有什麼收穫?”王石雷知道我總是喜歡到平民中去問東問西有時候經常會得到些意想不到的點子。
“收穫沒有煩惱頗多。”我有些煩惱地說道“青鹽是個大問題啊!”
王石雷會意地點了點頭“朝廷這個禁止邊貿的決策並不高明。党項人對我朝的依賴並不是非常嚴重反之我西北民衆卻一日也離不開青鹽這條策略可以說是不但沒有達到預期的效果還使西北民情受到影響不得人心哪!”
“誠如你所言!朝廷上的大臣們遠在千里之外便想要決策西北邊事一舉解決党項人的問題何其荒謬?我打算給皇帝上一本奏章重開邊貿。”我對王石雷說道。
“大人此舉似有不妥之處!”王石雷連連搖頭道。
我一愣道“何以見得?”
王石雷分析道“在朝廷大員眼中西北的民生問題根本算不上什麼大事即便是党項人作亂也只是疥癬之疾他們真正擔心的是北面的遼國即便大人你上書陳述利害關係皇帝能夠聽取也不過是多從別處調撥一些食鹽過來解一解燃眉之急根本無濟於事!況且大人你這麼做還會引起朝中一些人的反感對你的仕途極爲不利。因此石雷以爲這個書還是不要上爲好!”
“你說的也有道理只是我想來想去若是要解決青鹽的問題似乎只有一個辦法了!”我長嘆一聲道。
“莫非大人是計劃用搶的?”王石雷一語道破了我心中所想。
我點了點頭道“既然形勢比人強我也只好順應時勢了。先把眼前的爲難應付過去等到了明年一切自會有解決之道!”
王石雷笑道“看來大人你早就胸有成竹了!”
我嘿然應了一聲心中暗道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大家都是被逼的。
榆林河北岸有一座不大的鎮子叫作雙峰集雖然名不見經傳卻是一個商賈雲集貿易繁盛的地方鎮子上滿是客棧都是爲過往客商準備的每逢初一十五更是有許多廟會活動附近百十里外的人們都會前來交易真是熱鬧非常。
雙峰集是党項人的天地每年都有很多的党項商人聚集在這裡將產自本地的青鹽馬匹兵刃等物組織起來與關內的中原商人交換以挽回党項人喜歡的棉布絲綢各種日常用品等物。
只是最近党項人與大宋交惡戰事不斷雙方通商的道路也被封鎖了很多的党項人將貨物堆積在雙峰集上苦於無法出手不由得着急上火卻是沒有解決的辦法。
“唉寧爲太平犬莫爲亂世人兵荒馬亂的大家的日子都不好過啊!”一個客商對同是住店的客人們道。
“我的貨物已經在這裡壓了半個月了真是急死人再這麼下去我一家上下都要喝西北風了。”另一個客商有些鬱悶地搔着頭髮回答道。
又有人說道“大夥兒也不用愁所謂富貴險中求咱們瞅個機會衝過封鎖線只要到了那邊銀子大把的有!要知道現在整個關內都缺鹽啊!”
“老哥兒你可有什麼門路?”衆人見那客商似乎頗有見解便都湊了過去想要討一些經驗回來。
“有錢能叫鬼推磨!”那人也不吝嗇一語道出其中的玄機來“守關的官爺們有哪個是喝西北風長大的?”
“呵呵——”衆人會意紛紛笑了起來。
的確財能通神白花花的銀子就是最好的敲門磚了。
“最近好象又要打仗了!”一個客商忽然插嘴道。
“你聽誰說的?”衆人頓時有些緊張起來。
那客商說道“近來聽說宋軍向夏州與銀州兩處增兵氣氛非常緊張怕是要打大仗了。李節度使手下也在兩州部署了大量的人馬附近幾個州縣的兵員基本上都抽調回去了。”
“這麼說我們的機會到了!李節度使同宋軍膠結在一起哪裡有時間來管制我等我們便可以輕易實在突破封鎖將貨物運入宋境了。”立刻有人興奮起來。
衆人紛紛點頭都是激動不已。
正在談笑之間忽然客戶的門被人重重的撞開了一個住店的客人跌跌撞撞地衝了進來扶着牆壁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不——好了——馬——賊——來了——”
“不要慌——”一個年長些的客商站了起來安撫衆人道。“咱們把各自的刀客集中起來怕還沒有幾百號人怕什麼馬賊?”然後又追問道“知道是誰的隊伍嗎?是張老三還是王大虎的人馬來了有多少人?”
先前那人總算緩過一口氣來有氣無力地指着外面說道“也說不清是誰的隊伍了反正鎮子外面漫山遍野都是馬賊就咱們那點家底怕是招架不下來了!”
“什麼?!”有幾個膽子大一些的客商立刻打開房門跑了出去結果沒有片刻就灰溜溜地跑了回來。
“怎麼樣?”屋內衆人緊張地問道。
“這回是徹底完了——”一個人面色慘白地回答道“街道上都是身着黑衣的馬賊現在只有希望他們是圖財不圖命了!”
“唉——”終於有人不堪刺激的昏倒在地其他衆人也是面無人色。
五千精騎在七郎的率領下將一個小小的雙峰鎮圍了個水泄不通幾個路中被把守得死死的許進不許出執行這次特殊任務的士兵們全身都是黑色的服飾就連戰馬都是選取了黑色的馬匹可以說是一支完全爲突襲和夜戰組建的騎兵隊伍。
“七爺——這次算是逮到肥羊了——屬下剛剛看過那裡面住的都是商人啊——”一個貌似是從土匪隊伍裡面招安過來的小校有些獻媚般的在七郎面前表現道。
七郎在馬上意氣風發地指揮道“告訴裡面的人我們是求財!叫他們不要作無畏的抵抗配合一下你好我好大家都好若是敢於頑抗麼哼哼——”
“屬下明白!”旁邊的軍官們立刻高聲應道。
五千精騎分成了幾個隊伍從鎮子的南北兩側一路掃蕩過來將鎮子裡面的貨物清掃一空尤其是那些裝滿青鹽的大車更是一輛也沒有放過連拉車的騾子馬都牽了去至於那些吃吃喝喝的東西倒是紋絲沒動好讓有些客商鬆了口氣。
鎮子裡面的人看到“馬賊”們的強大實力以後聰明的沒有做出任何抵抗的姿態偶爾有兩個闖出來哭鬧的不要命的傢伙也被同伴因爲怕招致“馬賊”們的不快而打暈在地因此這一路上七郎的生意倒是做得順風順水賺了個盆滿鉢滿。
其間還是有一些大膽的“馬賊”們不顧上面的吩咐悄悄地從戰利品中揩了油水看在一車車青鹽的面子上七郎很寬容的放過了他們。
臨走的時候七郎不忘將這個惡貫滿盈的名聲留給李繼遷大肆宣揚自己是定難軍節度使李繼遷大人的部屬今次是來“借”東西的並且給每個被劫去青鹽的客商們留下了蓋有定難軍節度使的火漆大印書聲言日後必定加倍歸還云云。
由於我的大軍將銀州和夏州兩處的党項人牢牢地牽制起來因此七郎這支偏師得以在党項人軍隊的縫隙間穿插作案三天下來累計宰獲肥羊十幾只將上萬擔的青鹽順利的運回了綏德城當滿城的百姓見到龐大的運鹽隊伍時無不瞠目結舌繼而歡天喜地。
這麼多的青鹽怕是夠西北的丁口吃上兩年了。
當李繼遷發覺情況不對的時候已經是在那些党項商人們上門哭訴的時刻面對上百名被“馬賊”劫走財物的同胞們拿着蓋有自己大印的借條上前討債李繼遷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了。
真正讓李繼遷一下子背過氣去的消息卻是從銀州外圍傳來的。
“節度使大人——”一名家丁哭喪着臉闖進了李繼遷的大帳大聲哭訴道“節度使大人大事不好!太夫人和夫人被人給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