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沉回到房間的時候，愁眉苦臉的，問他怎麼了，他又不說。坐了一會兒就站了起來，說要出去透透氣。怎麼了嘛，神神秘秘的。
我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就想着，他剛剛去了哪裡。
賬房。
我去往賬房，那賬房先生倒是還認得我，客客氣氣地跟我問好。他道：“大少夫人，在下一直都在賬房裡頭不出門，難得出門也是往家裡趕，不曾見到過楊家的各位主子，聽說大少夫人您剛剛生下了小小姐，真是可喜可賀啊。”
我微笑說：“謝謝，可是，大喜大悲，有喜事的時候，也總有人會說道我些什麼，我現在可是在風口浪尖之上啊。”
“大少夫人別去聽那些話，經常會有小丫頭來在下這裡的時候，說三道四，在下都不去聽的，只要大少夫人和小小姐好好的，那就足夠了，對了，大少夫人，您此次前來賬房，是爲了何事？大少爺前腳剛剛走呢。”
這賬房老先生的爲人倒是挺好的，沒有因爲我最近發生的事情而對我有什麼臉色，我笑道：“我是來問問老先生，剛剛大少爺從這裡提走了多少銀子？”
老先生搖搖頭：“分文未取。”
“分文未取？怎麼可能呢？他來這裡就是爲了取銀子去操辦酒宴的呀，要是沒有銀子，可怎麼行？”我一急，脫口而出。賬房先生解釋道：“大少夫人，是這樣的，大少爺來的時候，碰了一鼻子的灰，因爲昨兒個的時候，夫人就已經吩咐過了，任何人，在這幾日內，都不得再取銀子用了，在下也是愛莫能助啊。”
原來是婆婆的意思。
我只得告辭了賬房先生，慢慢地走出去。原來是這樣的一回事，婆婆怕我們會去賬房提銀子辦酒宴。婆婆可真是算準了我們走的每一步。楊沉怕我擔心，所以暫時沒有說，他現在鐵定還不會回房間去。
我路過了楊沉的書房，聽到裡面道：“實在不行，我就去借銀子，我就不信了，咱們楊家的百年基業在，我還借不到銀子來！”
“大哥，要是你平時身邊多存些銀子，也不至於落得今天這個地步啊。不過是一萬兩的銀子，你往日裡省着點不都在裡面了嗎？”
我推門進去道：“一萬兩？爲什麼要這麼多？買菜也不用這麼多啊，也不用辦很多桌啊，請一些親戚來就可以了，其他的，等到孩子滿月的時候再說。”
楊沉和楊頃見我進來了，都側過了目光去。
富甲天下的楊家的少爺，居然會爲錢犯起了愁來。楊沉尷尬地說：“主要是送給客人的東西，需要花心思花銀子……楊家是正正經經的生意世家，什麼東西都得注重價錢，不然難以支撐起場面來，如果楊家有官位，或者與官府來往，或者是皇商，供應貢品，咱們就不必費這些功夫了，當初也不會那麼容易就被侯家給算計了去。”
怎麼辦——明天就是酒宴開席的日子了，沒有錢，別說送禮，就連買菜都有問題了。
我焦急不已。
楊頃走過來道：“大嫂，您別急，這個我和大哥來想辦法就行了，您就好好地準備菜單子就行，明天好好地露一手，讓全部的賓客都知道您是楊家賢惠的大少夫人。”
他是想讓我別擔心，可是我天生就想得多，怎麼會不擔心呢。銀子，銀子，到哪裡去借銀子呢，婆婆既然料到我們會需要銀子，那肯定也會安排好讓我們借不到銀子的。一萬兩的銀子……這……
我們三人都陷入了沉思，外面有婢女走過，一個婢女道：“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大顆的珠子呢，而且還是夜明珠，城北那邊的當鋪掌櫃拿來的時候，我們可都過去看了。”“真的嗎？我沒有看到，真是可惜了……”
夜明珠？
我對楊沉說：“相公，你猜，她們說的那顆夜明珠，是不是我的那顆。”他細細地想了想，說：“夜明珠不是在侯婉玉那裡嗎？後來你真的拿到手了？怎麼又會流到當鋪裡頭去？”
我沒有回答他的這些問題——我總不能告訴他——我和你的弟弟私奔隱居的時候，身上沒錢過日子，就去把夜明珠當掉了吧？
反正我是說不出口的。
我只能道——“我逃出去後，去京城的路上，沒錢花了，就只好把夜明珠給當了，當給了楊家的當鋪。”楊沉用質疑的神色瞥了我一眼，他是絕對不會相信的。我當初，逃出他的軟禁，就是爲了去京城救人，我跟他說過，我有一顆當今天子賜的夜明珠，只要有夜明珠，我就可以去面見聖上，打探南宮痕的下落了。
我怎麼可能會把夜明珠給當了？我就算把自己給賣了，也絕對不會在半路上把夜明珠給當了的。
我默默地把他的目光給頂了回去，楊頃對我們說道：“大嫂的意思我明白，我們雖然取不了銀子，但我們到底是楊家的少爺，今兒個是各地當鋪回楊家述職的時候，我們趁着他們還沒有見到爹孃的時候，趕緊把那顆夜明珠給偷過來，我們再悄悄地拿去別的地方當掉，銀子就不是什麼問題了。”
又要偷夜明珠。
我點點頭：“你們兩個是少爺，你們去看看，是不是我的那顆夜明珠，見過我的夜明珠的人不多，但你們兩個剛好都見到過。如果是我的，就拿過來，辦法你們自己想吧。”
“就算不是大嫂你的夜明珠，應該也是價值不菲，我們也一併收了。”楊頃朝我眨了眨眼睛。
如此一來，銀子的事情算是解決了，那我就應該立即去草擬菜單子了，明日是我的女兒第一次見外人，還得小心着點兒，要讓奶孃多給她裹上幾層纔是。
唉呀，我怎麼想想什麼事情都會想到笑笑的身上來的，我捶了捶頭，跟他們說了一聲，就回房去了。
馨兒道：“大少夫人，您還在月子裡頭呢，別走來走去的，當心受風，你還得在牀上多待着纔是啊。”我搖搖頭：“我哪有空躺牀上啊，馨兒，去給我拿筆墨紙硯
來……算了，我也沒有力氣拿筆，你給我拿張紙，我說什麼，你就全部都記下來，記仔細了，一樣都不能少了。”
“是，大少夫人。”
我隨口報出了一些菜名，都是地方菜，附和濟南人士的口味，再加上了幾道地道的京城菜式，還有淮揚菜和粵菜，但後者只是那麼一兩道而已。
馨兒驚歎道：“大少夫人，這些菜，您都會做嗎？”
我輕笑：“當然啦，我有什麼不會做的。”要不是我們這些人中只有我會做菜，楊沉纔不會讓我一個還在月子裡頭的婦人掌勺呢，不過第二天一大早的時候，楊沉還是把我困在了貴妃椅裡面，讓我指揮着幾個大廚忙活來忙活去。
“唉呀，鹽少放點，你要鹹死大家啊？還有那個，燒魚的時候，先大火再小火，大火小火你掌握不了嗎……”我在貴妃椅裡的時候，差點就跳了起來。
整個廚房裡頭，都熱火朝天地忙碌着。
楊沉雙手撐着貴妃椅的椅背上，站在我的身後，說：“楊少夫人，辛苦你了。”
辛苦什麼啊，我就坐在遠遠的看他們做，真是恨不得馬上去替他們，他們做飯的許多陋習，我怎麼都看不習慣。唉，真是恨得牙癢癢！
奶孃居然還把笑笑給抱了過來，我立即道：“快把她抱回去，這裡油煙這麼重，抱她來做什麼，她才落地幾天啊，別把她給薰到了。”這是什麼奶孃啊，什麼都不懂！
“快快快，把盤子蝶子拿出去，筷子準備好，碟子裡別忘了都倒醬油啊——”
“知道了，大少夫人。”
婢女們手忙腳亂地奔來跑去，整個楊家，估計就這一塊地兒是忙碌的了，其他的人都在各自過着各自的生活。
終於所有的事情都忙完了，楊沉和楊頃在外面迎客，我坐在房裡頭休息。“不好了，大少夫人，”馨兒進來了，臉紅紅的，窘迫至極，“大少夫人，咱們的請柬都發出去了，可是，到現在，都沒有一個客人來啊！”
我一慌：“怎麼會這個樣子的！”
我果然沒有猜錯，我的烏鴉嘴，又一次靈驗了——楊家賬房提不出銀子、借錢無望，都是婆婆乾的我，我們宴請賓客，婆婆怎麼會讓人上門來？
我喃喃道：“完了完了，這下，可真的讓人看笑話了。”別人笑我也罷，但是，我不能把笑笑的慶生宴給搞砸了啊！人家覺得笑笑打從一出生就不受家族長輩的重視，以後，可該被人看低了去。
“大嫂，大嫂。”
雪兒蹦蹦跳跳地跑了進來，我連忙問道：“雪兒，現在外頭怎麼樣了？”
雪兒回答說：“外面大哥三哥在迎客，可是沒有人來，楊黎表姐也被四姑姑罵回了房間去了，楊勫表哥好像幫大哥三哥去請人了，後來就有人來了，大嫂，你快出去看看吧。”
來人了？
太好了，“馨兒，走，我們去看看！”“是，大少夫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