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兒帶我出了楊府,我以爲她又看中了那樣東西要我去幫她買下,可是,這一回,我錯了。
她帶我進了一家酒樓,酒樓裡有許多包廂,在畫着滿屏風的竹子的廂房裡,我看到了一直心心念唸的男子。“你怎麼回來了?”我脫口而出,驚愕不已。我使勁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居然發現單放就這樣活生生地站在了我的面前。
怎麼可能?
他不是應該在京城嗎?
“陵兒,是我讓雪兒把你帶來的。”單放示意我坐下再說,滿桌的菜,都是我最喜歡也是最拿手的。他的眸子裡充滿了溫柔和笑意,他一定是風塵僕僕地從京城剛剛趕來。
我坐了下來,雪兒很是識趣地藉口離開了。
雪兒啊雪兒,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在幫你大嫂偷人啊!之前幫單放把書信給我,現在又幫我們悄悄地聯繫見面。我尷尬得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我們之間,居然也有今天。正在我的手不知道往哪裡放的時候,單放開口了:“你最近還好嗎?”
我笑了笑:“還好,只是前段時間,摔傷了腿。”——最近發生了那麼多的事情,我什麼都不提,唯獨提了這件事。我只是想提醒他,我的雙腿,之前被他打廢過。
單放果然是想起來了,問我說:“好些了嗎?”
“我能夠走着來到這裡,當然已經沒事了。”小二進來給了我們兩壺酒,他親自給我倒酒。我擡起臉問他:“怎麼不回家?都到了濟南了,過家門而不入?”
他淡淡地說:“不回去了,我回來是爲了見你一面的,馬上又要趕回去。”喔,是這樣啊。聽說最近戰事吃緊,恐怕他一走,又得好久不見了。自從他去當兵,公公婆婆一定也做好了這樣的準備。我心裡一晃而過“他不是公公婆婆的親生兒子”的念頭,想要說,卻隨着酒水,被我一起生生地嚥到了肚子裡去。
我們聊了一些家常,吃了幾口小菜,我頻頻地喝酒,這酒真不錯,配合我最近的心情,
可以暢懷一番。
單放看着我,眉頭微微蹙起,他將我的酒杯奪過,說:“怎麼喝這麼多?”“我是高興啊,忽然見到你,我甚至到現在都還沒有反應過來呢……”
單放,單放。我真的沒有想到,可以在這兒見到你,可以這麼快就見到你。人生聚少離多,真是討厭。可是,再次見到你的時候,我已經真正地成爲了楊沉的女人,我的身上,有他的烙印。
我晃晃悠悠地拿起了他的酒杯又一飲而盡。
單放一點都沒有變,還是那麼的俊朗,英氣迫人。我最是喜歡他一身戎裝的樣子,那麼的瀟灑,騎上馬,他就可以衝鋒陷陣,縱橫沙場。
“可是,你爲什麼……你爲什麼是帝王家的人……”微微醉的時候,我撫着他的臉頰,酒窩緋紅。我醉眼迷濛地看着他震驚的眼神,笑道:“你別怕,我知道,我其實什麼都知道,我知道得比任何人都多。我知道你不是單放,你也不是楊沉,你……你其實是叫……是叫做南宮痕……是不是……被我猜對了吧……呵呵呵……”我是不是很聰明,只需要一點點的線索,我就會知道全部的事情。
南宮痕,是先皇的大皇子。
我笑嘻嘻地朝他眨了眨眼睛,我知道他的真實身份,他操控着水清淺這顆棋子,也是爲了幫助他,奪回那些本該屬於他的一切。他的母妃,是成太妃,也是廢帝的母后,曾經的成太后。廢帝南宮契,是被南宮羽逼下皇位的,南宮羽的養母,就是當年抱走單放的幕後黑手。
多麼曲折的一段往事,後宮裡的故事,從來都不講人性。
他充滿磁性的嗓音在我的耳邊響起,無比的悅耳。他問我:“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是怎麼知道的?那一日,我與楊沉在公公婆婆的房裡圓房,在密室中,無意間見到了幾個靈位,都是當年冒死保護單放從奸人手中逃脫的忠義之士,在靈位的旁邊,有一封非常破爛的信,裡面講述了一切。忠義之士們託楊家照顧這
個大皇子,楊家,曾經是皇商,與皇家有過來往,公公心軟,應承了此事。再加上我在後宮中數年,知道的小道消息也不少,正史野史都有所涉獵,也不難猜得。
我笑着,躺在了單放的懷中,迷迷糊糊地閉上了眼睛。好累,好累。我好想好好地睡一覺,我好像聞到了梔子花的味道,好像又聽到了誰在唱歌。泉水淙淙,潺潺流淌,是夢境,還是人間。
單放,我好想你,你知道嗎?
你不知道,你什麼都不知道,你的心裡,只有復仇,只有把南宮羽趕下龍椅、奪回天下的決心。你的未來裡,可安排了我的位置?
天下爲先無疑,那我呢,我是否是排在天下之後的那個。我不敢問,怕驚碎了年少時的那薄薄的一塊愛慕溫情,在後宮中的每一夜,每一個想你的瞬間,孤獨相隨,冰肌映水,望眼欲穿腸千寸。
單放,你是我的一個夢,一個,醒不來的夢。
在我睜開眼睛的時候,身邊只有雪兒,雪兒還在桌邊有滋有味地啃着雞腿。我環視了一圈,廂房裡面再也沒有別的什麼人。我不禁問雪兒說:“他人呢?”
“誰啊?”雪兒口中還嚼着大塊的雞肉,含糊不清地反問我。
“你二哥啊,他人呢?”
“他走了。”
“走了?”
一股失落的情緒在喉間漫開,堵塞着,再也吐不出任何的話來。他就這樣不聲不響地走了?他怎麼和楊沉一模一樣,都不和我打個招呼告個別。難得回一次濟南來看我,我卻喝多了睡了過去,什麼都沒有說,唉,水陵兒啊水陵兒,你已經沒有救了。我捶了捶自己的腦門,無奈地嘆了口氣。
我和雪兒一大一小兩個身影在夕陽之下被拉得老長老長,我低頭問她:“你吃飽了?”雪兒點點頭:“飽飽的。”“那你回去之後,要裝作什麼都沒有吃過的樣子,敞開肚皮再吃一碗米飯,你娘纔不會懷疑。”
“知道了,大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