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日,風平浪靜。
我在楊家,該吃吃,該喝喝,楊沉還像以前那樣子寵我,看到好玩的東西都會給我帶點回來,我在他的疼愛下,樂不思蜀了起來。他的確是一個天朝好男人,讓我連自己姓甚名誰都不記得了。
他問我:“表妹怎麼會中毒?”我說:“她自己吃飽了撐的,沒有吃過砒霜,就買來吃吃看好不好吃。”
要是她對自己下手再狠些,就絕對會命喪黃泉。我扳了扳手指,距離秀女進宮,還有不足半月的時間了。半個月後,小姐和楊敏就得入宮去了。
我在思慮橫飛的時候,還不忘了問他一句:“婆婆讓你納妾,你考慮得怎麼樣了?婆婆可在等你的回覆呢。”婆婆那麼着急叫他回家來,果真是爲了侯婉玉的事情。侯婉玉的父親催得緊,所以婆婆纔不得不做出點樣子給他們父女看。可這事偏偏棘手得很——楊家已經娶了黃家的大小姐了,怎麼還能再停妻再娶。況且,楊家可不是隨便的人家,就算人家女方上門來巴巴地要嫁進來,楊家也不能這麼輕率就答應。婆婆也說不得他們,只能推辭讓楊沉做決定。楊沉若是點頭,納個妾是沒有問題的,若是不肯,侯婉玉父女還是趁早離開楊家吧,別再賴着了。
但侯家父女胸有成竹,因爲他們還有最後一道王牌——揭穿我的真實身份。他們是很有自信打敗我這個小小的一個婢女的,到時候,婆婆肯定會慎重考慮要他們,還是要我。
楊沉說:“我在岳丈面前說過,此生不納妾。”
他說話很鄭重,不像是敷衍,他說:“其實在娘和我說這事的時候,我就已經一口回絕掉了,至於娘是怎麼跟他們說的,我就不知道了。”既然寶貝兒子不要人家閨女,那婆婆和公公一定在找一個藉口回絕,總不能直接對人家說:走吧走吧,滾犢子吧,我們兒子看不上你們女兒。
我輕輕地莞爾,只要婆婆拿別的藉口搪塞,侯家父女也不好來拆穿我的身份,因爲即便拆穿了我的身份,他們也不能對婆婆拒絕他們的那個藉口如何。
楊沉偏過臉來看我,問道:“你笑什麼,這麼開心?”我搖搖頭:“沒……沒有啊,我哪有笑。”
“楊沉,你知道阮香的閨名嗎?”雖然不想捅破這層窗戶紙,但我還是忍不住想問一問,他卻很出乎我的意料地回答說:“我知道,侯婉玉,她隱藏得可夠深的,還假扮弱女子賣身葬母,太把我們當猴耍了。”
是啊,侯婉玉把我們當做猴子來耍,我也把楊沉當做猴子來耍。我的身份,和侯婉玉的身份,都隱藏得那麼的深,好像朦朦朧朧的鏡花水月,一直都讓楊沉遊離在了真相之外
。
他忽然握住了我的手:“我不是在說你……”
這段時間,我們夫妻,相敬如賓,楊沉回府之後,卻對我百般照顧,我不動聲色地笑了:“你爲什麼對我這麼好?你不是知道了我的事情之後,不喜歡我了嗎?”
楊沉垂下了眸子,眸底有淡淡的憂傷掠過,他說的話,一字一字都很清晰,以至於多年之後,我都還記得他今天說的話。他說:“我也不知道,自從你成爲了我的妻子,我就一心一意地對你好,久而久之就成了習慣。洞房花燭夜,我就對自己說,你是我楊沉認定的女人,一生一世,都要對你好。別的我什麼都不管,我只想對你好。現在突然有人告訴我,你不是我要娶的人,可是我對你的好,已經沒有辦法停止了,我已經……認定你了……”
我的眼眶溼潤了。
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想要的女人是誰,他的心裡,早就把我的形象深深鐫刻,至死不渝。
我被深深地感動到了,一激動,就想下廚去給他做些好吃的,楊沉驚恐道:“我沒有說什麼讓你生氣的吧,你想毒死我?”“誰想毒死你啊,我做的飯菜真的不難吃的,你不信的話可以問問馨兒……”
太過分了,方纔的感動都“跐溜”消失得一乾二淨了。即便我把色香味俱全的飯菜端上桌來,他也肯定不信,我有機會一定要他親自張着眼睛看着我做菜才行。
馨兒在一旁道:“大少爺,大少夫人真的會做飯,而且還是一位廚神呢,做的菜可好吃了,阿福吃了之後每天都咬着大少夫人的褲腳不放,吃了還想再吃。”
馨兒,拜託你,想恭維我也不用拿狗來說事兒吧,你這樣一說,楊沉會以爲我做的飯菜只有狗狗才會喜歡的!
楊沉憋笑着,憋到了暗傷。在我咬牙切齒的時候,拍了拍我的肩頭,說:“陵兒,沒事我,爲夫不會嫌棄你的,你不會做飯不要緊,家裡有的是下人做飯。走吧,我們出去吃飯去,他們都應該在等着我們了吧。”
吃飯,又要吃飯了。公公婆婆說,今兒個侯家父女也要上菜桌了,我真想拿把菜刀,一刀一個,把他們父女真正地“上菜桌”。我收拾了一下心情,便和楊沉一起去大廳。
外面的天色昏昏暗暗,我跟在楊沉的身後,一小步一小步地走,無精打采地看着下人們從大廳裡進進出出,端着各種東西。
唉,我現在和楊家養的豬真的是沒有區別的了,早上睡到日上三竿,直接吃午膳,吃完午膳打個盹兒,睡醒了和雪兒或者馨兒說說話,心情好的話再去看看楊黎,和楊沉再扯一會兒嘴皮子,晚上去和公公婆婆各位姑姑伯伯吃個飯,完了又
滾回房間睡覺去。我突然好懷念我以前做宮女和做婢女的生活,起早貪黑,但肚肚上從來養不起肉肉來。
剛剛落座,侯家父女就來了,公公婆婆與他們寒暄幾句,就請他們坐下了。
侯婉玉看了看我和楊沉和睦的樣子,笑道:“大少夫人今日精神可真好,臉上的妝容也愈發精緻了,以前大少夫人在閨中的時候,還時常自己做些胭脂水粉,可好看了,不知大少夫人能否將此術告知一二?”
小姐的確曾經搗蛋做過胭脂水粉,那是因爲她把院子裡的花的花瓣全部都給拔了下來,老爺懲罰她,讓她把花瓣都利用起來,她才萬般無奈之下研磨做胭脂的,最後做出來的,可想而知不知道是什麼東西。侯婉玉存心是想讓我難堪,因爲我根本就回答不出,我只能笑笑,說:“侯小姐記錯了,我可從來都沒有自己做過什麼胭脂水粉,外頭以訛傳訛,侯小姐若是有點腦子,就不會相信了那些子虛烏有的事情。”
直接否定掉拉倒。
楊沉給我夾了一隻雞腿,關切道:“娘子,多吃點,我纔出門沒多久,回來就發現你瘦了。”雪兒在一旁嚷嚷着:“雪兒也瘦了,雪兒也要雞腿,雪兒也要雞腿!”
衆人都笑了,都說楊沉和我成親都大半年了,還這麼膩乎。總之,完全把侯婉玉給忽略掉了。侯婉玉在桌子下面絞着手帕,侯老爺站起來,雙手端着酒杯,對公公婆婆道:“楊老爺,楊夫人,我們在府上打擾多日了,兩位不嫌棄,還請讓我敬兩位一杯。”
公公婆婆都站起來說了一些客套話,喝了酒,三人一起坐下了。
侯老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公公心裡就已經有了數,公公假裝無意中提前一樣,對着衆人,實則說給侯老爺聽的:“貞兒多吃點是對的,現在可是有了身子的人了,怎麼能不好好地補一補。”
此話一出,全部的人都張口結舌,半天沒有反應過來。
“有了身子的人”?天吶,公公婆婆啊,你要是想拒絕掉那個死不要臉的侯婉玉,可以換別的理由嗎?害得我一口湯直接噴了出來,楊沉連忙殷勤地拍着咳嗽着的我的背,同時命人把我面前的菜給撤了,大抵是被我噴出來的湯給灑到了。我不經意擡頭的時候,才發現飯桌上的人,全部都在盯着我看,楊沉和公公的目光交接了一下,然後楊沉就像模像樣地解釋說:“是啊,我娘子她……她有了身孕了,剛剛有,剛剛有……所以吃飯會想吐……嘿嘿嘿……就是這樣的……”
你們的演技一點兒都不行好嗎,我剛剛明明是被公公的話震驚得噴出來的,不是吐出來的好嗎?
都是一些什麼腦子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