馨兒被楊沉轟了出去，我躲在牆角簌簌發抖，手裡拎着的兩個枕頭都扔給了他。我死鴨子嘴硬道：“楊沉，你別亂來喔，我可是有心上人的，你知道的，我是被爹逼着出嫁的，我是有心上人的人！”
楊沉故意奸笑了一下，道：“我都已經派人查過了，你根本就不認識什麼姓趙的，而且那幅圖的事情，也真相大白了，是楊敏陷害你的，爹孃已經在處理了，你根本就沒有什麼心上人沒有什麼情郎，雖然你從小就不安分，一直往外跑，但是所有的人都不把你當女孩子看，誰會喜歡你啊？”
他還把小姐看得這麼透徹誒。黃貞兒的確沒有什麼心上人。
可是，可是我有啊！
我是有心上人的……所以，所以楊沉你別想亂來，不然，不然我放雪兒咬你！我從他的腋下一下子跑了出去，正巧撞上了經過的單放。單放見我梨花帶雨的委屈樣，問：“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如果沒有人問，我可能就這樣靜悄悄地難過一下，被他一問，我實在是忍不住放聲啜泣。
楊沉走了出來，單放把我護在了身後，問：“你欺負她了？”
“不，他沒有欺負我，是我……是我不好……”楊沉的確沒有欺負我，他想要做一個丈夫應該做的事情，這是天經地義的啊。是我不好，我不是真正的黃貞兒，我若是普普通通的丫鬟也就認命了，偏偏我的心裡，藏着那麼多的事情，藏着那麼多的痛苦和眷戀。
楊沉伸手想來拉我，被單放狠狠地拍落了。楊沉的目光很是受傷，狹長的憂傷被斂在了眼角，他只是盯着我，我卻懦弱地縮在了單放的身後，不忍再去看他。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我的整個紅妝年少，都給了單統領，單將軍。我的心裡，曾
經滿滿的都是他，我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會和別的男人舉案齊眉，鶼鰈情深。
長長的指甲深深地掐進了肉掌中，毫無知覺。我輕輕地說了一句“對不起”，便轉身而去。
裙裾翩躚，長髮搖曳。
一步一殤。
我不知道去哪裡，我不知道我該怎麼辦。在池塘邊的亭子裡，我與單放並肩而立，就像當年在宮樓上一般。紅藥在池邊旖旎溫婉，我的倒影在水中繾綣撫弄，我身邊的男子，從我的夢中掙脫，縱橫沙場，廝殺出了千古功勳，卻怎麼都不肯再回到我的夢中。
月影繚亂。
他問我：“水陵兒，你可願意跟着我？”
我莞爾道：“難道你看不出，現在的我，很簡單，很快樂嗎？”“那你方纔還哭？”他凝視着我，很認真，很認真，可當年他對我下手的時候，眼神也是這樣的認真。我搖搖頭：“我和楊沉是夫妻，夫妻吵架是常有的，並不能因爲我和他有所不快，就否定掉他給我的所有溫暖和關心。”
他的眸子緩緩黯淡，問：“你難道忘了，當年的你，眼中只有我，你帶給我的螢火蟲，帶給我的烤紅薯，你都忘了？”
我一怔。我以爲，是他忘了。那些前塵往事，離我好像有一個輪迴那麼遙遠，我緩啓朱脣：“單將軍，你可還記得，一年前，只因皇上有意於我，你與淺妃娘娘爲了共掌天下，你們處處迫害我。淺妃娘娘也是你安排到皇上身邊的，我知道，白家二小姐，爲了你，化身豹女，在宮中孤注一擲。其實，她的眼中，也只有你，你應該好好珍惜她纔是。”
說話之時已然中氣不足。淺妃娘娘，水清淺，是皇上南宮羽的女人。
我，也委身楊沉。
我轉身的瞬間，柔
荑被他下意識地抓住了，他道：“別走，留下來，陪我。”我擡頭，赫然發現他晶瑩的黑瞳在月色下早已不復當年驕傲。他卸下了皇命，回鄉尋我，他拼命地懺悔曾經那麼多次與我擦肩而過，當他聽司膳房的宮女小茹說起一切的時候，我知道，他才如夢初醒。
我仰着頭，問：“你知道什麼叫做覆水難收嗎？”
他沒有說話。
“當我被逐出皇宮的時候，我的雙腿險些廢了，但是我還是很堅強地求生，很堅強地活下去。嫁入你們楊家，這並不是我預料到的，我也不知道這裡是你的家。因爲你根本就沒有告訴過我你其實是姓楊。所以，你別多心，我不會對你的家人做什麼。”我頭也不回地走了。覆水難收，我不能再和他在一起，我唯一可以給他的，是不傷害他的家人。如果因爲我們之前的恩恩怨怨，他會擔心我有預謀地進楊家，那我現在這句話，可以使他大可放心。
我不恨他，至少現在還不恨。
我走出幾十步的時候，突然發現楊沉就站在暗中，一直看着我們。樹影斑駁，他月牙白的長袍上染上了金色。我走過去拉起他的手，說：“我們回房吧。”
他驚異地看着我，問：“二弟到底跟你說了什麼？你們以前認識？你怎麼忽然……”不待他說完，我便踮起腳尖吻上了他。溼潤的雙脣俏皮地在他的脣上游移，我笑道：“不要再問這些了好不好，從今以後，我們都要開開心心地過我們的日子。”
小姐，既然你不要這門親事，就讓陵兒代替你去接受吧，在這裡，陵兒可以裝作很快樂，很快樂，把不開心的事情都掃到牆角，我是最幸福的黃貞兒。
“好……”楊沉終於露出了笑容。他望了一眼遠處亭子裡落寞的單放，神色複雜。
（本章完）